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殺人犯」的媽媽(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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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下午,許星薇三人提著大包小包趕到了海市的火車站。

  現在的交通還不是特別方便,一南一北,火車不直達,還需要再轉一趟,火車是綠皮火車,這是這個時代連接城鄉、穿越山川的主要交通工具。

  身披一層深綠色的外衣,經過歲月的洗禮,那綠色已不再是鮮亮的翠綠,而是沉澱出一種深沉而質樸的墨綠,如同一位歷經滄桑的長者,不過鐵皮車廂看起來還很新,車窗是木質的,邊框上雕刻著簡單的花紋。

  一般節假日和春運的時候都擁擠得不行,人一多,帶什麼東西的都有,甚至還有帶著家畜的,車廂里的味道就不怎麼好聞了,好在春節已經過去了,現在也不是什麼節假日,車廂里還挺乾淨整潔的。

  因為需要坐五十多個小時,所以霍長生買的是臥鋪。

  幸運的是床鋪也很乾淨,沒有什麼食物的殘渣,沒有什麼髒髒的腳印,也沒有沒票卻故意來占座的人。

  一個隔間裡是相對的兩個上下鋪,三人是住在一個隔間。

  很快,伴隨著蒸汽機的轟鳴聲和車輪撞擊鐵軌的哐當聲,火車開動了,好似一條綠色的長龍在穿行。

  車廂內的空氣帶著些許煤煙的味道,但旅客們早已習以為常,他們或倚窗而立,或閉目養神,臉上帶著淡淡的從容和滿足,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外面快速閃過的繁華城市,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變成了田野、村莊和山巒。

  霍長生把下鋪的位置讓給了許星薇,免得她上上下下地難爬,而且睡在下鋪確實是要舒服一些。

  但許星薇沒同意,他個子高,蜷縮在窄窄的床鋪上本來就不太舒服,往上鋪一坐是直接頂到頭的,看著都難受,更何況他的手還受傷了,爬上爬下更不容易。

  霍長生是吃過很多苦的人,這些對他來說都不叫事,他十幾歲的時候還睡過天橋呢,平時跑車都直接衣服一卷,就躺在車裡睡了,而且手上的傷其實不算嚴重的。

  兩人爭執了半天,直到許星薇微微揚起眉毛,難得露出嚴肅的表情:「不行,你就住下鋪,要是傷口又裂開了可怎麼辦?」

  看著她嚴肅的眉眼,霍長生莫名慫了,他的口氣變軟了,妥協道:「好,都聽你的。」

  坐在對面下鋪一直旁觀的何建國欲言又止。

  最後,他撓了撓頭,一臉莫名地說道:「生哥,薇姐,你們是不是忘了還有一個我,我可以睡上鋪啊。」生哥可是為了救他才受傷的啊!而且他一個大小伙子,手腳麻利,爬個床而已,實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許星薇和霍長生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兩人確實沒有想讓他去睡上鋪的想法,完全沒有想到這一茬。

  何建國拍了拍胸脯:「放心吧,就讓我去睡上面。」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個子確實不算高,睡上面也沒多委屈,當然,他一直堅信自己會再長的。

  許星薇掏出暖水壺:「唔,好吧……那我去接個熱水。」

  看著她的背影,何建國用肩膀撞了撞霍長生,樂呵呵地擠兌道:「哈哈哈生哥,你剛才跟薇姐說話那樣子跟個小媳婦兒一樣誒!薇姐不愧是敢開槍的人,真厲害!」

  聽見這話,霍長生的睫毛狠狠一顫,神情仿佛是被一道閃電擊中一般,忽然有了一種霧散恍然的感覺,所有的困惑和疑慮都在這一刻消散無蹤了。

  他默默轉頭看著何建國。

  何建國結巴了一下:「生……生哥,我開玩笑的,沒說你是小媳婦,你……你別一直盯著我啊!怪嚇人的!」

  霍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眼角眉梢落滿了笑意,誇獎道:「沒事,就是想誇誇你,你說的挺對的。」

  何建國沒聽懂,只聽懂了大哥說在夸自己,他怪不好意思的,嘴角一咧:「嘿嘿!」

  等到許星薇打好熱水回來,就發現霍長生的態度好像變得更加殷勤了,雖然言行舉止並沒有什麼出格的地方,但給人的感覺很不一樣,身為當事人的她感覺更加明顯。

  就好像他一直在關注著她,不管她想做什麼,他都能第一時間注意到,不管她在說什麼,他都能及時給予回應。

  許星薇每次看向霍長生,都能對上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睛,眸光很認真,還含著淡淡的笑意,好像一直在看著她。

  經過三天兩夜的時間,一行三人終於回到了熟悉的小縣城。

  許星薇沒有多留,立刻就動身要回三棵樹村,她出門這一趟已經過了小半個月了,還挺想念兩個孩子的,霍長生主動提出騎摩托車送她,不然她提著大包小包的,回去很麻煩。


  等兩人抵達三棵樹村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夕陽的餘暉灑滿了大地,天邊被染成了一片金黃與橙紅交織的色彩,遠處稻田的翠綠與天空的暖色相映成趣,微風輕輕吹過,帶來了田間作物輕輕搖曳的聲音,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泥土和青草的香氣,很清新,很乾淨,這是農村特有的氣息,讓人心曠神怡。

  大部分人家的屋頂上都升起了裊裊炊煙,老人們圍坐在三棵樹下面,搖著蒲扇,享受著這難得的悠閒時光,時而低聲交談,時而凝望遠方,仿佛在回憶著過往的歲月,而孩子們則結伴在鄉間小路上追逐嬉戲,歡笑聲此起彼伏,給這寧靜的傍晚增添了幾分生機與活力,只等著大人喊吃飯,就會一鬨而散著跑回家。

  霍長生的摩托車在村里可是稀罕物,騎著轉一圈是十分高調的事,他沒騎進去,把車停在了村口,然後幫著許星薇把東西提回家。

  一路上遇見的人都驚奇地看著他們兩人的組合,這段時間村子裡有人傳流言,說是文家老三死了以後,許星薇拋下兩個孩子,跟著霍長生一起私奔了。

  這話還是文家二嫂王春花傳出來的,每天一閒下來她就在村口嚼舌根,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這……這怎麼又回來了?

  許星薇主動跟人打招呼,她們應了一聲,臉上露出了不太自然的笑,她們想問些什麼,但看著人高馬大不好惹的霍長生,又閉上了嘴。

  霍長生也是在這個村子裡長大的,很多人祖上都是在他家裡做過佃戶的,只不過後來他家成分不好,村里很多人都不樂意跟他打交道,更過分的甚至還在他小時候欺負過他,他跟其他人的關係都不深。

  後來他發財了,那些人嫉妒得眼睛都紅了,只不過差距越來越大,眼紅歸眼紅,沒什麼用。

  兩人朝家走去,沿著鄉間小路剛走了一半,忽然聽見了一聲尖銳刺耳的嬉笑聲。

  「略略略,小啞巴,哭鼻子真噁心!」

  聽聲音是個小男孩,聲音有些啞,充滿了惡意。

  聽見「小啞巴」三個人,許星薇猛地皺起眉頭,腳步一轉,直接抬腳朝聲源處走去。

  視線剛轉到大樹後面,她第一眼就看見了一個小姑娘的側影,瘦弱的肩膀微微顫抖,仿佛在承受著無形的重壓,眼眶裡蓄滿了淚水,一顆顆晶瑩的淚珠沿著她白皙的臉頰緩緩滑落,無聲地滴落在她緊握的雙手上。

  她的眼睛紅腫,透露出無盡的悲傷與無助,仿佛一棵被風雨侵蝕過的小樹,孤獨而脆弱,嘴唇緊抿,似乎在努力抑制住內心的痛苦,但不成調子的抽泣聲還是時不時地從她口中溢出,讓人聽了心疼不已。

  是文遙。

  許星薇只覺得心好像被扎了一下。

  她剛要開口,就看見文州匆匆跑了過來,他攥緊拳頭,跟頭矯捷的小豹子一樣,猛地把對面那幾個嘲笑文遙的男孩推開了。

  文州抬手把文遙護在了身後,站在妹妹的身前,像一座堅不可摧的小山,守護著她柔弱的身影,雙臂張開,像一對羽翼,將妹妹緊緊地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遙遙,別怕,哥哥在這裡。」

  文州的胸膛微微挺起,像是在告訴所有人,他有著足夠的勇氣去保護他所愛的人,臉上寫滿了嚴肅和認真,但眼中卻閃爍著對妹妹的深深關愛,他轉頭看了一眼文遙,溫柔的眼神中充滿了安慰和鼓勵。

  他就這樣,以一個小小的身軀,卻展現出了無比的勇氣和責任感,為妹妹築起了一道堅實的保護屏障。

  站在文州和文遙對面的男孩胖得像個小豬玀一樣,身上的衣服滾得很髒,都是泥,還有些小,把肉勒出了好幾道痕跡,他看起來比文州要大幾歲的樣子,臉頰像兩個鼓鼓的包子,眼睛被擠得只剩下一條縫,閃爍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油膩。

  許星薇立刻就認出來這是王春花的兒子文耀祖,他今年十一歲,比文州大了快三歲,是個十分討嫌的孩子,不愛乾淨,不講禮貌,脾氣還很大,被寵得不成樣子了。

  文耀祖從小就跟文州不對付,平時都是文老太在帶,可以說他是文老太最疼愛的大孫子,文州雖然也是一個男孩,但他完全比不上文耀祖在文老太心裡的地位。

  更何況文老太一直都不太喜歡文滿正,主要是三個兒子裡,老大和老二長得都很像,眉眼中能看出來文老太和文老頭的模子,可文滿正卻長得跟他們一點都不像,他眉目端正,從小就乾淨,看起來很像是個讀書人。

  對於這個長得不像自己的孩子,他們都不怎麼親近,覺得這是沒緣分。


  偏偏文滿正又是最懂事、最有本事的一個孩子,他很老實孝順,賺的錢用來補貼家用也沒說什麼,可就算是這樣,文老太和文老頭對他的態度還是不冷不熱。

  俗話說得好,愛屋及烏,他們喜歡的孩子生的孩子,他們自然是更喜歡。

  老大家的第一個孩子是姑娘,老二家的第一個孩子是小子,文耀祖就是他們第一個大孫子,他們稀罕得不得了。

  文滿正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小子,他們就不冷不熱的了。

  基於這些情況,從小到大,文耀祖都覺得自己比文州和文遙要高一等,還住在一起的時候,他就經常欺負文州,反正爺爺奶奶也不會說他什麼。

  分家的時候,明明家裡的大部分東西都是文滿正掙的,他們不僅不願意把東西分給他,還大罵他是個白眼狼,後來文遙生病失聲,他們還幸災樂禍了很長一段時間。

  可是隨著年齡增大,文耀祖不可避免地發現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他的父母比不上文州的父母,他爸是個手腳不乾淨的懶漢,他媽性格不好,凶得要死,而文州的爸爸卻踏實又能幹,還能掙錢,他媽長得漂亮又會打扮。

  而且一分家,家裡的生活質量一下子就下降了很多,曾經那些麥乳精、糖果、零嘴、水果和肉等等,都是文州他爸掙錢買來的,這才讓他們一大家子平時都能吃上肉菜,他也能吃得肥頭大耳的。

  他已經好久沒吃過零食了,這讓他有一種詭異的自卑和不滿。

  在這種有些扭曲的心理下,文耀祖就更是變本加厲地去欺負文遙和文州了,像是想這樣從他們身上找到優越感一樣。

  「呸呸呸!」文耀祖用大拇指抵住自己的蒜頭鼻,做了個很難看的鬼臉,完全不加以掩飾自己的惡意,嘲笑道:「你們兩個沒人要的拖油瓶,爹死了,媽也跟人跑了,我媽說得沒錯,你媽就是個不要臉的狐狸精,生下你們兩個討嫌的!」

  其他兩個小孩好像覺得很有意思,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學舌一樣重複著他的話。

  「你胡說!」

  文州毫不猶豫地一口反駁道:「我媽才沒有丟下我們,她沒有跟人跑,她也不是狐狸精,你媽才是長舌婦!就喜歡說別人的閒話!還有你,你也是撒謊精,喜歡說假話!」

  文州的反駁擲地有聲,他皺著眉頭,仿佛兩道倔強的山脊,雙眼裡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手掌緊緊握住,仿佛在積蓄著力量,隨時準備對抗任何威脅到他和妹妹安全的因素。

  聽見文耀祖在侮辱自己的媽媽,原本被欺負的哭出來文遙擦了擦眼淚,用最兇狠的眼神瞪著他們,然後從地上撿起石頭砸到了他們面前,喉嚨里發出了「嗬嗬」的聲音。

  從許星薇的方向看去,能清楚地看見兩張稚嫩的臉龐,卻已經透出了堅韌不屈的光芒,皮膚的每一個紋路都仿佛在訴說著他們的倔強和不服輸!

  「你!」文耀祖憤怒地瞪大了眼睛,罵道:「你居然敢罵我!給我摁住他!今天我要好好教訓教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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