第626章 對決蕭孝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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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王,前面就是宋人的寨子了!」

  蕭孝穆勒住韁繩,定定地看著遠處旌旗招展,威嚴肅穆的營寨,半響不語。

  年輕的契丹大漢看著父親斑白的雙鬢,露出不忍之色。

  他叫蕭阿刺,是蕭孝穆的長子,從小在宮中養大,與如今的遼帝耶律宗真關係很好,歷史上得封陳王,官至東京留守,性忠果,曉世務,受到重用,這個世界裡也作為緩和君臣之間的人物,往來不絕。

  不僅是他,蕭孝穆的長女蕭撻里也入了宮,成為皇后,歷史上這位是耶律宗真的第二任皇后,

  遼道宗耶律洪基的母親,重元之亂時,救駕耶律洪基的不是蕭峰,恰恰是這位皇太后,親自率部深入敵陣,臨危不懼,指揮有方,才能迅速平息叛亂,穩定局面。

  蕭孝穆的兒女都繼承了他優點,能力出眾,現在女兒也正位宮闈,親上加親,一切都似乎走上正軌。

  但結果,蕭孝穆還是出了上京。

  並非平叛,而是被派來負責與宋廷談判,

  耶律宗真雖然遠不如其父遼聖宗耶律隆緒,但權謀手段還是有的,當蕭惠帶著宋廷的要求回到朝堂稟告,他先是怒斥了蕭惠,然後徵詢了各個臣子的意見,最後請出蕭孝穆出面。

  這一手安排,既打壓了蕭孝穆的威望,又人盡其才,挑不出毛病。

  畢竟相比起歐陽春之亂,遼國真正的大敵,還是日漸強大的宋朝。

  作為執政支柱,這等關係到國家安危的大事,耶律宗真派誰都不放心,唯有派出這位國寶臣,

  才能震鑷宋人的同時,安定燕雲,隨時馳援遼東。

  在一夜深思後,蕭孝穆沒有推拒,領了皇命,帶著親衛,一路南下。

  此時眼見宋人的營寨遙遙在望,蕭阿刺側身掃了一眼隨行的親衛,卻擔心起來:「父王,你是我大遼的軍中支柱,萬萬不容有失,若是宋人埋有伏兵,我等恐難以應付,還是多帶著人馬吧!」

  蕭孝穆頭也不回,問了一句:「十年前,你會擔心本王入宋營,被宋人加害麼?」

  蕭阿剌證住。

  答案當然是不會。

  宋人哪裡敢啊!

  「本王此前力主伐宋,不是為爭兵權,不是窮兵武,而是要用一場勝利,重新激發我契丹男兒的傲氣和南朝宋人的恐懼!」

  「本王要讓宋廷重新感受到,我大遼數十萬騎兵舉手可集,隨時可以南下馬踏中原,讓他們不寒而慄的實力!」

  蕭孝穆說到這裡,也不禁頓了頓。

  這個目標,他沒有實現。

  不僅沒能帶兵南下,現在年輕的遼主,還讓他來和宋人談判,商議和平,重定盟約。

  自己的兒子,則擔心宋人使詐,刀斧手齊出,將他刺殺於邊關的營寨之中。

  「若大遼缺了本王一人,便不可持,那就是亡國不遠了!駕!」

  一股難以壓制的怒火湧上心頭,蕭孝穆丟下最後一句,一夾馬腹,朝著營寨衝去。

  「跟上!」

  蕭阿剌大驚,趕忙拍馬,同時握緊武器,戒備非常。

  然而營寨上的宋軍,早就發現了不遠處的這伙遼人,此時看著數十騎兵的馬蹄飛舞,濺起無數塵土碎石,只是冷靜地揮舞著旗幟,通知後方。

  「昔日北伐之軍麼?」

  蕭孝穆一眼就分辨出來,這群駐紮的宋軍,十之八九是當年劉平在涿州駐守的部下。

  那個老將軍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雖然整體戰略上一塌糊塗,但局部戰場的守御,卻堅如磐石,然不動,由此也錘鍊出了一支強軍。

  蕭孝穆從來都不敢小宋人的步卒,事實證明,短兵相接,契丹勇士在戰場上並不能占據什麼優勢,反倒數次被宋軍殺敗過。

  所幸步卒再強,戰場上也失之於靈便,不得不打硬仗呆仗,無論是曾經耶律休哥、蕭撻凜,還是如今的他,都足以利用這一巨大的優勢,將宋軍耍得團團轉。

  但這樣的優勢,即將喪失了。

  宋人最大的改變,就是從河西獲得了良馬騎兵,根據諜探的匯報,正在那個年輕將領狄青的率領下,日夜操練,飛速壯大。

  如果宋人也有了千里奔襲的騎兵,再與步卒聯合起來—」


  遼軍可勝麼?

  蕭孝穆搖了搖頭,拋開雜念,單槍匹馬來到寨前,對於上面居高臨下瞄準的箭矢視若無睹。

  蕭阿剌抵達身後,沒有護住這位父親,而是同樣傲然挺立於馬背上,冷冷地望向寨頭。

  營寨內旗幟揮舞,命令傳達,很快瞄準的箭矢紛紛收起。

  再過了一刻鐘的時間,寨門開啟,北軍精銳簇擁著一位極為年輕的官員走了出來,聲音宏亮,

  用漢話道:「可是秦王殿下當面?外臣久仰了!」

  蕭孝穆用契丹語道:「可是狄進狄相公?本王也久仰多時了!」

  雙方其實都能聽懂對方的話,卻不願說對方的語言,視線狠狠碰撞在一起。

  狄進早就關注過蕭孝穆,蕭孝穆近來也研究過這位年輕的宋人相公,可謂神交已久,

  真正見面,卻是第一次。

  相比起彼此朝堂的地位,狄進還要遜色對方不少,唯有王曾和呂夷簡能與之相提並論,甚至若論外戚關係,那兩位宰相也是不及。

  但恰恰是這份獨一無二的地位,在沒有執政太后居中牽制的情況下,已然顯得功高震主。

  所以短暫的審視後,狄進微微一笑,主動收回視線。

  這不是退讓,恰恰相反,是勝者的謙遜雙方都是身居高位,放眼天下大局之人,毋須多言。

  東征西討的蕭孝穆出現在這裡,就已經說明了問題。

  「請!」

  待得雙方入了正堂,狄進更是早有準備,對著京師方向鄭重一禮,隆重地道:「請旌節!」

  旌節是指古代使者所持的節,以為憑信,前唐制中,節度使賜雙旌雙節,旌以專賞,節以專殺,行則建節,樹六鑫,亦借指節度使,軍權。

  具體到實際的物品,旌節包括門旗二面、龍虎旌一面、節一支、魔槍二支、豹尾二支,共八件。

  此時話音落下,就有侍從捧著用金銅葉做成的節,用紅綢製作的旗,還有魔槍豹尾,來到堂前。

  「這—這是——」

  蕭阿刺看得頗有些眼花繚亂,蕭孝穆則暗暗嘆息。

  大遼一直自翊繼承了唐朝正統,自稱中國,而在外交方面,確實也輻射到了周邊區域,宋人承認大契丹皇帝,高麗、西夏俯首稱臣,遠如大食、波斯,派遣使節,只知契丹為中國-——」

  相比起來,宋朝似乎沒什麼需要出使的地方,燕雲屏障不在,河西走廊不通,難不成往交趾南越派遣使節,所以久而久之,前唐的這套旌節制度,早就棄之不用了。

  但現在,宋廷終於將之搬了出來。

  賜予狄進,不僅全權負責與遼盟約,更代表著此消彼長的影響變化。

  宋正在一步步恢復漢唐榮光!

  狄進接過節杖,更增幾分威儀,面向蕭孝穆,理所當然地道:「請遼秦王殿下,示貴朝國書!」

  蕭阿刺面色微變。

  國書?

  耶律宗真沒給啊!

  一方面,遼國的制度雖然處處學習中原王朝,但執行起來真的沒有那麼嚴格,當年渲淵之盟簽訂時,曹利用來回跑遼營,蕭太后和韓德讓高座席上,遼聖宗坐在下首,就這般口頭交流,討價還價,最後等到歲幣議定了,雙方再正式簽訂盟約,留下國書。

  此次也是如此,耶律宗真派蕭孝穆來白溝河邊界,與宋臣商定盟約,一旦達成了初步協議,自然要送回上京給他御覽,到時候正式簽訂時是有國書的,可這個過程里,卻沒有詳細的任命。

  相比起兒子的稍稍失態,蕭孝穆的神色卻是不變:「狄相公此前所求,蕭惠上稟陛下,陛下震怒,故命本王來此,是戰是和,猶未可知,談何國書?」

  不一定與你們簽訂盟約,若是條件談不攏,還是要直接開打的,豈會有商談盟約的國書?

  堂中氣氛頓時緊張起來,狄進卻笑了笑:「我中原王朝,向來是先禮後兵,先按禮節同對方交涉,倘若行不通,再用武力或其他強硬手段解決!」

  「這並非軟弱!」

  「『兵』是『禮』的後盾,二者相輔相成,先禮後兵,既能避免不必要的爭戰,還能彰顯決決大國的王者風範,而不是凡事皆以武力要挾,一旦武力衰敗,便再不可持,亡國有時!」


  蕭阿剌聽得拳頭默默捏緊,蕭孝穆同樣微微一笑:「先禮後兵,上兵伐謀,狄相公是貴朝三元魁首,兵家之道也能侃侃而談,然我等帶兵之人,倒是不會說這些道理,只知皆是因時而變,因勢而變!」

  這是諷刺對方從未統兵上陣,只知紙上談兵。

  狄進笑容不變:「因時而變,因勢而變,殿下說得很好,倒也合了一句兵不厭詐,就如同此次遼東的歐陽春,欲與我朝結盟一般,依殿下之見,我朝為何拒絕?」

  蕭孝穆面無表情,語氣里則流露出譏消:「為了禮?還是因為作為後盾的兵,並沒有橫掃天下的自信?」

  「橫掃天下?」

  狄進失笑:「殿下以為,何為天下?前唐鼎盛之際,疆域不僅包括中原地區,還擴展到了漠南、漠北、西域,設立多少都護府、羈府州,但往西依舊有大食,再往西邊還有拜占庭,那些是不是天下?」

  蕭孝穆冷冷地道:「此詭辯也,狄相公應知,本王所言的天下是哪裡?」

  「錯!此非詭辯,自從收復河西後,我朝的視野早已不局限於中原之地!」

  說到這裡,狄進拍了拍手掌,幾個侍從捧著一幅碩大的地圖,來到堂前,展示在眾人面前:「這是根據往來西域的商賈描述,所繪製的天下輿圖!」

  「我朝如今的疆域,西至玉門關,再往外,便是西域諸國的地方了·—---這條路線是絲綢之路,

  前唐之時,此路暢通繁榮,經歷了多少個西方國度,促進了各地文化的交流—」

  「這裡是黑衣汗國,歐陽春的家鄉!」

  前面的倒也罷了,聽到叛賊歐陽春是黑衣汗國的人,就連蕭孝穆的視線都落了上去。

  然後就聽到這位宋人相公,將各國的情況大致介紹了一遍,正色道:「這幅天下輿圖,我已命人繪製,送往貴國上京,兩朝的目光,可以往外看,真正認清天下到底有多大-—--考慮到秦王殿下可能未得貴主國書,我也早有準備,請求遼主賜予國書,我持旌節,你有國書,如此相談,方為盟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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