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五章 「都君」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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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位辛苦了,去歇息吧!」

  「哈!唔!包詳議也別累著了,我等告退!」

  外面打更的聲音遙遙傳至,包拯對著一眾同僚書吏拱手行禮,目送他們離開後,熄滅了屋內多餘的幾盞燭燈。

  回到了自己的案桌前,他那張於夜間自動隱身的面容上,透出一抹疲憊,按了按眉心,卻繼續埋首於燈下,翻看厚厚的案卷。

  有了篩選條件,開封府衙、審刑院乃至御史台都全力以赴,從京畿和各州縣報選的失蹤孩童案件里進行排查。

  審刑院職責類比於大理寺,權力卻比大理寺和刑部還要高,幾乎擁有調閱任何案卷的資格,並且可以上達天聽,直接奏請天子決斷,

  當然這樣的機構,就需要一位有斷案本領的官員,才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包拯自從入職審刑院後,便複查各類案件,從中挑出了多宗流程不合規制,調查前後矛盾的案子。

  派回重審後,竟然有一大半都是屈打成招的冤假錯案,再由審刑院牽頭平冤昭雪,不僅有了功績,更是大大地露臉,增加了衙司威信,自然得到院內上下的一致認可。

  所以由包拯出面請求,大家是很樂意幫忙的,一堆積了許久的案宗都被翻出,撣去塵土,

  在燭火下展開細看。

  這個過程,很是漫長。

  由神童試入手的思路,確實能縮小範圍,可此次不是局限於天禧二年那一屆神童試,而是前後幾屆都要。

  再加上孩童遍布天下州縣,京畿的還好確定一些,其他地方的便要單獨翻出對應的州縣,比如他們的孩童是回歸家鄉後走失,那報官必然是在地方的州縣,如此一來,工作量就實在太大了。

  至今十天過去了,連一個符合條件的人選都沒有篩出來。

  甚至於再努力十天半月,乃至數月,都不見得能找到目標。

  付出,不見得能得到回報。

  反倒是枯燥無味的重複,令人的耐心飛速消磨,不斷湧起放棄的念頭。

  所以前些天眾人才熱熱鬧鬧的,這兩日已經明顯地消極以對。

  包拯並不意外,眉宇間卻無絲毫動搖,

  相比起公孫策的奇思,他更喜歡從案卷中尋找線索,哪怕上面記錄的不見得完全正確,卻與案情息息相關,一旦查清,便是朝著真相邁出堅定的一步。

  不積步,無以至千里!

  最令包拯欣慰的是,隨著《洗冤集錄》的普及,各地的屍格乃至案宗記載,都詳細了許多,再也不是以前那般糊弄了事。

  而接下來隨著《宋明道詳定判例》的推廣,各地的律法判定又會有更加詳細的參照,不再是任由主官隨心所欲地下判決,百姓只能期盼著州衙內端坐的官員,能多一些憐憫之心。

  看著看著,包拯也不免疲憊,正困頓地閉上眼睛,按了按眉心,腦海中想著那兩部著作的問世,對於律法的益,百姓的福澤,將來自己又能否在此事上做出貢獻,耳邊突然傳來一道破空聲。

  「嗖!」

  他猛地睜開眼,就見斜對面的桌案上,斜插著一根箭矢,末端綁著一封信件。

  包拯面色不變,視線立刻順著箭矢的角度,望向射來的方向,發現一扇打開的窗戶,皎潔月光正從外面灑落進來。

  包拯往前幾步,找准角度再看,就看到了屋外的一棵樹,視線收回,落在面前的箭矢上,這才把捆綁好的信件拿出,打開後就著燭火看了起來。

  剛剛看完一遍,敲門聲傳來,一個粗豪的嗓門響起:「官人!官人你還好麼!」

  包拯抬頭:「我無事,進來吧!」

  大門砰的一下打開,身材威猛的大漢撲了進來,正是從江南一路追隨來京師的張龍:「官人,

  剛剛是不是有賊人出沒?」

  包拯道:「勞煩你們這麼晚還守著,方才是有人射了一封信進來,應該就在外面西南側的大樹上。」

  張龍立刻轉身,朝外喊道:「去西南的大樹看看!」

  外面應了一聲,大約半刻鐘後,又一個相貌堂堂的漢子走入:「官人,外面樹上確有踩踏過的痕跡,是有人剛剛在上面!」

  包拯此時已經把信件看完,沉吟片刻,詢問道:「你們剛剛是怎麼發現,有人入內的?」

  張龍趙虎對視一眼,目露羞愧:「說來慚愧,我們什麼都沒發現,是剛剛一塊石子射過,才驚覺有賊人窺探—..」


  包拯道:「不一定是賊子,江湖中人不願與官府打交道,亦會如此!」

  趙虎瓮聲瓮氣地道:「官人與其他當官的不同,若天下皆是你這般好官,大伙兒的日子就好過了!」

  包拯面孔微微一燙,好在臉色看不出來:「此人送的信件,有提點之意,但也不見得是心懷好意!你們稍候,我要將此事記錄下來,給審刑院留下日錄!」

  「是!」

  張龍趙虎知道這位做事向來一絲不苟,點了點頭,向外退去。

  待得兩人腳步離開,包拯將信件緩緩取出,眉頭又罕見地皺了起來。

  信件的內容很簡短,只有一行字:「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末了還有留言人一一「都君」!

  包拯思索片刻,將信件貼身收好,然後帶著兩名護衛,回到租借的宅子裡睡覺。

  第二天起來,依舊是到審刑院埋首案牘,在浩瀚的案卷里渺茫地搜尋著嫌疑者的蹤跡。

  這份平靜直到第五日才被打破。

  公孫策約了狄進和包拯匆匆相見,到了面前就將信件取出:「我昨日剛出御史台,就收到這封信件!」

  狄進接過看了,面色凝重起來:「『都君」?

  這個人是「組織」最年輕的稱號者,據記載,十二歲入「組織」,十三歲稱「人使」,成為稱號的備選者,十四歲為「都君」,十五歲殺光了所有與之相關的聯絡者,屠戮據點「大名」,焚毀「記冊」,從此不見蹤跡。

  寶神奴起初還信誓旦旦地說,這個「組織」的最大叛徒,就是姐姐狄湘靈,狄進由此產生擔心,萬一狄湘靈真的是「都君」,那麼報復遲早要來,不如先下手為強。

  事後回想,寶神奴的目的也不出意外,就是借刀殺人。

  他自己被抓,知道再無希望對抗,便把「組織」兜出來,再將狄進最在乎的親人,與那個不死不休的叛徒聯繫上,為的就是雙方拼個你死我活。

  而現在確實如此,「司命」被抓,「司伐」已死,「組織」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創。

  只是狄進安然無恙的結果,恐怕慰藉不了寶神奴的亡魂,棺材板都要動一動。

  哦對了,他沒能安葬在棺材裡。

  那倒是不必擔心了。

  但「都君」的身份,始終是一個謎。

  這個叛徒屠戮「組織」的據點後,從此失蹤,但怪異的是,「司命」和「司伐」不讓手下追殺,準確的說,當時中原這邊只有「司伐」在,這位並未下達追殺令,反倒讓專門鋤奸的「錦夜」不用關注,以致於「錦夜」至今耿耿於懷。

  狄進當然也好奇過「都君」到底是誰。

  不過天下之大,這位若真是一走了之,從此隱姓埋名,或者乾脆去了中原之外的地方,那確實無處可尋··—

  沒想到現在,「都君」現身了。

  「是真的『都君』,還是假託其名?」

  正在思索之際,就見包拯從腰間取出疊得平平整整的信件,攤了開來:「四天前的晚上,有人也射了這封書信,到審刑院中!」

  「信中所言,一模一樣!」

  公孫策拿過掃了一眼,就沉聲道:「這個傳信者,無論是不是『都君」,都發現朝廷正在做的事情,便想借我們的手,徹底剿滅『組織』?」

  說到這裡,他又奇道:「可既然如此,信中為什麼是一個啞謎呢?如果他知道『司靈」是誰,

  可以直接告知啊,這般遮掩,又是為何?」

  狄進則看向包拯:「希仁,四天前這封信就送達了,你為何沒有理會?」

  包拯道:「藏頭露尾,毋須理會,若是心懷坦蕩,真心相幫,寄信人會現身!」

  「說得好!」

  狄進頜首:「然而這封信先是遞給審刑院的希仁,希仁未曾回應,寄信人又遞到了御史台的明遠手中,這就說明此人至少不胸懷坦蕩,不願或不敢現身,只想讓我們知曉信中的消息!」

  公孫策晃了晃信件:「現在的問題是,信中所言,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到底指的是什麼?「司靈」就在我們身邊?

  包拯沉聲道:「我只信案卷,不作無謂的揣測。」

  公孫策無奈:「可案卷記錄不全啊,尤其是多年前,許多地方衙門都是敷衍了事,就算當時記下了,這些年說不定都有遺失,若是有更進一步的線索,不妨一試!」

  「案卷遺失?」

  狄進目光陡然一動:「開封府衙、審刑院、御史台,還有刑部和大理寺,這些地方接觸案卷的年輕官吏,有沒有符合我們搜尋條件的?」

  「是了!」

  公孫策面色立變,拍案而起:「如果『司靈」正在其中,神不知鬼不覺地將自己的案卷抽走,

  那我們就是查得再細緻,也無濟於事!」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莫非就是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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