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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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高繼昌被放出來的第五天。

  當天,學校就通知他,暫時不用回去上班了。他在家屬樓的那套房子,還被作為證據查封著,因為牛皮紙信封在那裡被發現。

  他也懊惱,自己膽子應該大一點,一得知劉懷信的死訊,就把牛皮紙信封撕碎丟了。但那兩天,樓棟里一直有警察進出盤查,樓門口還24小時守了個警察,他做賊心虛不敢冒險。結果給自己惹這麼大的麻煩。

  他不想回去面對鄰居的指指點點,所幸警方沒有權限查封其他幾套,他回了市中心那套二居室。

  第二天,學校人事處的老師,冷冰冰地打電話通知,他被辭退了,請他有空回去辦手續。高繼昌滿心憤怒,但是沒有爭辯。

  失眠了一個晚上後,他去超市買了一套新的護膚品,還有兩盒營養品,打車去了妻子住的療養院。

  妻子王蓮的臉色和以前一樣蒼白,人更加瘦小了,被護工推著坐在輪椅上,正在院子裡曬太陽,看到他來了,露出個溫柔縹緲的笑:「還沒到周末,怎麼來了?」

  高繼昌看到相伴多年的妻子,也是自己的第一個女人,鼻子竟一酸,眼眶紅了,說:「想你了,所以來了。」

  他把帶的禮物往護工手裡一丟,單膝跪倒在她的輪椅旁,像個孩子一樣,抱住她瘦得就快沒有的腰身,哭著說:「你怎麼又瘦了?我昨晚做夢夢到你,實在忍不了,就來了。」

  王蓮沒有哭,只長長嘆了口氣,抱住他的頭,輕輕撫摸。

  「對不起,我不能陪你。」她還和當年一樣溫柔,「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別擔心,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不會讓你有事。一會兒我就給爸打電話。」

  「嗯、嗯!」高繼昌在她懷裡,哭著哭著,竟睡著了。

  這天晚上,高繼昌在岳父家的書房,一跪就是兩個多鐘頭。

  直到月上樹梢,送走家裡的客人,岳父才寒著臉進來。他抓起桌上的菸灰缸扔過去,砸在高繼昌額頭,鮮血長流。

  高繼昌滿臉悔恨,一動不動,只是哭。

  岳父雙手背在身後,望著窗外好一會兒,才說:「你先休息一段時間,明年風頭過了,去鄉下中學教書。但這種事,決不允許再犯,否則我饒不了你。」

  高繼昌大喜過望,連連磕頭:「謝謝爸!謝謝爸!我向您發誓絕不會再犯,否則讓我出門被車撞死!唉,我也是被那些女學生勾引的,以後不會再那麼傻!」

  岳父冷笑:「是你有本事,算準了小蓮的心,也拿捏我們當父母的軟肋。如果不是小蓮苦苦懇求,差點又發病,我一定讓你生不如死!滾!」

  ——

  高繼昌買了半斤鹵豬頭肉,二兩花生米,哼著小曲,回到市中心那套房子。

  夜已經很深了,他為了今天的苦肉計,中飯晚飯都沒吃,餓得飢腸轆轆。如今得了岳父一句保證,雖說要去條件艱苦的鄉下,但總算是保住了編制,換個地方誰還知道你以前的破事?

  他要犒勞一下自己,連日的擔驚受怕和辛苦。

  開了瓶五糧液,一人獨坐在陽台上,慢悠悠喝著,心裡又把張希鈺罵了個半死,要不是這個小婊子腦子拎不清去跳樓,他怎麼會落到今天的田地?

  正喝得眼睛微眯,「哐哐哐」有人敲門。

  「誰啊?」

  「物業!你家水管漏水,樓下都淹了。」

  高繼昌晃晃悠悠走過去,嘀咕:「哪裡漏水了,物業真是麻煩。」一打開門,一群穿警服的人如同惡狼般撲進來,為首的就是閆勇和周揚新,一左一右把高繼昌雙手反剪,摁在茶几上。

  「你們幹什麼!幹什麼!我不是都已經無罪釋放了嗎?」高繼昌掙扎叫嚷著,「你們有完沒完!」

  陳浦走過來,把一張逮捕令拍到他臉上:「看清楚!高繼昌,你在十四年前與高一學生謝思佳多次發生性關係,證據確鑿,即日抓捕歸案!」

  高繼昌想了一會兒,才想起謝思佳是誰,但他連她長什麼樣都記不太清了,因為那些女孩子於他而言,在床上其實都是一個面孔。

  他唯一記得的,就是女孩彎腰扶住細白的腳踝,露出淺淺起伏。以及自己第一次越雷池,內心如油烹般焦灼的感覺。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大吼道:「她滿14歲了!她們都滿14歲了!」

  「法盲!」李輕鷂雙手插褲兜里,看著這個還不死心的渣滓,「中華人民共和國2020年刑法第十一修正案,規定對已滿十四周歲不滿十六周歲的未成年女性負有監護、看護、教育、醫療等特殊職責的人員,發生性關係,情節惡劣,三年以上十年以下。高老師,驚不驚嚇,意不意外?」


  高繼昌呆住了。

  陳浦不贊同地看李輕鷂一眼,這麼莊嚴的抓捕場面,本來她作為這次立了大功的人講得也很莊嚴,最後兩句又不正經了。

  不過好在其他人都沒覺得有問題,大概也覺得解氣。

  高繼昌整個人都癱軟了,被刑警們半押半拖,塞進了警車裡。二隊幾個人走在後頭,只見皓月當空,樹梢輕搖,警燈閃爍。這個夜晚如此寂靜,清風溫柔拂面。

  也許到最後也不會多少人知道,他們從人群中挖出了多大一顆毒瘤。但是二隊人的心中,依然跟熊大熊二喝了最純淨的蜂蜜一樣快樂。

  「噢耶!」閆勇實在忍不住,跳起來用力揮了揮拳頭。

  眾人哈哈大笑。

  「屬猴吧你?」方楷笑罵道。李輕鷂對身旁陳浦小聲說:「他和我一樣呢。」

  陳浦理都不想理她。

  周揚新想起陳浦案發之前的話:「高繼昌的案子算是破了,雖然長路漫漫,汽車要加油我要喝紅牛,陳浦,陳隊長,陳老大,兌現承諾,請吃飯啊。」

  陳浦說:「沒問題啊。後天差不多結案了,就後天。」

  大伙兒的情緒更沸騰了,閆勇對李輕鷂說:「我決定從明天開始餓肚子,後天務必做到扶牆進扶牆出。」

  李輕鷂:「……你真厲害。」

  ——

  一天前。

  當李輕鷂發現謝思佳的那封郵件,首先找技術人員查找IP位址,順藤摸瓜,找到了謝思佳的住址和聯繫方式。

  原來謝思佳現在就住在湘城,和丈夫開了家小麵館。

  同一座都市,當年的老師還是老師,學生已經成為了人海中看不到的那一個。

  聽李輕鷂在電話里說,想問高繼昌有關的事情,謝思佳沉默了好一會兒,答應了。

  李輕鷂和周揚新馬上開車過去,和謝思佳在一家茶館見面。

  謝思佳已經29歲了,大概是因為整日操勞的緣故,她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老幾歲。但是她的眼神是明亮的,神色也很沉靜,講話不卑不亢,笑容也很爽朗。

  顯然,生活要麼治癒了她,要麼讓她變得更加堅強。

  這讓兩名警察心中都感到欣慰。

  談到和高繼昌的關係,謝思佳痛快承認:「是的,我那時候跟他在一起,你們是不是要抓他?他後面還玩別的女學生了?」

  李輕鷂點頭。

  謝思佳冷笑:「我就知道。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訴你們,但是不能讓我的家人知道。」

  「那當然。」

  謝思佳把手機遞給他們:「還有這些,不知道算不算得上證據,如果能讓這個傢伙坐牢,我就買煙花偷偷一個人去江邊放!」

  李輕鷂和周揚新接過一看,是QQ頁面,時間顯示是十四年前,2010年的聊天記錄。對話的兩個人,一個叫「高」,一個叫「佳佳」。

  聊天記錄很長,前後持續了近兩年。

  他們往上翻著翻著,眼神越來越銳利。因為除了一些肉麻的情話,中間還夾雜著許多床照,清楚拍到了高繼昌的臉。甚至還有高繼昌對著下體的自拍,也發給了佳佳。

  「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發生關係?」李輕鷂問。

  「高一上學期。」謝思佳自嘲地笑,「那時候我傻,一心把他當男神,沒多久就被哄上床了。」

  李輕鷂和周揚新都是一愣。已知的其他女孩,高繼昌都是等到高二才下手。

  「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第一次發生關係時滿16歲了嗎?」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都帶著急切。

  謝思佳一愣,答:「我的生日是1995年1月21日,第一次是10月份,聊天記錄里有,不然我也記不住……那時候應該是15歲零9個月。這是我的身份證。」

  後來,李輕鷂又問謝思佳,為什麼會想到保存那麼久遠的QQ和聊天記錄,謝思佳笑了笑,說:「一開始,在南方打工,很難的時候,還思念過他。後來就明白了,我對他而言,只是性器具。保留這些聊天記錄,是為了提醒自己,從今往後的每一天,都要比那兩年活得更勇敢,更清醒,我一定要生活得很好很好,才對得住自己。」

  ——

  數月後,高繼昌被判處九年有期徒刑。

  得知全部真相的張希鈺媽媽,當庭昏厥。她的父親張良偉,懷揣一把刀,想要刺死高繼昌,被法警制服。

  高繼昌的屢次工作調動,都有那位岳父的手筆,導致岳父也被調查。半年後,岳父因為多項違法違紀被雙規,並且即將面臨法律的懲處。幾天後,王蓮在療養院上吊自殺。

  那封匿名信,警方始終沒有找出寫信的人。也許,這條線索,隨著高繼昌案的塵埃落定,將永遠成為一個未解之謎。

  2020年的刑法修正案,我在網上找到了全文,但是我不確定文中引用那一條,這幾年有沒有被刪除或者修改,已經找律師在確認了。但是因為沒有存稿,來不及等回復,只能先發,萬一有問題,我再修改。如果有學法律的朋友歡迎指出,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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