湫水城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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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墨極限調轉方向,以近乎垂直的角度,往地面衝刺而去!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兩個人都感覺到腿軟,神劍速度遠超普通靈力御氣,眨眼間落到地面,烏黑的海浪還在拍打,祁墨隨機擇取一間屋子,悶頭闖了進去

  屋子裡有人。

  為了圍捕鬼修,仙盟沒有轉移附近居民,只為不鬧出任何動靜。儘管這些人沒有五官,只有一張光滑如平面的臉,但祁墨還是分辨出了「驚慌」這種情緒。看來幻境裡的邏輯會遵循現實,即使是背景里的房屋,也都有活動的居民。

  屋子裡的無臉人兩大一小,是典型一口之家。

  祁墨把食指放在唇邊,扯過鬼修道:「我們正在被追,可以躲—下嗎?拜託了。」語氣哀戚,氣息凌亂,神情動容,男人猶豫了一下,女人率先出聲:「後屋倉庫。

  祁墨道了聲謝,拉上鬼修往後屋跑。

  這是一家獨立的小院,院子非常小,也就四五步,倉庫和主屋緊緊挨在一起,燃燒後的廢柴堆在角落,兩人繞過水缸迅速進入倉庫,鬼修合上門,轉身,泛著金屬寒光的劍正對山根

  鬼修不急反笑:「你要在這裡殺了我嗎?「

  「我要殺你,但不是現在。「

  祁墨舉著的劍沒有放下,金屬的寒光反射,鬼修的倒影明明白白映在上面,「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鬼修根本不像是受到威脅的樣子:「為何要我告訴?「

  「因為我不記得了,"祁墨很快接上,「時間拖不了太久,如果仙盟的人找到這你還是沒有一個答案,我依然會殺了你。」

  他還是不回答,把話頭別開:「你方才說,識破是我的幻境還有一個原因,那是什麼?」

  「祁墨不是這樣的人,"她現在只想趕時間,「說不上來,但她不是你幻境中的這個樣子。

  就是這樣奇怪

  分明和原主沒有過多少交集,偏偏她就是覺得,祁墨不應該是幻境中的這個樣子。她沒有那麼那麼.

  「她沒有那麼天真。」祁墨吐露。

  鬼修深吸一口氣

  「我說了,我們是夥伴,「他看著她,在那雙無光的瞳孔里,祁墨看不見任何有機質的情緒,和他滔滔不絕的口氣形成強烈反差,「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確實以為,你和仙盟那些人一樣,對那套機制篤行不怠。"

  「你的出現打破了幻境原本該有的邏輯,不然,那天的真實情況應該是.

  ——「我白有我想做的事,倘若沒有收到我的信號,不到半刻鐘,仙盟的人就會抵達此處。所以在那之前。

  祁墨站在鬼修背後,劍刃抵住喉嚨,「我會先殺了你。

  「你的肉身是借來的,作為一個修士,為了不被吸入不渡境,在生死關啟發了附魂大法「亂葬崗是你的本家,身體每月一換,從此人鬼兩界暢行。所以,只要先殺身體,再把靈魂里的咒語解開,你就會被重新吸回不渡境。

  鬼修感受著那股攝人的冷意,猶如翻卷的海浪,不斷拍打到喉結和下顎,他笑了一下道:「既然思路這麼清晰,為何還不動手?」

  ...

  烏雲在頭頂形成龐然大物,海浪舔棧道,貪婪地窺伺岸邊的情形。問題—出,鬼修得到了短暫的沉默,然後更輕的聲音響起:「因為我們是同類。」

  她沒有鬆手,劍身緊逼要害,語氣冷靜非常:「仙盟有一個專屬的秘密分支,專門煉製邪藥妖物,他們最近在煉一個叫魂蠱的東西,可以將靈魂暫時封鎖,種入人體後,便可取代那人。

  「挑選靈魂的標準很嚴格,一是無親無故,二是有一定的靈脈天喊,關鍵是要聽話……

  「等等,停一下,"鬼修打斷,「你不會是要我偽裝受害者,然後被煉成什麼魂蠱吧?「

  「是,」祁墨直言不諱,「一年以後,我會進入不渡境粉碎無圻鈴,我的靈魂中有妄或的一片碎片,只要我的靈魂無法回到現實,復活妄或的計劃就永遠都不可能。

  祁墨幾乎能想像到當時的情景

  時空不同,場景不同,但她們卻不約而同做出了相似的舉動,一邊用抵君喉對準鬼修—邊向他提出要求。只不過當時的劍橫在脖子前,而現在劍尖對準喉間。

  被針對兩次的鬼修淡然一笑:「我當時問,你做這些的理由是什麼?」


  「毀掉仙盟。「

  鬼修的耳朵掀起巨浪,祁墨的語氣卻沒有絲毫變動,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他忍不住想回頭看看那人的表情,可惜抵君喉步步緊逼,沒有轉圓餘地

  「我去過離洲,那裡有很多可怕的妖獸,它們啖人肉,喝人血,甚至同族相殘,沒有理由,也沒有心,」祁墨平靜,「東洲和《洲之間也有這樣一隻獸,盤踞百年,根系繁雜,力量龐大,可我想試試。」鬼修舔了下唇。

  「仙盟對你可不差,吃穿住行,名譽聲望,"他揚起聲音,「據說你是仙盟八十一座山近半數宗門的親傳,這樣的者譽,全天下,不,古往今來,恐也難找出第二個吧。

  鬼修仍喋喋不休,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仙盟派來的說客。祁墨不言語,將劍刃逼近一厘,淡薄的血液頓時溢出,鬼修立刻改口:「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您是我祖宗還不成?我答應就是,魂蠱的事我會努力,只不過你得讓我明白,那樣做有什麼意義?"

  即使放棄這條命進入不渡境,即使讓鬼修成為魂蠱藉機附身復活,仙盟仍舊是兩洲之間主要勢力之一的事實不會變。只不過是死了一個人活了另一個人的區別。祁墨又道:「這些年我待在仙盟核心,暗中收集了許多仙盟和天商府還有八風堂苟且的證據,藏在東洲的一個地方,你借用魂蠱復活後,立刻找到這些證據。

  鬼修啞然。

  「我收回說你天真的話,"他戲謔,「那個時候你已經死了,就不怕我撒手不管,肆意快活嗎?"

  「你不會。」

  「為什麼?」

  「因為憤怒。」

  祁墨抬眼看向遙遠的蒼彎,烏雲滾,金雷隱匿,她的嗓音被淹沒在隆隆和海浪的怒吼里:「我也是。"

  「所以我一點也不想醒過來啊!」鬼修嘆氣,幾乎抓狂,「這種—聽就麻煩得要死的事情!」

  如今的祁墨也找不出合適的言語

  怪不得夢中的女孩有如此強烈的死意

  仙盟的控制猶如一座密不透風的囚籠,四面八方都是紅線,一步踏出不得。只有一死,才能讓這固若金湯的局面產生些變化,儘管那是未知

  她企圖用一隻蜉蝣的死,來稍稍撼動這棵已延根百年的巍然大樹

  祁墨還注意到了一件事,鬼修看著她的表情,知道她已經反應過來了

  「不錯,按照約定,祁墨應該已經去往不渡境,現實中的她早就死了,」鬼修眯眼,沒有血色的臉上浮現出僵硬又神秘的笑意

  「所以,你是誰?」

  血液從頭頂迅速聚到腳心,祁墨的手指開始變得冰涼。她張口,視野中鬼修的身影卻漸漸稀釋大腦被無數個想法占據,好像一窩馬蜂,其中最明顯的那個,是豐嵐秘境

  ——豐嵐秘境遇到的白色靈魂,果然是原主祁墨。「喂,餵!」

  鬼修擺擺手,試圖用不滿的嗓門喚醒對面,祁墨道:「我不是祁墨。」

  這還用說?他正要開口,祁墨又道:「不過我見過她,在不渡境裡。

  那對她來說是心甘情原的嗎?是安全的嗎?

  最後見過的那—面,她為什麼要說一直在期待著我?是早就知道我會來,還是預料我終將無法置身事外?

  祁墨收劍,鬼修一臉糊塗:「怎麼了,不動手了?其實我還蠻想你殺了我的誒,這樣我就不用管外面那一堆爛攤子事了,真的嗎?確定了嗎?我們可打不過仙盟那些人

  「他們在你眼裡就這麼可怕?「

  祁墨說完這句話也沉默了,因為不論鬼修,在她眼裡是毋庸置疑的可怕。她又道:「除了殺你,還有一條路。"

  鬼修不置可否

  還有一條路,能是什麼路,不就剩和那些人打架這條死路了祁墨:「我問你,我在你眼裡的可怕程度有多少?」鬼修:..

  他咧嘴一笑:「殺了我的人,你說有多少?」

  祁墨:「好。」

  她打開倉庫門,大步從後門走出,鬼修緊隨其後,驚悚地看著她望向頭頂那一群即將落到地面的悍人力量,「那就賭一把。」

  祁墨盯著天空,那長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此刻踩著抵君喉,正面無表情破空而來。劍鋒凌厲推開重重雲氣,相隔遙遠,誰也不確定對方臉上的細節,卻都感受到了視線在一瞬間的交匯。一瞬間後,金令祁墨三百六十度調轉方向,以雷霆之勢,霍然沖向更高空的力量!

  鬼修說過,現實中,祁墨最終在仙盟趕來之前成功偽裝「手刃鬼修」的假象,而幻境中的邏輯會延續現實,當幻境中的祁墨並沒有及時和鬼修達成一致時,她會或許,會做出全然不同的舉動

  雖然不知道背後細節緣由,但鬼修能成為原主計劃的一部分,一定有其必要的道理

  所以她在賭賭原主是否肯為這一份必要,拼上自己的性命「你和她一樣啊,真是個賭徒。」看見金令祁墨轉變攻勢的一剎那,鬼修有些目瞪口呆,祁墨手指作御劍狀,對他說道:「這是你的幻境,所有的一切雖說不能支配,但大概也能受些影響,所以如果想活命,從現在開始,信任我。

  信任祁墨。

  說完,她頭也不回,衝著滿天吡張的皸裂烏雲,化作—道劍光竄向穹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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