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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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當李輕鷂和陳浦走進茶室時,向思翎的目光首先落在陳浦身上。

  21歲以前,向思翎對於男人的認識,只限於一人。每當她回憶起,腦子裡出現的只有男人強勢的言行,不斷撞上來的肚腩,密密的腿毛和隱處的毛髮,以及充滿腥味和煙味兒的手。

  21歲以後,她步入社會,接觸的、欣賞的男人漸漸多了,她才知道,原來男人也分好多種,有溫柔的,精明的,儒雅的,當然也有人渣。這段時間,她和駱懷錚來往多了,他是很獨特的一種:沉默、憂鬱、自卑,但這一切都掩飾不了他與生俱來的聰穎和傲骨。

  然而眼前這個男人,和駱懷錚完全不同,和向思翎見過的任何男人都不同。

  乍一看,陳浦並不如駱懷錚醒目,因為他整個人形象氣息都非常內斂。仔細一看,你才會驚覺他眉眼的俊秀,還有那一身挺拔磊落的氣質。他望向人的眼神是極靜的,也是清亮的,像是有某種無聲的穿透力。如果讓向思翎來點評,駱懷錚就像一把薄劍,鋒銳無雙,剛極易折;而陳浦,就像一把藏在鞘里的刀,刀刃厚重,百折不撓。

  所以這個男人,會更棘手。

  至於李輕鷂,讀高中時,向思翎確實怕她。但現在,向思翎已經不可能怕任何人,尤其是女人。而且,當她看到不肯給自己好臉的李輕鷂,就想到了高中時候,甚至感到了一絲親切。她發現自己居然很思念那段時光,儘管那時候駱懷錚喜歡的是李輕鷂,而她只是不起眼的醜小鴨。

  這麼想著,向思翎臉上露出優雅的笑:「兩位請坐,喝點什麼。」

  陳浦:「白開水就好。」

  向思翎也不勉強,叫來服務員,自己點了杯茶,給他倆上了壺白開水,服務員退了出去。

  「輕鷂啊。」向思翎親密地喊道,「下次有什麼事,可以直接打電話,咱們是老同學了,不管我多忙,一定空出時間,下次還可以安排更好的環境招待你們。」

  李輕鷂說:「客氣了,不用,咱們還是正常問話吧。」

  向思翎不太在意地笑笑,又問:「我爸的案子有進展了嗎?」

  陳浦說:「還在調查中,有些進展,所以需要進一步跟你了解情況。向小姐,你這邊,想起什麼新的線索了嗎?」

  向思翎捧起茶杯,精緻的眉頭輕輕皺起,答:「我要是想起來,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們。哎,可惜我幫不上忙。」

  陳浦掏出一張照片,放到她面前,是從監控上截取的,穿花襯衫男子,但因為距離遠,畫質較為模糊。

  「我們發現這名男子,在案發當晚,到過羅紅民的別墅。你認識他嗎?」

  問話的時候,陳浦和李輕鷂都死死盯著向思翎的表情。

  向思翎先是低頭盯著桌上的照片,看了幾秒鐘,然後放下茶杯,拿起照片,動作不急不緩。她微微偏頭、皺眉,想了想,撇嘴說:「好像有點眼熟,在哪裡見過呢?但是這個照片太模糊了,看不出長什麼樣。」最後無奈地笑著搖搖頭:「我不知道。」

  「那這張呢。」陳浦毫無預兆地伸手,把另一張照片插過去,擋在她眼前。

  就在這一瞬間,向思翎嘴角的笑容消失得一乾二淨。

  那是司機章超華的照片。

  一兩秒後,她眨了眨眼,露出疑惑表情:「這個人,我應該見過,一時想不起來了……」她抬起一根細白的手指,揉了揉太陽穴,露出恍然表情:「他好像是……好像是那個兒子要換肺的人吧?對了我想起來了。」

  她抬頭看著他們,露出篤定的笑:「他姓章,是我們集團慈善公司的一個資助對象。怎麼了,他和我爸的死有關係嗎?不會吧,我們還幫了他!」

  李輕鷂面無表情,陳浦卻笑了笑,說:「要說有關,確實有那麼點關係。他是從影竹鎮開往市區的夜班中巴線的司機。」

  向思翎說:「哦,司機啊,我大概翻過他的資料,但是沒印象了。我記得當時呢,是陪我媽去醫院看胃,結果我媽可能聽護士還是病友,提了這個人家裡的事,覺得十分可憐,就叫我幫她去辦,資助他們一家。我也沒細問。」

  「所以你承認,那天在醫院和章超華見面的女人是你?」

  「是的,我幾個月前是見過他一面,跟他說我們集團會給他解決困難。」向思翎嗔怪地看了陳浦一眼,「陳警官,瞧您說的,什麼承認不承認,怪嚇人的,我又不是在做壞事,是在幫人。」

  說完這段話,她就端起茶杯,慢慢啜了一口。


  陳浦立刻和李輕鷂交換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李輕鷂也很配合,嘴角閃現點抑不住的笑意,但立刻壓制下去。

  向思翎抬眼看了看他們,垂眸喝茶不動。

  陳浦的神色變得很嚴厲,就是他平時審犯人,最嚇人的那副陰沉模樣,他說:「向思翎,章超華已經把他知道的、做過的事,全都招認了。」

  向思翎沒有抬頭。

  她的眼睛盯著杯中琥珀色的茶液,像是沒反應過來,慢慢地又喝了一口。而後她的手非常穩地把茶杯再次放下,露出一個稍顯驚訝的表情:「他招認了什麼?一個小司機,真和我爸的死有關係啊?」

  陳浦眼冒寒光盯著她:「他指認了一個人。」

  向思翎慢慢翹起二郎腿,雙手手腕交迭,輕輕放在腿上,她毫不閃避地與陳浦對視著,,那雙清澈的美眸中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那他,指認了誰呢?難道他見到兇手的臉了嗎?」

  李輕鷂心裡咯噔一下,果然如此。

  她看著眼前的向思翎,再次感到徹底的陌生。若她真的是兇手,心理竟然強悍到如此地步。

  陳浦盯著向思翎不說話。

  向思翎嘟了嘟嘴,嬌俏無辜的表情,更加生動。

  陳浦這才說:「章超華指認,一個戴著口罩帽子的女人,身材和你同樣苗條,身高跟你也差不多,在羅紅民遇害當晚,10點半搭乘他的公交車,從影竹鎮前往環湖東路。5點又坐了返程車。你說,是不是很巧?」

  向思翎的嘴角很輕又很快地微微一勾,如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

  而後她立刻瞪眼:「陳警官,輕鷂,你們說這話,不會是在懷疑我吧?我那晚就住在影竹山。怎麼可能呢,我不知道有多仰慕感激後爸,怎麼會殺他?我恨不得殺了真兇,替他報仇。我知道了,你們是不是懷疑我是為了華譽?講講道理啊,我不殺他,他也沒有別的繼承人,將來華譽也是我的。我可沒有動機去幹這樣傷天害理的事。」

  這時李輕鷂開口:「嗯,知道你是個二十四孝好女兒,他對你比親爸還好。」

  向思翎嬌笑:「還是老同學懂我。真的,資助章超華,是執行我媽的想法,你們怎麼能懷疑我呢?要知道,我爸成立那個慈善公司,就是讓我媽,跟那些闊太太一起玩的。40萬,她想花就花了,反正也是做好事,我也沒細問。我只見過章超華那一面,剛才你們一問就說了,也沒瞞著你們啊。不信,你們再去問問我媽,看這件事,是不是她的意思。」

  陳浦:「我們隨後就會去拜訪李女士。」

  「好呀。兩位警官,還有什麼事嗎?我下面還有個會。」

  「案子問得差不多了,再隨便聊幾句,就讓你走。對了,你平時搞體育鍛鍊嗎?」

  向思翎說:「稍等一下。」掏出手機,點了幾下,很專注的樣子,回了兩條簡訊,才放下手機說:「不好意思,想起有件工作上的事要處理。陳警官,你剛剛問什麼?」

  陳浦盯著她的眼睛:「向小姐平時搞體育鍛鍊嗎?身體素質怎麼樣?」

  向思翎答:「嗯……我每天都健身,家裡有個健身房,常用器材都有。以前我不太重視這一點,進了公司做管理層以後,才意識到,健康的體魄,是革命的本錢。我認識的很多老總,都有鍛鍊的習慣。輕鷂,我記得你高中時從來懶得動,現在也開始搞鍛鍊了吧,畢竟讀了警校。」

  沒等李輕鷂回答,陳浦又問:「游泳嗎?」

  向思翎看了看陳浦,莞爾一笑,她抬手像是想要去拿茶杯,但又立刻把手放下,握住自己的膝蓋。她答:「有時候游,不過呢,我游得不太好。對了,前天我還約了駱懷錚一起去游泳,結果游得沒他快,這傢伙就嘲笑我肢體不協調。輕鷂,以前你們在一塊兒的時候,他是不是也這樣討厭?」

  陳浦心裡罵了句娘,嚴肅道:「向小姐,還請你不要說,與我的提問不相關的話題。」

  李輕鷂的神色很平淡,說:「是的,後面還請向小姐不要隨意閒聊。不過,這個問題你既然問了,我還是出於禮貌回答一下,反正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不好意思,他不這樣。我們好的時候,他什麼都聽我的。繼續問吧,隊長。」

  向思翎撇撇嘴,又嘆了口氣,說:「你們那時候,可真幸福啊,讓人羨慕,好了我不說了不說了。」

  陳浦其實已經沒什麼問題要問了,只是這回,換他端起茶杯,低頭抿了一大口白開水,仔仔細細喝完。過了幾秒鐘,他才抬頭,神色如常地說:「向小姐,謝謝你配合調查,後續如果有需要,可能還會聯絡你,近期請不要離開湘城。」

  向思翎露出更加鬆弛的、璀璨的笑容:「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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