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勸諫與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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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4章 勸諫與反問

  李承乾放下手中的長弓,神色有了幾分挫敗,道:「本打算讓御史台,大理寺,京兆府三方共同準備人手清查各地,當即就有人連夜寫了奏章,來反對孤這種大張旗鼓的行為。」

  英公站在一旁沒有開口。

  「朝臣的勸諫孤還是要聽的,如此大張旗鼓地做事確實不該,現在他們應該很高興,東宮太子開始聽從勸諫了。」

  「這不像是殿下以往的行事作風。」

  「是呀,當皇帝也好,當太子也好,都不能一句話就將所有的事辦了,能一句話就將事情給辦了的,那都是空話。」

  「這世上的事遠比所預想的要複雜,就拿滕王與江王的事來說,快刀斬下去確實很好,可之後還是舅舅幫著孤收拾著餘下的那些事。」

  李績又道:「末將不懂這些。」

  李承乾活動了一番筋骨,放鬆著手臂,「在英公回來之前,見到李思文了。」

  李績道:「思文這孩子酷愛看書。」

  「往後對他有何安排嗎?」

  「末將打算讓他閒散平安地過一生。」

  李承乾點頭,大概明白了英公的意思,往後也就不會插手英公的家事了。

  畢竟,已有一個李震在為東宮做事。

  從一旁拿起一個木盒,李承乾遞上道:「今天是中秋,朝中休沐,這盒月餅就送給英公了。」

  「謝殿下賜。」

  戰場的事其實也不用多說,李承乾只問了些許細節,英公說得比之軍報說得更詳細。

  這一戰在大雪天行軍凍得徹骨,雙手冰涼根本拉不開弓。

  雖說唐軍也拉不開弓,但漠北人也是同樣。

  只不過唐人除了開弓,更擅長沖陣,這一仗把握時機很重要,贏的是天時,依靠著天時唐軍才能有此大勝。

  李承乾親自送著英公出了朱雀門,再回頭看向皇城。

  即便是中秋休沐,朝中還有一些人在忙碌。

  以往雖說掌權,但對朝中六部的掌控力並不強,雖說如今也是。

  但身兼尚書令並且執掌中書可以慢慢熟悉六部,慢慢地接手朝中六部的事宜。

  李承乾徑直先來到了刑部。

  反對清查的奏章中,劉德威的奏章便有其中一份。

  一個向來以律法嚴明來標榜社稷治理的人,會如此勸諫自然是反常的。

  刑部內,眾人正在核對著卷宗,忽見一個身影走入刑部,並且這個腳步走得很快,一直走到了上首座,也就是刑部尚書劉德威的身側。

  眾人又確認了走入刑部的這位的身份,正是當今執掌中書兼領百官的太子。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紛紛停下手中的事,作揖行禮。

  劉德威自然是知道自己勸諫了太子,但勸諫這種事就看皇帝或者勸諫的對象會不會採納。

  可沒見過勸諫之後,對方找上門的。

  這究竟是為何?

  劉德威又是惶恐,又是困惑不解,難道是太子要發脾氣了?

  但不管怎麼樣,他這位刑部尚書也該先行禮,恭敬道:「殿下,何故來刑部?」

  李承乾揣著手站在一旁,道:「嗯?你不知道孤為何會來嗎?」

  「這……」劉德威倒吸一口涼氣,心中警覺起來,道:「臣身為臣子當該勸諫,殿下若想……」

  「哎!」李承乾打斷他的話,道:「無妨,你們先忙,孤等你們忙完。」

  太子殿下面帶笑容,可這令刑部的官吏更加緊張。

  眾人眼神交換之後,紛紛退出了官邸,留下刑部尚書與太子在這裡,他們則在外面吹著冷風。

  刑部侍郎狄知遜亦站在門外,太子竟親自來刑部了,真是少見。

  刑部內,太子站在一旁,劉德威自然是沒心思再處置公事,再一次起身,道:「殿下,還是有話直說吧。」

  李承乾從袖子裡拿出一份奏章,道:「這是劉尚書所寫?」

  劉德威看了一眼,點頭道:「正是。」

  「你也不用緊張,孤不是來威脅你,或者是來找你算帳的。」


  「臣沒有緊張。」

  「是嗎?」李承乾瞭然一笑。

  「臣還聽說昨晚還有不少人遞交奏章勸諫殿下。」

  「無妨,又不是只有你一個,先來問過你,再去問問別人。」

  「殿下……」劉德威幾次組織語言,遲疑了片刻,道:「是因臣的勸諫,讓殿下心有怒意,心有不甘?」

  緊接著他又道:「殿下年輕,難免氣盛或自負,臣等正是有此思慮,這才來勸諫,這天下不能這麼查,查了就會亂,亂則生變,就算是殿下心有怒火,臣依舊勸諫。」

  所以說做皇帝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大唐百廢待興,隋末大亂死了這麼多人,父皇還能召集如此群賢來治理國家,當真是一個奇蹟了。

  「劉尚書誤會了。」

  「臣……臣誤會了?」

  「此番是來討教的,你這份勸諫的奏章寫得太過籠統了,看了一知半解,往後不要這麼寫了,寫得詳盡一些可好?」

  「臣……」

  還未等他將話語說出口,李承乾道:「還有啊,你這個說治理天下當徐徐圖之,那且問,如何徐徐圖之,從何處開始,從何處結束,再者說要幾年,五年,十年?二十年?」

  劉德威無言以對,當時只是想著勸諫,哪裡有想這麼多。

  李承乾的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容,道:「劉尚書?」

  劉德威迅速回神,回道:「臣沒考慮得這麼周全,臣慚愧。」

  「無妨,治理天下就是要接受人們的意見與批評,孤不是聽不得批評的人,還請劉尚書得空之後,重新寫一份規劃的奏章,我們早朝時可以好好議一議。」

  「臣……」劉德威深吸一口氣,回道:「臣領旨。」

  等太子殿下離開了刑部,刑部眾人這才重新走回來,紛紛問詢太子都說了什麼。

  劉德威擺手讓他們各自去忙,閉著眼正在思索,一言不發。

  從刑部離開之後,李承乾又來到了吏部,如今舅舅不在這裡,吏部的事都是新任的吏部侍郎張玄素在安排。

  這位太子平時在中書省走動,鮮有來吏部。

  因休沐,如今在吏部的人並不多,眾人見到太子親自來一趟,還是呆愣當場,紛紛覺得好奇。

  張玄素正在看著今年要調派的官員名冊,忽見太子到來,匆忙起身行禮。

  這人從洛陽回到長安之後就在吏部任職侍郎。

  沒想到他這一回來,就在東宮太子打算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時候,就來勸諫。

  絲毫不念安排他去洛陽的栽培之恩。

  「殿下,臣……」

  李承乾掃視著吏部官邸內,道:「這吏部確實比別的官邸都要寬敞,嗯……人手也更多,都說朝中吏部最忙,來這一趟孤也不會久留的。」

  張玄素年過四十,心力早已不是當年,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為這個帝國奮鬥多少年,眼下太子來了,自然是要盡心對待。

  李承乾從袖子裡拿出一份奏章,見不是吏部的那一份,便將一迭奏章都拿了出來。

  從中翻找出了張玄素勸諫的那一份。

  這一幕看得吏部眾人沉默無言。

  他們也聽說了昨晚有不少人勸諫太子殿下不要衝動行事,沒想到昨晚剛勸諫,太子就這麼找上門了。

  這個距離皇位已極其近的太子,是這般行事的嗎?

  張玄素看著自己的勸諫奏章道:「殿下,臣所言有何不妥嗎?」

  「有啊。」李承乾收好其他幾份奏章道:「你說如果大規模地清查,恐怕往後會沒有人想要當官,人們通過科舉入仕就是想要擺脫現狀,換一種新的生活狀態。」

  雖說奏章上說得更隱晦一些,只是提及了為官為臣之道,還有科舉的興辦不易,列舉了從漢以來一直到隋的種種不易。

  不過太子的解釋也在理,自己說的就是這麼一個意思。

  如果做官了,反而過得更不好了,那還參加什麼科舉。

  李承乾道:「孤大抵上可以理解為,在對官吏嚴苛對待下,會影響往後人們參加科舉的積極性。」

  張玄素作揖道:「正是。」


  「很多時候,京兆府提倡的是發現問題,既然發現了就要解決,就不能視而不見。」

  張玄素回道:「臣有所耳聞。」

  吏部內,一眾官吏假裝忙著手頭上的事,都是豎著耳朵聽著。

  李承乾又將桌案的奏章推到他面前,抬首示意道:「看看這份奏章,你只提出了疑問,而不提解決的辦法,這是不是屬於偷懶了?還是在為難孤?」

  「臣絕無此意呀!」

  「孤喜歡有人提出反對的意見,可光有意見可不好,還要有解決的辦法,要不孤將張侍郎的意見拿出來,在朝堂上讓大家議一議?」

  張玄素神色瞭然道:「臣實在是……」

  「那這樣吧。」李承乾又道:「眼下就有一個議題,如何在清查官吏與地方的同時,保證人們參加科舉的積極性,如何?」

  「太子既兼領百官,太子所言便是旨意。」張玄素作揖道:「臣領命。」

  李承乾滿意地收好其餘的奏章,「有勞了。」

  「臣送殿下。」

  「不用了,孤還要去下一家。」

  張玄素送著太子出了吏部,便見到這位年輕氣盛的儲君一路朝著秘書監去了。

  勸諫太子的群臣中,還有秘書監的蘇亶,正是當今太子的岳丈,是太子妃的父親。

  昨晚太子殿下因一句話被群臣勸諫,這才第二天太子殿下就奔走朝中各部,一個接著一個地問詢勸諫緣由。

  這件事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傳遍了朝野。

  其實太子的行事作風,朝臣們多數都是了解的,就算是新任或者是剛走入大唐官場的年輕人也所有耳聞。

  只是沒想到,就因幾句勸諫,太子親自登門問詢。

  每一個被太子問詢過的臣子,皆是面如難色,又不敢多言,或有神色慚愧,無地自容。

  就連太子的岳丈蘇亶,都因勸諫的奏章,在太子的言說下羞愧得臉紅。

  這件事也像是一陣風吹到了皇帝與太上皇的耳邊。

  李淵側臥在一塊乾淨地大石頭上,正在看著這個人到中年,年近五十的兒子釣魚。

  李世民提著魚竿,耳邊就是太監的講述。

  「他當真這麼做了?」

  「稟陛下,太子殿下正在御史台與幾個御史談著呢。」

  已有半個時辰沒見魚上鉤了,李世民煩悶地看著平靜的湖面

  平日,承乾來這裡釣魚,這些魚蠢得一條接著一條地咬鉤,輪到自己這個皇帝來釣魚,這裡的魚就跟成精了一樣。

  釣魚是一件十分消磨心智的活動,李世民的暴脾氣上來,想讓人將太液池的水放干,將這裡魚全部殺了。

  但很快,身為皇帝暫且忍下了這個衝動,李世民詢問道:「各部官吏是何反應?」

  太監又回道:「稟陛下,多數都是安靜結束的,也沒有爭吵。」

  李淵神色帶著笑容地看著兒子道:「承乾向來是個迎難而上的孩子,他不會因朝臣的勸諫而放棄某些事,當真是我李家兒郎的風範。」

  言語中,太上皇對這位太子十分滿意,還有些故意在暗示陛下的意思,太監感受到奇怪的氣氛,就不敢大聲出氣了。

  李世民冷哼道:「呵,誰像他這般當太子?」

  兩位皇帝對太子如今的行為都頗感新奇,原來應付勸諫還有這種手段。

  李世民道:「駕馭臣子的手段這小子沒學到,朕與他說的那些話那小子就沒有聽進去,他還是將朝臣當作對手。」

  說著話,也沒了興致釣魚,將魚竿一收,拿起茶碗大口灌著。

  又有太監急匆匆來報,道:「陛下,御史台打起來了。」

  李世民板著臉道:「和誰打起來了?」

  「是兩撥言語相左的御史動手了,太子殿下已召金吾衛攔住。」

  李世民神色多有不悅,道:「這小子的手段是越來越得寸進尺,也不知他這些本事都是誰教的,朕可從未這麼教過他。」

  又注意到父皇的神色,李世民再道:「朕將大權交給他,也是望他能夠熟悉朝政,將來執掌六部。」

  長孫皇后正在看著孫子孫女手拿著小木勺用飯,聽到丈夫的話語,又嘆息一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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