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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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十五,五行泉中水,沖兔煞東,值神勾陳,宜開業大吉!

  在一串響亮的鞭炮聲中,時隔三個多月停業的聽雨閣重新開業!

  老烏和劉嬸在門外站著吆喝道:「今日開業,聽雨閣削價兩成,入店即送紅票三張!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遮風遮雨不如把傘!」

  聽雨閣處於市井繁華的地段,每日穿街而過的多是平民百姓,但城中最多的就是他們。夕水、百會二街就是尋常百姓每日必過的街道,衣食住行皆有。

  哪怕油紙傘這種稍稍貴重一些的東西但耐不住市場廣闊,而且整個芸州城也只有兩家傘鋪。

  一家是西坊北邊長元街上的尤氏傘鋪,這家只做最簡易的傘,稍微複雜一點的就不一定能做得出來。

  因為做傘看似是個工匠該做的,但一把好傘可是需要作山水畫,甚至提詩其上,沒有半個秀才水平可是做不出來的。

  所以城中大富大貴之家若要把好傘,要麼從外地的行商來芸州城時可以挑,要麼就是來聽雨閣了。

  如今三個多月沒有開店,名聲傳出去自然會有人上門。

  老烏他們說的削價也就是降價的意思,紅票則是古代的代金券,古人的商業頭腦絲毫不比現代人差,各種吸引人的手段都能想到。

  只一上午,就賣了十餘把傘,也有個一兩多銀子的收成。

  打折優惠也只有這一上午,若天天這般他可要做生意倒閉了。早晨的敲鑼打鼓,只是傳遞聽雨閣開業,讓大家都知道。

  以後家中的傘破損了、或者要置換新傘,都可以來聽雨閣。

  王家傳承了數百代的手藝,豈能是一個只做了十幾年的尤氏傘鋪可比的?

  哪怕陳北陌的手藝不算高,可如今自己心智遠超凡人,做傘的手藝自然也提升了不少。雖比不得老師父,卻也算是能工巧匠了。

  老烏在櫃前數著銀子對帳,承澤在一旁道:「烏叔,這些銅錢能值多少銀子啊?」

  「別插話,你小子。等會又要重頭算了。」老烏一手撥著算盤,一手寫著帳本,頗有幾分夢回當年在酒樓當掌柜的感覺了。

  聽雨閣後院,和隔壁王老叔的家宅被十幾個漢子手持大錘一點點毀掉,工隊裡還有懂風水布局的老師傅,親自來到現場堪輿,然後會畫出一幅效果圖交給陳北陌這個東家過目,若是同意了,那麼自然會有能工巧匠前來開始修建宅院。

  只不過陳北陌求於速成,特意加了五十兩,要求在兩月半的工期內建成。

  無論什麼時候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都是沒毛病的,只要錢到位自然就會能遂心愿。

  前面的閣樓不做一分改動,仍舊是聽雨閣傘鋪,後院兩家加起來足足有近千平了,這般大的院子蓋起一座園林大院自然是十分壯觀。

  陳北陌每日會到傘鋪前面看看,然後在後院空地教承澤做傘。他不怕被別人學了去,因為這門手藝有上百道工序,哪怕學去了一兩道也沒用。

  中午就會在後院工地上來迴轉轉,看著那些漢子挖渠引水,夯實地基等等一步步的在空曠大院上建起一座山水園林。

  日子在忙碌中過得飛快,六月流火,熾熱的盛夏工人們還在揮汗如雨的勞作著,陳北陌讓劉嬸去街上買了一車菜瓜分給他們吃了解解暑,而且從家中井水打清涼的甜水給他們喝。

  幾十個工人們自然感激不已,都說陳少爺是個大好人。

  劉嬸來到陳北陌身側,道:「少爺,那幾個漢子都說咱家的這井水喝著十分爽口,我也覺得這口井裡的水好喝的緊,難不成是甜水井?」

  陳北陌站在已經結出小果子的柿子樹下笑道:「這是我老師父在時親自請人開的深井,可能深了些,又是夏日酷暑,所以才覺得甜涼些吧。」

  「哦,那倒也是。」劉嬸點頭道:「少爺,這都兩個月了,他們這工隊還沒立梁起土煉磚,看樣子是要延期的了。

  」

  「劉嬸也懂得建房子?」陳北陌笑著問。

  「害,農家人的房屋瓦舍不都是自己上陣,再請鄉里近鄰的幫襯著。我也是懂一點的。」劉嬸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在主人家面前吹噓。

  「確實是要延期了。」陳北陌點頭,「不過好在今年盛夏不似往年那般大雨,倒是個好事。晚就晚些吧。你看著溝渠水塘規劃的頗有風水在內,這老師傅是下了功夫的。」


  「少爺您是要在家裡養魚嗎?」從閣樓里出來的承澤正好聽了這話,笑著道:「我還沒見過哪個大戶人家弄這般多的水塘溝渠。」

  隨著兩個月的相處,幾人都覺得陳北陌是個隨和的人,也就漸漸安心不再惶恐,反倒是十分滿意現在的安穩日子,心裡也是對主人家感激得很。

  「你個混球懂什麼?」陳北陌笑罵道:「家宅風水,要成寶地,自要有風,又有水。

  這三進的大院到時候砌成高牆深巷,自然就有了風。

  再加上環牆的渠,中院的水塘,園林假山,才能算是風水寶地,裡面的門道多著呢。我也只是個外行。」

  「哇,還有假山?園林?」承澤驚喜道:「那豈不是大戶人家的府邸了?我也能住在這樣的深宅大院裡?」

  「呵呵,房子建好了不讓你們住難道讓你睡大街嗎?」陳北陌失笑,「好了,昨日的三十個字還沒認熟呢。還不再去讓老烏再教教你?」

  「啊!」

  承載眉頭馬上皺了起來,卻也不敢不去,只能歪著腦袋跑回屋子裡了。

  「近日來蛇蟲多發,劉嬸伱也要小心些。這邊在動土,蛇蟲自然也多。」

  陳北陌忽然囑託道。

  「哎,知道了少爺!」劉嬸拍著手笑道:「我這樣的粗人,可不怕什麼蛇蟲!以前鄉里鬧饑荒,巴不得看到一兩條長蟲打牙祭呢。」

  陳北陌面上一頓,心想還好自己早把家中的幾條蛇兒都放走了,不然指不定哪天你還給我端一鍋蛇羹上來呢。

  劉嬸看著少爺臉色突然變了下,然後一言不發地走了,心中有些不安,難道少爺怕蛇這東西?把少爺嚇到了?

  也對,畢竟是城裡人不像是她這種在農村裡的大膽。看來以後家裡一定不能見到蛇這玩意,自己是不是要買些硫磺啥的防備著?

  閣樓上,陳北陌關了門,看著窩在小籃子裡的北辰君有氣無力的,只能道:「再忍忍吧,等新家建好了就有你耍的地方了。」

  北辰君軟軟的窩成一團,縮在陰涼角落裡避暑,誰都懶得搭理了。

  陳北陌笑著搖搖頭,隨即沉下心來,感應著體內的坎水真氣匯聚成一團,身上三十六處穴竅隱隱綻放藍光水意,丹田之內的坎水真氣終於不再散化了。

  這也意味著,他的肉身經過七七四十九日坎水真氣的蘊養,已經達到了寶體的程度。

  接下來只需要最後一步,開闢氣海丹田,他就真正成為一個修行者了!

  而修行者與凡人可就是真正的天壤之別了,從此他可以連續十幾日辟穀不飲不食,甚至一個月可以只靠飲些清水而不餓不渴,如同仙人般不沾五穀。

  一旦修成,只憑肉身本能就可以輕鬆拿下一流高手,若用上體內的法炁可謂是無敵人間。

  當然,這只是一種籠統誇張的形容,畢竟人間還有同為修行者的存在,甚至有實力強大的妖鬼魔怪。

  但總之,一旦成了,可謂是紅塵任逍遙!

  如今的陳北陌寶體已成,不自覺中就會影響天地靈炁變化,家中的井水本就是平平無奇的一口井,隨著他修為日深,地下的坎水靈炁受引自然讓這井水非比尋常,沾染了一絲靈物功效,也就是他們口中所言的甜水井。

  陳北陌已經選了明日,就去穎河水畔突破!

  今日還要再稍作準備,他已經翻讀了十幾本醫書,人體的各個穴竅、脈象、乃至五官等中醫病理都熟記於心,就是為了預防哪天修煉失誤,也就是預防傳說中的走火入魔,心魔等影響來時傷害了體內的根基。

  他只有先在體內預觀想一遍過程,甚至是許多遍來確保自己成功破鏡。

  哪怕寶體已經溫養成功,這一關應該不難,可修煉之事再小心都不為過。

  ……

  八月十三,中秋將近,城中逐漸熱鬧起來。瘟疫肆虐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除了城中死去了那些人,活著的人都對此閉口不言,就仿佛沒有發生過一般。

  官府封口禁止私下傳議此事,外來的商人又多了起來。街頭上人來人往,陳北陌夾在人群中出了城,一路趕往穎河。

  今日天色陰沉,烏雲把太陽遮得半點都沒露,陰天總是讓人心口悶悶的,八月里芸州城尚未褪去酷熱,陳北陌穿的是件天青色長衫用棉絲錦布織成的,倒是舒適。

  家裡面有了銀錢,自然要買些新衣物了,凡俗銀錢不過俗物,不能委屈了自己才是正理。


  來到河邊,尋了個僻靜處,放出北辰君。

  它直接一躍跳入河水中,三五下就游得不見身影了,顯然這些天在小閣樓里憋壞它了。

  陳北陌笑道:「別玩瘋了,收斂些!」

  「嘩啦啦…」

  河水破開,陳北君已經吞了條大魚把肚子撐得鼓了起來,它甩甩尾巴帶了張灰綠色的網來。

  顯然這傢伙把人家漁網裡的魚給吃了!

  「你這潑皮蛇,壞了人家生計!」

  北辰君不以為意,還尾巴一抽把這漁網分成了兩截。

  陳北陌看得眼神一晃,這種捕魚的網材質十分堅韌,卻被它一尾巴抽成兩半,頗有幾分像是虎尾生風的感覺。

  「好了,別鬧了。專心為我護法,不要讓旁人打擾到了我!」

  陳北陌說了它一句,北辰君收了性子乖乖爬上岸來盤在他身側。

  陰沉沉的天越來越黑,大河邊吹起了陣陣風驅散悶熱,陳北陌也開始沉心靜氣的入定。

  心念逐漸沉下,氣,由丹田引動,坎水真氣在他的調動下開始旋轉,呈現龜蛇雙象。

  這個過程他用了一個時辰,此時的天上狂風陣起,吹動河岸茂密的水草起伏如浪,天陰沉沉的暗了下來仿佛即將迎來一場大暴雨。

  陳北陌的體內,坎水真氣化像,龜蛇二物雙生如上古神獸玄武,遊走在丹田之中。

  玄武獸每走一步,他的丹田就傳來一陣劇痛,三十六竅引玄氣,氣落丹田化風起,玄武獸張口吸風在丹田內咆哮嘶吼,人族之體內血藏骨精,蘊靈含寶,乃是對應五行四象,先天陰陽的極佳之體,故而人體其實是最適合修行的法軀。

  由坎水真氣化做的玄武獸在開拓著丹田,每走一步它就潰散一分,直到玄武獸行三十六步,丹田方為炁境丹田大過尋常凡人百倍,玄武獸身形潰散化作漫天雨霧,猶如靈雨堆積在丹田一角成為一片小水窪。

  水窪中的每一滴水都是法炁,都是象徵著仙凡不同的本質。

  「轟隆隆……」

  壓抑了大半日的暴雨終於在一道夏末之雷響起時傾泄而下!

  傾盆大雨中的陳北陌周身,水霧匯聚成雲,雲升雲降間他丹田裡升起一道藍光,即便隔著衣服也能看到這藍光一路上行,至肺腑,穿咽喉,過五官,最終停留在了眉心靈台處。

  陳北陌在一瞬間感知到天地猶如水,他如魚,魚遊戲水,仿若遨遊在這世間。

  也是在一刻,天雷滾滾,坎水一靈雖弱,卻為上位。穎河滔滔大水與天雨盛滿為陽,引動雲霄之雷順著陳北陌頭頂顯化的玉陵道象直劈而下。

  「轟隆隆…」

  北辰君在旁側被這浩蕩天雷波及,一瞬間身軀近乎癱瘓,被打得昏死了過去。

  而有玉陵道象護體的陳北陌卻也不好受,被這意料之外的天雷入體,遊走丹田,近乎毀滅的威力差點將剛成就元神的他給打得神形俱滅。

  也就是這一時,雷霆遍布周身觸動到了腰間的金鈴,法鈴吞雷,懸空而起,金鈴劇烈的叮噹作響,傳入陳北陌剛剛成就的元神之中。

  坎水升澤,雷霆炙陽,後母為陰,屯弱初生融玄陰水化之壬水,為熙。

  熙上升光,下調坎合,天合玉陵,坎水為涇,化叱為雷。……

  陳北陌來不及多想,當即就念起這道法訣,引動體內壬陽水、癸陰水、坎母水、天澤雷、雲霄玉合,被這一道煌煌天雷打碎的各種氣息,化雷合坎。

  坎為萬水之靈,天下之水,莫不合之。雷澤化水,亦能合之!

  金鈴震盪,雷霆如龍,震得穎河水中的魚蝦爭先恐後的游來,一時間仿若魚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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