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節救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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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瑗並不想在二爺面前跟孩子吵架似的,吵不贏就抬出父母,聲稱告訴爹爹去。

  怎奈她和二爺接觸不多,不知他的秉性,不敢貿然對他賭狠。怕惹惱了他,又被他識破東瑗在故作聲勢,到時推輕東瑗一把,還賴是東瑗自己跌倒了,傷了東瑗腹中尚未安穩的孩子,東瑗想哭都來不及。

  她只得抬出盛昌侯。

  三爺和盛昌侯不知道當初盛修頤是因為二爺的事才出門的,所以他們沒有來問二爺。

  東瑗卻很清楚。

  不過,她一說「問爹爹去」,二爺頓時臉色微變,眼底的忐忑和擔憂掩飾不住。

  東瑗既是暗喜,又是難受。

  她暗喜二爺果真知道盛修頤去了哪裡。了解一點緣由,總好過像沒頭蒼蠅般去為盛修頤奔走;她所難受的,無非是二爺真的與盛修頤失蹤之事有關。

  「大嫂…….」二爺收起冷笑,有了些勉強的乾笑,「我的確不知大哥去了哪裡。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府里,我這院子眾人可以作證。」

  他當然不知道。

  他所負責的,就是把事情挑出來,設了圈套讓盛修頤自己鑽,然後他自己摘得乾淨。等盛修頤遭遇不幸,他可能還會被立為世子爺。

  當然,這可能都是二爺自己想的,也可能是旁人利誘二爺時說出來的。

  而東瑗則不以為然。

  別說盛昌侯的世子爺盛修頤有了嫡長子、嫡次子,就算盛修頤無後,盛昌侯大約也會先把二爺弄死,再想繼承的問題。

  當初二爺為何接到盛昌侯府?那是盛昌侯逼不得已。殺了人家的家主,又想封住人家的嘴,只得把侄兒接到身邊。

  家產將來可能分給二爺一些。

  至於爵位,二爺斷乎不該有那念頭。

  看著二爺眼底的忐忑,東瑗覺得他整日不過問朝政,過得花天酒地,可能真的沒那見識,被外面的人忽悠了,真的動了爵位的念頭。

  她一陣心寒。

  盛修頤為何會為了二爺的事毫無顧忌奔走,以至於現在失蹤?那是他把二爺當成兄弟,怕二爺又被盛昌侯打,像上次那樣,兩個月下不了床,才主動去調和。

  二爺大約是因為爵位,那麼外面的人呢?

  為什麼要害盛修頤?

  東瑗又想起盛修頤跟她說,新帝泰山祭祀,盛修頤要同行。此次同行的大臣,應該都是朝廷之肱骨吧?

  那麼是有人不滿盛修頤嗎?

  「二爺,我也不逼您,您只要告訴我,世子爺說去處理你的事,到底會去哪裡?」東瑗停住腳步,回眸逼視二爺,「到底是什麼人要害世子爺?」

  「大嫂想多了,大哥不是去了濟南?」二爺徹底鎮定下來,笑呵呵和東瑗打太極,「誰要害大哥?」

  東瑗看著他的笑臉,心底的火氣噴上來。她不習慣高聲喝叫,越是生氣,話越是難語。半晌,她才道:「既然這樣,我親自去告訴爹爹。二爺到底做了什麼事,非要回徽州,查查就出來了…….」

  二爺便知道東瑗不是詐她,盛修頤的確跟她說過是出去處理他的事,才中了計。

  他的臉上有了幾分陰霾,看向東瑗的目光更是兇狠。

  發怒一點不可怕。

  發怒的人容易失去理智,更好控制,比冷靜的人容易對付。二爺發怒,她反而靜下來:「二爺這樣看我是做什麼?難不成二爺不想我去告訴爹爹,不想讓我出這門?」

  二爺眼睛微亮,目光更狠。

  東瑗笑得燦爛:「……我來的時候,院子裡的婆子,一路上角門上當值的婆子,甚至二爺這滿院子的,哪個不知道我來了這裡?要是我再晚些回去,我屋子裡的媽媽定要派人來尋。我沒有去請安,娘也擔心……」

  二爺回味過來,也覺得強行把東瑗留在喜桂院甚至謀害她,根本行不通,眼眸里的亮光也一閃而過。

  她倒不鄙視二爺。盛昌侯答應養育他,給他侯府公子的地位,可到了京城卻反悔,只讓人說他是通房生的、養在盛夫人名下,就把二爺的身份降了一大截。雖然和二爺從前的身份相比,已經是雲泥之別,可盛昌侯對二爺的冷漠甚至恨意,讓二爺在這個家沒什麼歸屬感。

  看盛修頤和三爺盛修沐的親昵,再看盛修頤兄弟對二爺的疏遠,足見二爺在這個家過得不好。


  他在這裡都找不到歸屬,如何能要求他有家族榮譽?

  他甚至幻想盛修頤死後,三爺本身就有爵位,盛昌侯的繼承權能落在他身上,所以他才對盛修頤下手。

  一旦揪其根源,東瑗就對二爺恨不起來。

  要是真的仔細判斷事情的對錯,難道盛昌侯殺兄之舉就是對的嗎?盛昌侯錯在先,才有二爺今天的不是。

  如果能看到一點光明的未來,二爺大概也不會如此行事。看他平日裡雖然荒唐,聽說在外頭花天酒地,可他也沒有在家裡行事不堪。

  他沒什麼可取之處,卻也沒什麼可恨行為。

  雖然不恨,卻也心裡發涼。

  「二爺,您那套海棠凍石茶盞,看似平常,實則萬金難求。那茶盞上的海棠花,是前朝繪畫大師章已憲所作……章大師平生愛在瓷器上繪畫,我家祖父就收藏了兩件青花瓷瓶。您這套凍石茶盞,只怕價格不在瓷瓶之下吧?」東瑗見二爺收起眼底的戾色,笑笑對他道,「這套茶盞,是誰人送給二爺的?要不要我告訴爹爹,讓爹爹派人去查?」

  二爺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好半晌,他才慢悠悠開口:「你待如何?」

  「告訴我,世子爺到底去了何處?」東瑗道,「不需要告訴我旁的事,只要告訴我世子爺去了哪裡。我就會告訴爹爹,是世子爺臨走之前說給我聽的地點,保證不牽扯二爺……」

  二爺忍不住譏笑出聲。

  二爺行事雖不及盛修頤縝密,不及盛昌侯狠辣,卻並不代表他是個愚笨的。

  在府里他束手束腳,不能放手一搏弄死東瑗。因為他不能保證二奶奶和蕙姐兒安全無虞。

  他若是逃走,只怕下場更慘。

  唯一能做的,就是死不承認。

  可薛東瑗要是把這套凍石茶盞翻去給盛昌侯瞧,盛昌侯也會查到這是五姑父送給他的。

  他的五姑父,雖然是文靖長公主的兒子,卻沒什麼骨氣。平日裡什麼偷雞摸狗的事都敢做。

  當初他調戲袁|家那小姐,弄大了人家姑娘的肚子,袁三太太氣得要告御狀。後來他一再求到二爺這裡,給了二爺五萬兩白銀,讓二爺扛下這事,還保證以後每年孝敬二爺五千兩銀子。

  二爺並不好色,他好賭而已。

  那時他和都尉府的幾個人去了河北的地下賭場,準備大贏一場,卻一口氣輸了三萬兩。

  他在都尉府,每個月才十五兩銀子。加上他在盛家沒什麼生意,平日裡也是大手大腳,一時間拿不出那麼多錢,差點鬧到父親面前。

  二爺很怕盛昌侯。

  轉念一想,他多年無子,倘若弄個姑娘回來,替他生下一兒半女,興許父親會高興。

  哪裡知道,盛昌侯那般兇狠,寧願那女人和盛家的骨肉流落外頭,都不肯讓他們進門。

  因為這件事,二爺對盛昌侯的那點念頭,也徹底絕了。

  盛昌侯把對付官場政敵的那些手段,都用來對付二爺。二爺從此再也不敢心存僥倖,老老實實在盛昌侯眼皮底下過日子。

  要不然,那次挨打,他幹嘛「臥床」半年?他是避開盛昌侯的風頭,示弱保命罷了。

  盛昌侯對自己的親兒子很維護,對不喜歡的人卻很殘忍。

  現在讓盛昌侯知道二爺要害盛修頤,那麼二爺就是死路一條。

  他忍不住冷笑,看著薛東瑗:「薛氏,你去告訴父親吧……」

  說罷,他抓起桌上的海棠凍石茶盞,狠狠砸在地上,然後笑道,「已無證據,你要如何?」

  東瑗也冷笑:「二爺,您覺得爹爹是相信我的一面之詞,還是相信你的真憑實據?只要我說一句,您知道世子爺的下落,爹爹立馬就會拷問您?您是要現在就把我殺了然後逃走,留下二弟妹和蕙姐兒,還是告訴我世子爺到底去了哪裡?」

  二爺的臉色慘白。

  他覺得薛東瑗並非簡單婦人。至少二爺想到的後路,她全部想到了。

  她還想把二爺的後路堵死。

  二爺現在,放佛只能相信她。

  不能殺她滅口,因為二爺是否無法滅了東瑗那些丫鬟婆子一堆人,還是盛家知情的僕婦;他更加沒有時間逃走,他走了,他的妻兒在府里就更加叫人看不起,甚至可能被盛昌侯殺害。

  盛昌侯可從來沒當他們是親人。

  他只恨這件事沒有辦的嚴密,讓薛氏知道了風聲。

  「我若是告訴你……」

  「你若是告訴我,」東瑗出聲,打斷了二爺的話,「我只說是世子爺臨走前告訴我的。二爺的是,我隻字不提,否則叫我天打雷劈。」

  這個時代的人很信這些誓言。那時沒有西學東漸,沒有科學,他們相信天理輪迴,相信報應。

  東瑗的毒誓,終於讓二爺有所鬆動。

  「大哥今日早朝後,就要移交大理寺。大理寺的審訊,陛下都不得過問。你就算知道是誰下手,又能如何?」二爺最後嘆了口氣,只得道,「我告訴你,這件事和薛家脫不了干係,你何不回去問問鎮顯侯爺,大哥的事到底是怎麼個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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