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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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章 放下

  謝玉琰沒說話,而是走上前看著兩匹神駿的棗紅馬,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匹的脖頸,棗紅馬沒有躲閃,顯然性子不烈。

  桑典不再詢問,直接將韁繩交給謝玉琰,謝大娘子方才這模樣,就像是懂騎術。

  於媽媽忙讓人去拿腳凳,謝玉琰轉頭看向桑典。

  桑典也不知道怎麼的,在這種目光下,下意識地向前屈腿,扎了半個馬步,垂手手心向上。

  謝玉琰踢起裙角,腳在桑典手上借了一下力,利落地躍上了馬背。

  拉起韁繩,謝玉琰看向驚訝的張氏:「娘,慢慢走,不用著急。」

  說罷驅馬向山腳下而去。

  張氏望著謝玉琰的背影,喃喃地道:「阿琰不知還會些什麼。」

  「我們家是積了什麼福,才能娶來這樣的媳婦。」

  於媽媽在旁邊笑道:「娘子您心善,自然有好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話放在楊氏族中,真是再恰當不過。

  「走吧,」張氏道,「別讓阿琰等著急了。」

  馬車是坐不得了,她們又不會騎馬,只能步行。張氏腦海中再次浮現出謝玉琰上馬那利落的動作,那得是多熟練才能做得到。

  「我現在真覺得阿琰出身不同尋常。」

  張氏卻並不擔憂,反而為謝玉琰歡喜,誰不想找回自己的親人?到時候是不是還留在楊家,也全憑阿琰自己做主。

  ……

  王晏遠遠看著謝玉琰騎馬到了山腳,這是真正會騎術,而不是女眷踏青學到的皮毛。哪家的女眷會將騎術學成這般?

  這些事,即便他開口詢問,她也不會說實情。

  還有太多疑問。

  她從哪裡來,這些年都遇見過什麼事?為何回到這裡?來做些什麼?

  之後會不會再離開?什麼時候離開?

  她表面看似淡然,其實心中留有執念,否則做事不會這般果決。利用賀檀的身份和目的,精準地向楊家、謝家下手。

  她說是為了在大名府做買賣,其實不然,一個買賣人不會有那麼大的野心。

  藉由工匠的手獻出焦炭煉鐵的法子,不可能只為坑騙那七千貫錢。

  她從一開始花心思做藕炭,興許就是為了這個。

  為了能順理成章地將焦炭煉鐵推到眾人面前。

  前朝古書確實有用焦炭煉鐵的記載,卻沒提及過用爐窯制焦炭。她故意將重點落在焦炭煉鐵上,再用三河村的石炭做文章。讓眾人以為,之所以能有精良的焦炭,都是因為燒制焦炭的石炭足夠好。也就不會有人追問,為何她會用爐窯制焦炭?

  他們離開大名府之前,她就已經利用楊家的窯燒制焦炭,卻沒有與他們透露一言半語。

  她從沒想過,真正依託他們達到目的。

  她了解的是大梁朝廷政局,知曉現在的朝廷會將鹽鐵司牢牢掌控在手心,沒有人敢在這上面動手腳。

  無論鹽鐵司有沒有王家人,都不會隱瞞此事。

  大梁能利用石炭制焦炭來煉鐵,對兵械、甲冑大有裨益。也就是說,換做誰來了,這一樁都能直達上聽。

  不烙上賀家、王家的印記更好,這樣也就不會陷入兩黨爭鬥之中。

  延和殿廷辯時,大家都會想方設法隱瞞自己真正的目的,免得在政爭時被人抓住要害。到時無論是不是好的諫言,都會被對方一致攻擊、反對。

  她的手段與此格外相像,換句話說,她知曉宰輔、相公們如何行事。

  她為在大梁推行石炭選了一條最快的路。

  那麼什麼樣的人才能做到這一點?

  「施主等的人來了。」

  一個和緩的聲音傳來,王晏轉頭看去,只見穿著破舊五條衣,臉龐清瘦的大和尚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身邊。

  「她是來找你的,」王晏淡淡地道,「幫你這破廟渡過難關。」

  智遠和尚神情沒有變化,仿佛並不將這些放在心上。

  想要為寺廟捐銀錢的不是沒有,只不過……

  智遠慢條斯理:「大和尚可以做法事,但不做買賣。」


  王晏沒有勸說。這和尚與尋常出家人不同,想要動搖他的心思並不容易,但謝玉琰既然看上了寶德寺,就一定能達到目的。

  王晏不說話,智遠卻道:「施主看起來已經將那樁事徹底放下了。」

  王晏曾有一度,丟下手中書冊,遍訪寺廟和道觀,也是因此與智遠相識,王晏雖不曾明白問過智遠,這世上是否真的有仙人,智遠卻也知曉他的心結,用佛語勸他:「緣起性空。」

  任何人的機遇和得失,都是因緣聚合的結果,不能強求。

  這樣蹉跎下去也是無用,倒不如放開一切,尋求自然。

  緣起緣滅本就是自由緣現,在他看來,那件事過去之後,就已經滅了,誰也不能違背因果。

  王晏眼看著謝玉琰越來越近,當她一腳踏入寺門時,抬起頭來,剛好與他的目光撞在一起。

  「大和尚你說的沒錯,」王晏道,「緣起性空。但萬有諸法之所以存在,必定有其生成的因緣。」

  「想要得到果,必定先種因。」

  緣起性空可不是這麼解釋的,智遠聽著嘆息搖頭。他明明看著王施主眉目舒展,似是得了解脫,怎麼反倒像是陷得更深了?

  謝玉琰沒有進大雄寶殿,反而徑直登上高台,她要見的人在這裡,也就免了入寺燒香這一節。

  智遠看向王晏,這是他遇到的第二個如此直接的人,毫不掩飾自己的意圖,這樣想著,智遠與謝玉琰互相行了佛禮。

  「施主此次來寺中所為何事?」

  智遠引著兩人前行,問向謝玉琰。

  謝玉琰目光所及之處,都是生了荒草的僧舍,她也不回答智遠的問話,而是道:「沒有善男信女捐銀錢修葺寺廟嗎?」

  智遠微微一笑:「有,但銀錢多用於周濟流民、百姓,今年西邊旱災,南方水患,入冬之後又有流民,米糧和衣物皆不足,如何能來修葺屋頂?」

  智遠說完話,只聽一陣嬰兒啼哭聲響起。

  「還有一些丟棄在山中的嬰孩兒,也被寺中收養。」

  謝玉琰看向智遠:「寺中用何物餵養這些孩兒?」

  智遠道:「善男信女送來的羊乳。」

  謝玉琰點點頭,她想了想:「不過,聽方才那啼哭聲,只怕嬰孩兒仍舊要忍受飢餓。」

  聽得這話,智遠登時紅了臉,一臉慚愧地道:「都是小僧修行不足,不能給眾生送福報。」

  每次當僧人說起這話時,善男信女總會勸說僧眾,他們已然盡心竭力。

  謝玉琰卻點點頭:「那該怎麼辦?方丈欲如何修行,多造福報?若是再有幾十流民投來寺中,方丈是要攆他們離開,還是將嬰孩兒口糧分給他們一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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