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能得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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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4章 能得善終

  「這廝當真是可恨!!」

  「竟敢強取豪奪,魚肉百姓,積累了那般大的財富!!」

  婁睿大聲叫嚷著,雙眼通紅,燃燒著嫉妒的怒火。

  田子禮已經恢復過來,小心翼翼的坐在他的身邊。

  此處乃是婁睿的府邸,婁睿的府邸哪怕是在鄴城諸權貴里,也能算是最為奢華的,他的府邸距離皇宮較遠,而占地極大,一個人就占了五六個勛貴府邸大小的土地,整個宅院被他打造的不似人間,假山流水都只是最基礎的,此刻婁睿跟田子禮就坐在一處高坡上的涼亭上,坐在這裡,竟能一眼看到遠處的皇宮。

  怎麼說,這都有些僭越。

  可婁公顯然是不太在意這些,他穿著一套金光閃閃的衣裳,金絲製成的外衣是那般的耀眼,腰間那潔白玉石製成的玉帶能使人晃眼,周圍聚集了四十餘位奴僕,聚集在涼亭周圍,諸事皆備了兩個僕從,便說是吃飯,洗手要兩人,擦手要兩人,餵果子的有兩人,割肉的有兩人

  便是大丞相都沒他這般豪橫。

  婁睿又看向面前的田子禮,臉上滿是溫和的笑容,「你勿要擔心,我已上表給大丞相。」

  「賢侄對我的好,我自是都記在心上,我平生最是厭惡回洛這般的大貪之賊!」

  「別的都能貪,這軍糧也是他配貪的?!」

  「這坐了高位,都他媽的忘了自己是怎麼坐上來的!」

  「邊塞能吃飽的辦法那麼多,非要選一個最愚蠢的!他是想逼反邊兵,被他們挾持著進鄴城嗎?」

  「況且,他一個外姓人,竟能貪的這麼多」

  婁睿咬牙切齒。

  田子禮趕忙開口說道:「當下邊塞出了這樣的大事,只怕廟堂諸貴人一同上奏,要求處置兄長,大丞相那邊」

  「哈哈哈~~」

  婁睿大笑了起來,他緩緩站起身來,提了提自己的腰帶。

  「你就住在我的府上,勿要輕易外出。」

  「外頭不甚安全。」

  「我去去就回!」

  婁睿看向了幾個奴僕,大罵道:「爾等愣著做甚?給我取些舊衣裳來!!」

  奴僕們趕忙跑了出去,婁睿也不避著,當著田子禮的面,就脫掉了身上那奢華的衣裳,換上了一套有破洞的骯髒衣裳,又從地上弄了些土,往自己身上拍了拍,這才大步走下台階而去。

  而有奴僕領著田子禮前往別院休息,田子禮之所以來找婁睿,也真的有些尋求庇護的意思。

  劉桃子在邊塞所做的事情已經傳到了鄴城來。

  勛貴們對此極為憤怒,紛紛要求嚴懲,回洛的好友極多,勛貴們來回走動,田子禮這些時日裡不斷走訪,張羅了許多人,這些勛貴們並非痴傻,自然也知道了他的存在,若是沒有一個重量級的貴人護著,田子禮他們很容易消失,畢竟不過是一群無官爵的『一錢漢』而已。

  崔剛倒是沒有一同跟來,他的身份跟婁睿府有些衝突,就領著一些人去了他父親那邊尋求庇護。

  當下雙方都負責自己所熟悉的範圍,田子禮聯絡國人,崔剛則聯絡那些漢人。

  婁睿坐在馬車內,低聲的念叨了起來。

  「姑母,身為宗室,我豈能閒居在鄴?坐視那些賊人禍亂邊塞?」

  「姑母.讓我去吧!我定然不會辜負」

  婁睿又清了清嗓子,臉色也不斷的變幻著。

  「姑母,大齊當下危難,勛貴不知國本.」

  他一遍遍的講述著,不斷的改變自己的表情,反覆的練習了起來。

  如此反覆講述了一路,馬車終於在皇宮之外停下來,婁睿下了車,仰起頭來,直接就往裡頭撞,負責宮門的將領看到這般穿著的婁睿,眼神極為複雜,他抬起頭看向了鄴城的南邊,看著那座站在此處都能看到的巨大院落,暗自搖頭,您真的不必穿成這樣

  婁睿前來皇宮,那是沒有人敢阻攔的,一路暢通無阻,輕易的就進了後宮,直奔向太皇太后的住處。

  稟告之後,就有女官領著婁睿進了殿。

  此刻,婁太皇太后的心情頗為不錯,身邊圍著一群女眷,正有說有笑的,看到婁睿前來,那些女眷紛紛大拜離去,婁睿走了幾步,猛地跪在了太皇太后的面前。


  他抬起頭來,神色極為凝重。

  婁太皇太后都愣了一下,「你這蠢材,今日又是扮什麼丑相?」

  「姑母!!大齊危矣!!!」

  婁睿高呼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說下一句,太皇太后便已經罵開了,「能不危嗎?你這蠢材幹的大蠢事,你那樓閣都修的要比皇宮要高了,天下勛貴皆是你這般,天下豈能大治?」

  「我先治了你個僭越的豎子!!」

  「姑母,我不過是用您和大丞相的賞賜來修建了府邸,算不上大害,您若不喜,我拆了便是,只是那邊塞的回洛,他所做的,才是真正危及大齊的勾當啊!!」

  「這廝竟敢對邊兵開口,姑母!這邊兵乃是我家立國之本,豈能如此啊?」

  「我聽聞,不只是回洛,當下邊塞諸勛貴,皆是如此,大吃四方,弄得邊塞民不聊生,如此下去,怕是要再來一次大亂!」

  「姑母,我作為宗室,不能再袖手旁觀了,我想前往邊塞,為社稷解決此番危難!!」

  婁睿說的大義凜然,鏗鏘有力。

  婁太皇太后看著他的臉,卻再次冷笑,「你是看人家吃的比你多,眼紅了,想替他們過去吃吧?」

  「姑母,我是貪,可我知道好歹,知道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無論是屯田,還是整頓邊兵,都是對社稷有利的事情,都需要地方配合,我應當前往。」

  太皇太后的臉色更加難看,「你勿要給我說這個!!先前那個戍主殺了大智,我是看在你求情的份上,方才沒有計較,當下你還想讓我出手幫他??我不問罪,還出手幫助謀殺自家人的敵人,別人會怎麼看我婁家?會怎麼看我?!」

  婁睿神色淡定。

  「別人會覺得姑母為了社稷不顧私仇,會覺得我家子弟實國之良才。」

  太皇太后卻揮了揮手,「我不同意,你想當官去找六子,勿要來擾我。」

  「姑母,那婁大智不過是個遠親小輩而已,姑母見過他幾次??可還記得他是何等相貌?為了這麼一個不值當的人,何以耽誤國家大事呢?」

  「這次邊兵能聚集起來殺進朔州,往後保不准能殺到何處去,還望姑母以大事為重啊!」

  「您就是因此而厭惡我,我也要這麼說,我心懷社稷,絕無私心!!」

  看著面前信誓旦旦的婁睿,太皇太后忽沉默了片刻,「你到底想讓我做什麼?」

  「我想讓姑母能幫一幫常山王,常山王當下的情況當真是不利,很多人都覺得大丞相執掌廟堂是因為自己的功勞,從而變得倨傲,大丞相畢竟只是臣子,不好對他們直接出手,而要再進一步,又不能沒了這些人,大丞相當下是左右為難,那桃子,就是他派去解決這些事情的。」

  「當下,崔季舒等那幫漢臣,都已經站在了常山王這邊,願意輔佐他來對抗勛貴,自楊愔之後,這些人不理政務,頹廢散漫,這還是頭一遭,而也有不少宗室,大王本身的親信,都願意支持他,可這些都還不夠。」

  「若是姑母能出面,來支持常山王此番大計,則社稷能安。」

  「錢糧之事,不能妥協,不能拖延。」

  「姑母是知道的。」

  「這邊兵吃不飽飯,可是要吃人的.」

  婁睿下了車,樂呵呵的走進了院裡。

  當即就有奴僕上來為他更換衣裳,他跟著這些人來到了別院,田子禮趕忙出來拜見。

  婁睿心情大好,他笑著說道:「事情都已經辦妥了,你可以給知之寫信告知了。」

  「便告訴他,接下來勿要再惹出什麼亂子,等我過去上任便是!」

  田子禮大喜,趕忙再三拜謝。

  婁睿又說道:「不過,你最好還是勿要外出。」

  「回洛老賊,在鄴城的親朋極多,各個都是沙場宿將,保不准就在城裡四處找你呢!」

  「唯。」

  田子禮忽有些遲疑,「婁公,與我同行而來的,還有崔君,他不會」

  「崔季舒的兒子?」

  「你放心,放心吧,崔季舒剛剛升了官,進封光祿勛,兼中兵尚書.那幫人雖混了點,可不至於去找他的麻煩。」

  婁睿又打量著面前的田子禮,「知之倒是好手段,先前打漢人的時候,拉上了國人,當下要打國人了,又拉上了漢人?」


  田子禮忽抬起頭來,「兄長的刀下,不曾有漢人國人之別。」

  婁睿再次大笑,卻沒有接話。

  田子禮卻還是有些擔心崔剛,那廝太過剛直,但願能老老實實的陪在他父親身邊,勿要外出。

  與此同時,崔府內也是格外的熱鬧。

  剛剛升官的崔季舒,府內人來人往,皆是來賀喜的。

  崔季舒被楊愔罷免了官職,又被高演提了上來,可謂是大起大落。

  他的府邸跟婁睿截然不同。

  婁睿的府邸是從外頭一看就格外豪橫的,就是他的馬車,都比人家的要大好幾圈,外頭的院牆上滿是花紋,沒有一處空白,別人一看就知道這他媽的是個有錢人。

  婁睿也很享受這樣的感覺,他不藏著掖著,掙錢的目的就是要讓別人知道自己有錢。

  而崔季舒的府邸,明顯要文雅許多。

  裝飾恰到好處,倘若不主動詢問,一般人也絕對想不到那些看似尋常的裝飾竟也能耗費天價。

  婁睿請了一群匠人,用最好的材料堆砌,而崔季舒則是請了最有名的匠人,請他為自己設計院落布局,精心裝飾。

  此刻,這行人聚集在側院的園林之中。

  諸多樹木皆是被修的好看,一條幽靜的小路通往外頭,中間是一處涼亭,眾人聚在此處,頗有些山林隱士的感覺。

  便是所用的飯菜,也跟婁睿這樣的暴發戶不同。

  婁睿宴請,那巴不得將整頭牛都搬上來吃,而崔季舒這些人,他們通常會選擇一些特殊的位置,然後耗費好幾頭牛來製作一頓佳肴。

  故而,這些漢人老爺們通常不太喜歡去參加鮮卑老爺們的宴會,只覺得對方粗鄙,連享受都不知如何享受。

  同樣的,鮮卑老爺們也不太喜歡漢人老爺們的宴會覺得吃不飽。

  文人雅士,重臣賢才們此刻聚集在秋外亭內,崔季舒坐在主角,坐在上位,眾人笑著拜謝,又有人提議作詩,這是出口成章,那是妙語連珠,這是手持字畫,那是端著碧玉,這邊有童子提香爐,那邊有美舞姬研磨,這是狂士大放厥詞,那是墨客點評風流,著實一番賢才濟濟,歲月美好。

  崔剛板著臉,站在不遠處,看著這般熱鬧的場景,不知為何,腦海里卻總是閃爍著在邊塞的畫面。

  民夫們躺在泥濘之中,絕望如行屍,他們的臉一一在崔剛眼前閃爍而過,忽然驚醒,卻又看到有高士手持雅酒,為自己著詞作樂。

  崔季舒坐在上位,看向了身邊的陸杳,笑著說道:「陸公,此番上表者皆在此處了,您也不必擔心,諸多賢才一同上書,必有成效。」

  陸杳看了看喧鬧的宴席,臉色依舊憂愁,「崔公啊,多謝您的相助,只是,這會不會有些太多了?如此之多的大臣們一同上書.」

  崔季舒笑了起來,他看向了周圍眾人,「自楊公出事之後,群臣們不理朝綱,不過問政務,大王看似平靜,實則心急如焚。」

  「過去,大王需要那些會騎馬打仗的來幫他成事,可如今,他卻需要我們這些會舞文弄墨的人啊。」

  「倘若漢臣皆不在意了,那大丞相還治什麼國?」

  「他執掌朝政之後,先是大開學堂,鼓勵求學者,增加求學士人的規模,派人督促他們進學,包括嚴懲地方勛貴執法過嚴等等,這都是為了安撫漢臣。」

  「這一點,這些高士們也未必不明白。」

  崔季舒正說著,忽有人走過來,朝著他敬酒,崔季舒面帶笑容,跟對方回了酒,再次坐下來,面不改色的說道:「陸公當真以為老夫有這般大的顏面?能讓滿朝漢臣都跟著我來上書?」

  「這些上書者,只是通過這件事來向大丞相表明態度,表明他們願意參政,願意跟隨大丞相。」

  「同時,還能打擊一番勛貴,何樂而不為呢?」

  「而大丞相也開心啊,他最怕這些人從其怠慢,如今他們紛紛表明心意,願意給大丞相上書勸諫,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沒了楊愔,他們還是願意跟著大丞相治國啊!」

  「況且大丞相本來就想要推行這些政策,只是擔心勛貴不服從,這件事,哪裡有什麼壞處呢?」

  崔季舒忽又幽幽的看向了面前的眾人。

  「當然,最不吃虧的就是他們這些人了。」

  「倘若出了事,尚且有你我帶頭之人來頂罪,他們也不必被問罪。」

  「你看那位趙彥深趙公,此道好手也,從神武帝那會,他就不與任何人來往,只埋頭辦事,當下沒有宰相的名義,卻接手了楊公的諸事,有了宰相之實,連他都跳出來上書此刻坐在那裡,低著頭,一言不發,可憐委屈的模樣,似是被我們挾持了一般,我若是回洛,我都不忍心怪他嘞!」

  崔季舒滿臉的笑容,卻是說出了些頗為嚇人的話。

  陸杳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有些僵硬,他再次看向那位敦厚老實的長者,可這次怎麼看,都覺得對方陰沉沉的,似是被黑霧包圍,再也沒有了原先的那種親近感覺。

  崔季舒又看向了另外一人,「還有那位陽休之,楊相還在的時候,他是楊相的心腹,擔任侍郎,整日在楊相身邊轉悠,楊相死了,他什麼事都沒有,搖身一變,這又成了大王的心腹.升官進爵,名聲都還沒有受損。」

  陸杳順著他的手,看向了那位新受提拔的重臣,他正笑著跟同僚們大談闊佬,只是此刻,陸杳似是看出了他深藏在眼裡的兇狠狡詐。

  「還有其餘那些人。」

  「你看他們多是愜意啊。」

  「陸公啊,你不如他們,因為自己所舉薦的人而嚇成這般模樣,我也不如他們,在此處與你胡說八道。」

  崔季舒吃了一口酒,看向了陸杳,「在座的眾人里,就我們兩人最為蠢笨,如此看來,往後他們皆能得善終,唯獨我們二人,怕是難以善終了。」

  看著一臉茫然得陸杳,崔季舒忽又笑了起來,「我吃醉了,吃醉了!!」

  他猛地站起身來,手持酒盞,看向了眾人。

  「諸位,邊塞出現動亂,吾等不能因為醉酒而耽誤國事,且先談過了,再吃酒如何?」

  「是極!」

  眾人紛紛圍繞了上來,陸杳也站起身來,神色卻還是有些迷糊。

  崔季舒開口說道:「這整頓邊兵,設立屯田,對社稷有利無害,皆是利民之策,不可耽誤!」

  「當下,有奸賊阻撓,不使大丞相下決心,我想,我們可以一同前往大丞相府,向他稟告這件事社稷大事,不可耽誤,倘若大丞相要怪罪,那便讓他怪罪吧!」

  陽休之趕忙起身,肅穆的看向了眾人。

  「諸公,吾等當一同前往!!」

  「當下能救社稷者,唯大丞相不可!!」

  ps:初,齊顯祖之未,谷糴踴貴,濟南王即位,尚書左丞蘇珍芝建議,修石鱉等屯,自是淮南軍防足食,肅宗即位,平州刺史嵇曄建議,開督亢陂,置屯田,歲收稻粟數十萬石,北境周贍,又於河內置懷義等屯,以給河南之費,由是稍止轉輸之勞。——《資治通鑑》

  家裡有點事要辦,來不及寫兩章了,就先發一章吧,改日補齊。

  另外,均訂已經到一萬四了,嗯,漲勢還是頗為不錯的,還是多謝大家的支持,如此看來,或許有機會幹到兩萬均以上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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