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殺人犯」的媽媽(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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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打算要送文州去讀書,那就得事先對學校和老師做好考察。

  這天早上,吃完早餐以後,許星薇就帶著文州和文遙出門了。

  她提前去打聽過了,這時候的學校不多,方圓很大的範圍,幾個大隊的學齡兒童都集中在同一所中心小學裡就讀,上學路途遠,而且道路狹窄不好走,從他們家到學校走路就得一個多小時,這算是比較遠的。

  有的更遠的甚至得走兩個小時以上,上學的時候早上五點多就得爬起來。

  好在許星薇早就做好了準備,用幾個鵝蛋和幾顆奶糖跟村里一戶有自行車的人家借用了一下自行車。

  二八大槓,中間那根大槓可以載物,也可以坐人,文遙坐在前面,文州坐在後面,正好坐下一家三口,擔心坐在前面的文遙被風吹感冒,許星薇還特地給她戴了帽子和圍巾,

  騎車的話就快得多了,半個多小時就抵達了目的地。

  其實兩個孩子不是第一次到學校來,他們以前偷偷來過,在教室的窗口下面偷聽老師上課,還學到了幾個字。

  學校是由幾排青磚紅瓦的平房組成,簡樸而堅實,校門是兩扇斑駁的木製大門,上面掛著一塊褪色的木牌,寫著學校的名字,走進校園,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坑坑窪窪的操場,雖然沒有現代化的塑膠跑道和綠茵足球場,但這片黃土地卻承載著許多孩子童年的歡笑和汗水。

  教室里的桌椅都是木頭製成的,很破舊,看起來時間不短了,牆上掛著毛主席的畫像和「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團結緊張,嚴肅活潑」的標語,牆兩邊還貼著中外聞名科學家的頭像,激勵著孩子們努力學習,報效祖國。

  在這個年代,師資力量是相對薄弱的,但大部分老師都很敬業,他們用樸實的語言傳授著知識,用無私的愛心關懷著每一個學生。

  學校現在放假了,但一些老師就住在學校里,特別是從城裡來的老師,來回一趟不容易,一般是過完年就回學校來了。

  鄉下小學的師資力量本來就薄弱,更別提什麼門衛或者保安了,都是老師們自發組成隊伍巡邏,防止有身份不明的校外人士進入學校來。

  許星薇仔細地跟在校老師了解了一下,現在小學實行的是五年制,學費一年是是四塊錢,學習的書本比較少,以語文和算數為主,每個星期還有體育課,玩的是桌球、籃球、跳高跳遠、單雙槓、爬竹干、跑步等等。

  除此之外還有勞動課,學校里都有稻田和菜地,成熟的時候會讓學生們幫忙收割,畢竟學校辦下去也是需要錢的,書本、設施、老師們的工資等等都是必要的開銷,這些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學校的壓力。

  許星薇還了解道,現在的很多孩子,基本都沒有家長接送,都是起了個大早,自己走了老遠的路來上學,鞋子都磨得不成樣子,遠的都是從用一個缸或大碗帶午飯來學校吃,或者啃幾個生的、或煮熟了的番薯。

  下午放學回家不是做作業,而是去拔豬草、割牛飼料,晚飯後才有時間在煤油燈下做作業,因為條件很艱苦,所以很多學生的成績都很一般,畢竟他們的生活里塞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但是換一個角度來看,他們每天穿著簡樸的衣服,背著媽媽親手縫製的書包,在課堂上認真聽講,課後則在操場上盡情玩耍,踢毽子、跳皮筋、打陀螺……這些簡單而快樂的遊戲,又怎麼不算是他們童年最美好的回憶之一呢?

  老師說了,學校的條件雖然不是很好,很多設施都跟不上,但校園的氛圍還是很可以的,充滿了溫馨和融洽,同學們之間互相幫助,共同進步,就像是一個團結友愛的大家庭一樣。

  總的了解下來,這個小學還是不錯的。

  老師和許星薇聊天的時候,文州聽得很認真,目光掠過學校的一草一木,裡面充滿了期待和嚮往。

  縣城的學校肯定要更好一點,但家裡暫時還沒有條件送文州去縣城上學,好在她平時還可以給他輔導功課,這幾年再努努力,在縣城買套房子,等他快上中學、文遙上小學的時候,說不定就能到縣城去了。

  一家三口在學校里轉了一圈,確定好春季報名的時間在三月底以後,這才騎著自行車回家。

  呼嘯的風灌進許星薇的衣服里,將衣服吹得微微鼓起,文州坐在後面,輕輕地牽著媽媽的衣角,她帶著淡淡清香的長髮從他的臉頰拂過,留下了一點點細微的癢意。

  他仰頭看著灰白岑寂的天空,一望無雲,十分坦蕩,一點陰影都沒有,稀疏溫和的陽光落滿了他們的肩頭。

  回到村子以後,許星薇先把自行車還了回去,文遙走在中間,一隻手牽著媽媽,一隻手牽著哥哥,一家三口慢悠悠地朝家裡走去。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下來,文遙越來越黏媽媽了,她喜歡拉著媽媽的手,喜歡媽媽的懷抱,喜歡媽媽含笑的眼睛,喜歡媽媽溫柔的聲音。

  還沒等走到家門口,許星薇突然敏銳地察覺到了一道明顯的、帶著惡意的目光。

  她轉頭看去,只見一個看起來約莫三十來歲的女人站在樹下,女人應該是剛從地里出來,一頭蓬亂的頭髮,皮膚粗糙而紅潤,袖子和褲腳都挽著,身上濺了很多泥點子,肩上還扛著鋤頭。

  許星薇略一回憶,這個女人名叫王春花,是文家老二的媳婦兒,也就是她的妯娌,性格很潑賴,心眼很小,沒分家之前,她就經常找各種理由跟原身吵架。

  跟勤快老實的文滿正比起來,文家這個老二就是個整天無所事事的混子,跟他的名字「文滿勤」一點都不搭,他平時就喜歡在村子裡瞎晃悠,偶爾還做一些偷雞摸狗的事,被人抓住打了好幾次,就是死性不改。

  而且他還很不愛乾淨,在許星薇的記憶里,他的頭髮總是亂糟糟的,像是許久未曾仔細梳理,髮絲間還夾雜著泥土和草屑,稍微離得近一些,就能聞見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息。

  他臉上的皮膚被歲月和風霜雕刻得溝壑縱橫,鬍鬚也是參差不齊,有的長,有的短,仿佛從未有過修剪的念頭,衣服更是破舊不堪,沾滿了泥土和污漬,顏色已經分辨不清了,還有那雙磨破了邊的布鞋,走起路來拖拖拉拉。

  文滿勤是個懶散且好逸惡勞的人,總是喜歡在村頭的樹蔭下打盹,或是在田埂上曬太陽,現在幹活都是要掙工分的,但他對於農活總是敷衍了事,能偷懶就偷懶,能少干就少干。

  以前文家的農活基本都是文家老大和文滿正在干,文滿勤是能混則混,後來文滿正跟家裡決裂,分家之後,文滿勤還是能偷懶就偷懶,他媳婦兒王春花只能頂上去,所以他們負責的田地總是長得不如別人家的茂盛,收成也是勉強能維持生計。

  王春花的目光落在許星薇的身上,眼睛微微眯起,瞳孔深處閃爍著幽暗的光芒,仿佛暗藏著無盡的怒火和不滿。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藏不住的嫉妒和貪婪,眼角微微上揚,眉宇間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種刻薄和挑剔,仿佛要將對方身上的一切美好都挑剔出來,然後一一摧毀。

  王春花從一開始就不喜歡許星薇,不僅是因為她嫁了個勤快老實、還對她特別好的文滿正,自己則只能嫁給文滿勤這個沒用又邋遢的廢物,還因為她長得漂亮,快三十歲的人了還跟個年輕小姑娘一樣白白嫩嫩的,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其他男人恨不得把眼睛都黏在她身上,看著就噁心!

  分家的時候,文滿正和許星薇基本沒分到什麼東西,她心裡還暗喜了一陣子,可沒想到他這麼出息,自己找了一份好工作,掙了不少錢,很快又改善了生活。

  王春花的嘴唇緊抿著,仿佛在極力壓抑著內心的嫉妒之火,然而,那微微顫抖的嘴角還是泄露出她內心的憤恨,臉頰也因為情緒的波動而微微泛紅,更顯得那雙嫉妒的眼睛格外醒目。

  不過還好,文滿正死了。

  想到這裡,王春花只覺得胸中的鬱氣又順了,現在只剩下許星薇她們孤兒寡母了,文滿勤雖然懶,但家裡有個男人,好歹是有個頂樑柱。

  她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來,用一種自以為壓對方一頭的語氣說道:「哎喲弟妹,這滿正不在了,你們孤兒寡母肯定是不好過吧,你看著都……」

  王春花看著許星薇白淨漂亮的臉,哽了哽,哼笑道:「憔悴了不少啊,哎呀,自己沒什麼本事,還帶著兩個孩子,肯定過得很難哦,這有的人吧,就是沒有福分,家裡沒了頂樑柱可怎麼辦啊?你說對吧?」

  文州和文遙板起小臉,憤怒地瞪著她。

  許星薇笑了笑,一臉真誠地問道:「還好吧,肯定沒有二嫂難,聽說你家頂樑柱前兩天又去偷,被人抓住打了一頓,人沒事吧?這要是傷筋動骨了,肯定好久不能動,等到要種苞米了可怎麼辦?」

  「哦不對。」她無視王春花難看的臉色,繼續笑著說道:「你看我這記性,忘了你家頂樑柱沒什麼用呢,二嫂,這有的人吧,活著還不如死了,你說對吧?」

  「你!」沒想到許星薇居然變得這麼伶牙俐齒,王春花差點沒被噎死,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口不擇言道:「我呸!那你比你這個克夫的寡婦好!家裡沒了男人,我看你們孤兒寡母要怎麼辦!」

  「二嫂這話說得可不對。」許星薇問道:「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咱們三棵樹村的大家都很好,難道還能欺負我們孤兒寡母不成?」

  聽見這話,正在偷偷看熱鬧的鄰居李嬸有些不好意思,其實她是不太喜歡文滿正他媳婦兒的,平日裡都不跟她們來往,也不愛說話,而且對孩子也不親近,沒想到居然是個面冷心熱的,心裡卻把她們親人看的。


  她把嘴裡的瓜子皮吐到地上,擺了擺手吆喝道:「就是,滿勤家的,你說的這是什麼鬼話呢!咱們三棵樹村人都是熱心腸,哪裡會欺負孤兒寡母,你少在這裡放屁!」

  李嬸的嘴巴在三棵樹村是出了名的,就像村口那條永遠不會停歇的小溪,總是流淌著各種各樣的消息和八卦。

  大家都說,她的舌頭靈活而銳利,就像一把鋒利的鐮刀,在村里人的心田上划過一道道痕跡,她總是掌握各種消息,無論是誰家的雞丟了,還是哪對夫妻吵了架,她都能第一時間知道。

  但她的性格又很直爽,就像夏天的雷陣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有什麼不滿,她就會毫不留情地大聲嚷嚷出來,但對她好的,她也會牢牢記在心裡。

  看到李嬸這個「三棵樹村一手八卦掌握者」,王春花的表情有些心虛,囁喏道:「李嬸,你可別胡說,我是怕她們孤兒寡母有什麼事,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跟我這個當二嫂的說,能幫的,我肯定幫的。」

  李嬸冷笑一聲:「呵呵,你什麼意思我能聽不懂?我活了幾十年了,能看不出你心裡那點小九九?」

  王春花的表情幾經變幻,低聲罵罵咧咧地走了。

  許星薇朝李嬸笑了笑,溫聲說道:「謝謝嬸子幫我說話。」

  文州也很有禮貌地說道:「謝謝李奶奶。」

  文遙乖乖地笑了起來。

  年紀大了就喜歡乖孩子,李嬸一直都挺稀罕這兩兄妹的,不僅長得可愛,而且還聽話,難得見他們跟許星薇這麼親近,她心裡也高興。

  她掏了掏口袋,給兩個孩子一人分了一把過年買的瓜子,直爽地笑道:「乖啊,拿著吃,甭跟奶奶客氣!」

  李嬸熱情地說道:「你家滿正不在了,你們孤兒寡母的,有什麼事,就跟我和你李叔說,我家閨女嫁得遠,平時也不在家……」

  她碎碎念著,許星薇聽得很認真,臉上沒有絲毫不耐煩,時不時還附和一句,看得李嬸更加滿意了。

  果然,這孩子就是面冷心熱啊,以前不愛說話,肯定是因為跟他們不熟,你看看,這熟悉了不就好了嘛!

  聊著聊著,她還給母子三人一人塞了一個剛蒸好的大饅頭。

  許星薇道過謝,這才帶著兩個孩子回家。

  李嬸心滿意足地栓上了門,正在餵雞崽子的李叔扭頭問道:「你剛才跟誰說話呢?聊這么半天。」

  聽見這話,李嬸又來了精神,把剛才的事跟他仔細地說了一遍:「我看那薇薇也是個面冷心熱的好孩子,以前都是我誤會她了。」

  聽完,李叔嘆了口氣,說道:「你做的對,滿正是個好孩子,留下孤兒寡母的不容易,平時能幫的就幫著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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