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南天師與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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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6章 南天師與禮物

  藏真閣中安靜不已,甚至只有林覺的呼吸聲和翻書聲。

  林覺翻書仍然仔細。

  尤其是翻閱那本手寫書冊時。

  這是師父給他最後的指點。

  當年雲鶴道人在天都峰上,偶然聽仙人談話論經,知曉這世上竟然還有一門「大陰陽法」,一面是自己對於修行大道、仙道長生的嚮往,一面是浮丘峰歷代弟子都難以成仙的桔,加上年輕氣盛,哪裡忍受得住,回來後便苦思冥想。

  可是陰陽靈法就如陰陽法術一樣,本身就很玄妙,更別說與小陰陽法多有相反相悖之處的大陰陽法了。

  就算古往今來那麼多仙賢,也只有一位絕頂天才將之悟出啊。

  師父的修行路因此走岔。

  大概他離世之時,心中的最大遺憾便是沒能見到真正的大陰陽法吧?

  因此臨走之前,他將自己畢生感悟以及犯過的錯都寫了下來,交給自己那位同樣有意於此的小弟子,而他當時的想法,大概除了知道這位小弟子和自己當年一樣,不會輕易放棄掉對於大陰陽法、對於成真得道的追求,想由此為他避開一些自己曾走過的彎路以外,多多少少也有一些想讓這位天賦極為出眾的小弟子替自己實現理想、幫自己看一看大陰陽法的念頭吧?

  可惜他是看不到了。

  而此時林覺對比著這本《陰陽大注》,細細翻閱師父留下來的書冊時才發現,他對陰陽大道的另一種平衡之道見解之深,令人驚嘆不已。

  很多地方他都已經說對了,完全可以和這本《陰陽大注》上的內容對應起來恐怕師父自從失敗且走岔之後,依然沒有放棄對於這另一種平衡之道的思索尋求,依然苦思冥想,日日夜夜,窮盡一生。

  而到晚年之後,他再寫這本書冊時,結合了一生的感悟與曾經犯過的錯誤,

  他與這本《陰陽大注》上的見解差異已經非常非常小了。

  若非陰陽靈法過於玄妙,師父失敗過一次之後,體內陰陽之道便已失衡,失去了唯一一次的試驗機會,結局如何還真難說。

  當初師父差的,可能是一些機會,也可能是一點運氣。

  「師父也是個天才啊——」

  林覺深深感慨,只道造化弄人。

  與此同時,閣樓傳來腳步聲。

  林覺不用看都知道,乃是樊天師。

  這間藏真閣的書籍不能帶出去,別的人也不能進來,僕從與護道人都不行,

  貓狗狐狸也不行,只有樊天師和潘公能來。

  林覺在心中稍稍回想品味一下,便轉過頭,看向樊天師。

  「這是今日的飯菜。」樊天師放下一個食盒,對他說道,「道友家中的狐狸對道友想念得緊,常問道友何時會回去。」

  「恐怕還要一段時間。」林覺說道,「可以給它說,要是它閒到沒事,就去紅葉觀找小花玩。」

  「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因為前段時間道友和聚仙府其他幾位道友,以及真鑒宮的三位道友在錦屏縣牽制了豹王魔下的兩大妖王,一死一傷,還殺掉二百妖兵,原先在西北方向與豹王對峙鬥法的聚仙府道友們得了一場大勝。」樊天師對他說道,「那位豹王已經縮回了自己的老巢。」

  「啊——.—.」

  林覺不由笑了一聲。

  原先那位豹王的目的是牽制真鑒宮與天火神將的力量,卻沒想到,最後被牽制從而導致戰敗的是他們。

  不過這樣也好自己才得《陰陽大注》,正需藉此悟出大陰陽法,那豹王退回老巢,正給了他安心研習的時機。若是那豹王在這時候作亂,鬧出動盪來,反倒讓自己陷入「去也不好,不去也不好」的為難中。

  「原先在西北的聚仙府道友中,一半以上都回了京城,其中就包括那位南天師。」樊天師對他說道。

  「南天師?」

  「正是。那些聚仙府的奇人高人們聽說乃是道友親去錦屏縣,誅殺了狼將軍,又將那寶燈將軍打成重傷,這才讓他們免去一場大敗,反倒將這場大敗轉為了大勝,都很驚訝,也都感激敬佩道友,都說要來拜訪道友。」樊天師說道,「其中那位南天師更是親自登門,前來拜訪,不過因為道友不在院中,所以跑了個空。」


  樊天師說著頓了一下:

  「本來南天師也是可以來藏真閣的,不過聽說道友在專心參悟道法,便沒有來打擾,而是說送道友一個禮物。」

  「禮物?」

  林覺倒有些新奇。

  「貧道也不知是什麼。」樊天師搖頭,「說過幾天我們就會知曉。」

  「多謝道友。」

  「何必客氣?」

  樊天師向他行禮,拎起昨天的食盒,這才與他告辭離去。

  林覺則是打開食盒。

  裡面放了幾個蒸餅,一小碗清粥,有一小盤小蔥拌的豆腐,一碟泡菜,還有一壺茶水,十分清淡,但是既適合如今逐漸炎熱的盛夏時節,也適合這間閣樓與安靜的看書悟道時光。

  林覺吃完之後,繼續閱讀參悟。

  所謂陰陽之道,既與自然平和的天地山水之道不同,也與相生相剋的五行大道不同,陰陽本就是天地兩面、事物兩端,本就完全相悖,卻又互相銜接,在外則共存於天地之間,修行則共處於道人體內。

  其中最要緊的,便是「平衡」二字。

  但凡修道之人,一身道行法力都有「根本」和「須末」之說,尋常使用法力都是「須末」,法力耗盡也是「須末」,「根本」不可動搖,而根本如何須末便也如何,因此哪怕道人法力耗盡,只要根本仍在,恢復之後的法力,便仍是原先的水平。

  而這根本,就是道行。

  陰陽平衡之道,講的是道人體內修出的陰陽根本,須得陰陽平衡,倒不是平常施法用術之時也必須得照顧法力的陰陽平衡。

  根本又是須末日積月累而來。

  小陰陽法以人為本,每次修行擢取靈韻,需取陰陽之氣各一半,不管此時陰陽靈韻差多大,也必須一樣取一半。

  所以當一天之間,陽氣最弱而陰氣最盛之時,或者陰氣最弱而陽氣最盛之時,修行便極慢極慢。

  而在這本《陰陽大注》中,則對《陰陽經》上的一些內容做出了另一種註解,這位仙賢認為應將人體看作天地,既然天地日月輪轉,陰陽之氣有時弱又有時盛,卻不影響整體平衡,因此人也可以這樣,不求每時每刻的平衡,而求更大的平衡。

  想來在他剛提出這份說法之時,也引起了當時別的道人或是仙人的質疑乃至反駁,認為這不可能,而這也與當時主流的陰陽註解不一樣。

  因此為了說明此法確實可行,自己的註解並非誤人之言,這條道是走得通的,這位仙賢又在下方做出註解,以一種極為巧妙的方式,繞過了原先陰陽靈法修行的限制,從取「小平衡」,到取「大平衡」。

  大陰陽法便由此而來。

  由此開始,陰陽法有了大小之分。

  「天才—」

  林覺不由得感慨驚嘆。

  三天之後,外面隱有喧譁聲。

  喧譁聲還不小,不過此時的林覺早已入了迷,漸到忘我之境,兩耳不聞窗外事,便也沒有在意。

  閣樓神靈常有顯現,看他一眼又消失無蹤。

  樊天師又來了。

  這次帶來了南天師給他的禮物。

  只見樊天師表情奇怪,對他說道:「林道友昨日可有聽見什麼動靜?

  「什麼動靜?」

  「昨日那位南天師帶了聚仙府一些奇人高人,還鼓動了錦屏縣留在京城的百姓,將觀星宮幾間主要的神殿都給砸了。唯一倖免的也就只有聚仙府藏經閣所在的這一間院子。」樊天師對他說道。

  「把觀星宮砸了?」

  林覺眉毛一挑,哪怕近日靜心悟道,一顆心平靜得很,聽見這消息,也不禁有些吃驚。

  「是啊。」樊天師點頭,曦噓得很,似乎眼前都還倒映著那般畫面,「道友若是出了這間藏真閣,再走出這間院子,就能看見了。」

  「還說是送我的禮物?」

  「正是。」

  林覺不由笑了笑,同時心中陷入思索。

  看來這位南天師沒有自己原先想的那麼簡單,起碼他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東西的。

  「此人竟敢砸觀星宮?」

  「此人是個痴人!」


  「怎麼說?」

  「此人性情剛正,不行惡事,一向什麼都不怕,既不怕妖怪,也不怕神靈,

  死也不怕,因此大家便都怕他。」樊天師說道。

  因林覺若有所思,繼續問道:「那觀星宮怎麼說?」

  「這位南天師雖是痴人,但卻不傻,本身他在京城就頗有威望,如今他又從西北回來,在京城和聚仙府的聲望都往上又漲了一大截,加上還叫上了錦屏縣的難民,以觀星宮干吃人間香火供奉,卻不為人除妖為由,砸壞道觀,觀星宮除了竭力阻攔,也沒什麼辦法。」

  樊天師說著,也很曦噓。

  這是他做不了的事。

  既因為性格原因,也因他這顆心遠不如那位南天師那般純粹坦然,自然便多顧慮。

  「妙啊!」

  林覺笑意漸濃,自己怎麼沒想到叫難民去砸觀星宮的宮殿神像?

  不管怎麼說,這個禮物甚得他意。

  樊天師又走了。

  林覺短暫放鬆放空之後,便又拋棄雜念,繼續思索悟道。

  不知不覺,從仲夏到季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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