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殺人犯」的媽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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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正家的,你節哀順變,別太難過了,還有我們大家在呢。」

  木杳的五感剛恢復,就聽到一道刻意壓低放輕的聲音,語氣聽起來還有些沉痛。

  站在她面前的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女人,穿著粗布衫,正拉著她的手拍了拍,一臉哀嘆。

  周圍還有一些人,看她的眼神跟這個女人是相似的。

  木杳沒急著應聲,只是緩緩眨了兩下眼睛,第一時間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大家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只以為她是傷心過頭了,更是嘆了一口氣。

  這是一個簡陋的靈堂,光線昏暗,牆壁上掛著白色的幔帳,上面繡著黑色的哀輓字樣,字跡有些粗糙,牆角擺放著一些燃盡的蠟燭和紙錢,散發出一股淡淡的煙霧。

  屋子中央擺放著一張長方形的供桌,上面陳列著一些簡單的祭品,兩側各有一支點燃的蠟燭,搖曳著微弱的光。

  木杳的目光落在那個木製的牌位上,上面刻著「先夫文滿正之靈位」,而在她耳邊,還能聽見偶爾傳來的低語和啜泣聲。

  好傢夥……

  木杳趕緊接收了這具身體的記憶,以及這個世界的世界線。

  現在是1977年,這裡是華國東北一個叫做三棵樹村的小山村。

  原身名叫許星薇,是鄰村雙河村許家的四女兒。

  許星薇十七歲嫁給了鄰村文家的二兒子文滿正,十八歲生下兒子文州,二十一歲生下女兒文遙。

  文滿正是個很老實的人,雖然不會說什麼漂亮話,但勝在踏實,對老婆孩子都還算不錯。

  可是原身很嫌棄他,覺得他沒本事、沒出息,腦子還笨,不會鑽研什麼,就知道守著那一畝三分地幹活。

  文滿正被奚落了也不知道怎麼反駁,憋了半天,託了好多關係得了個去化肥廠做工的名額。

  在這個需要干農活掙工分的時代,這算是挺有出息的工作了,掙得也要多一些。

  本來日子越過越好,也算是有了奔頭,可惜天有不測風雲,年前文滿正在幹活的時候出了意外。

  裝滿貨的大車從他身上軋了過去,雖然有東西擋了一下,但他還是當場死亡,只是死相沒那麼難看而已。

  出於人道主義,工廠賠了一百五十塊錢,還給了些糧票和布票,算是喪葬補助金和撫恤金。

  在這個豬肉八毛錢一斤的年代,這筆錢算得上是可觀了。

  可是文滿正死了,就相當於家裡的頂樑柱塌了,文家陷入了一片愁雲慘澹中,連年都沒過好。

  然而在這種時候,更是發生了一件雪上加霜的事情。

  說實話,許星薇長得漂亮,沒嫁人的時候就經常有年輕小伙子湊到她面前獻殷勤,搶著幫她幹活。

  結婚以後,文滿正雖然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但對她不錯,不會讓她幹什麼重活。

  可惜許星薇不算是個安分的人,她嫌棄文滿正是個粗人,更喜歡那種文文弱弱的讀書人。

  因為工作,文滿正一直都是早出晚歸,家裡的事情好多都不知道,於是,一來二去,許星薇就跟村里一個叫胡松雲的知青越走越近。

  雖然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但她私底下經常把文滿正帶回來的好東西送給胡松雲,什麼麥乳精、奶糖、綠豆糕、冰糖等等,連兩個孩子都只能嘗嘗味。

  甚至有時候連味道都嘗不到,只能眼巴巴地看著。

  現在文滿正死了,許星薇不僅不難過,心情反而還很好,這樣她就再也沒有顧忌了,可以捅破窗戶紙跟胡松雲在一起了。

  果不其然,沒過兩個月,胡松雲就跟她說,上頭好像在計劃將知青召回城裡,等他拿到回城市的名額了,他就帶著她一起回去。

  當時胡松雲握著她的手,深情地保證道:「薇薇,到時候我娶你,給你買婚紗穿!」

  雖然許星薇不知道婚紗是什麼,但不妨礙她高興,整天都美滋滋的。

  後來胡松雲說要送禮疏通關係,她還拿了三十塊錢給他,全然不顧家裡還有兩個孩子要吃飯。

  然而軟飯男的嘴,騙人的鬼,後來胡松雲真的回了城裡,卻沒有帶上許星薇,甚至連一封信都沒有寄來過。

  她眼巴巴地等了一天又一天,終於有一天忍不住了,捲走了家裡剩下的錢,丟下兩個孩子,追到城裡去找胡松雲了。


  而胡松雲呢?他早就把許星薇忘到腦後了,回到城裡的他找了份體面的工作,還找了個城裡姑娘當對象,過得十分風光。

  大受打擊的許星薇發了瘋,她哭著鬧著要去胡松雲單位告狀,要讓他身敗名裂,爭執中,胡松雲發了狠,大怒之下將她砸死了。

  而另一頭,許星薇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兩個孩子沒人要,成了孤兒,像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最後還是靠吃百家飯長大的。

  木杳的眼珠動了一下,現在這個時間,看來就是文滿正意外死亡,正在辦葬禮。

  原身還沒有跟渣男捅破窗戶紙,沒有拿文滿正的賠償金去養渣男,沒有拋下兩個孩子一走了之。

  木杳,不,現在是許星薇了,她掀起眼皮,目光轉了一圈,落到了跪在靈位前的兩個小孩身上。

  八歲的小男孩文州跪在左邊,他的身形瘦巴巴的,仿佛一棵營養不良的小樹,肩膀瘦削,幾乎撐不起那件寬大的孝服,重重地壓在他肩上,讓人心疼他的瘦弱和無力。

  他正在燒紙,從孝服下伸出來的手臂纖細得如同枯枝,好像皮膚下的骨骼都清晰可見。

  其實文州的五官長得很好看,只是那張瘦削的臉上幾乎沒有一絲肉感,顴骨高高凸起,如同兩座孤獨的山峰。

  眼睛深陷在眼窩中,黑漆漆的,仿佛兩顆被生活磨礪得失去了光澤的黑珍珠,只是眼神卻很堅韌,完全不像個不懂事的孩子。

  有些乾裂的嘴唇輕輕抿著,沒有一絲血色,仿佛一朵在寒風中凋零的花朵。

  而跪在文州旁邊的,就是五歲的小女孩文遙。

  小女孩瘦巴巴的身形就像一棵剛剛破土而出的幼苗,纖細而脆弱,臉頰瘦得有些凹陷,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蒼白,宛如冬日裡缺少陽光的雪地。

  其實她長得很漂亮,只是本來就大的眼睛在瘦巴巴的小臉上顯得有些凸出,看不出天真無邪,反而透露出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憂傷。

  頭髮稀疏而枯黃,隨意地披在瘦弱的肩膀上,寬大的孝服壓在她身上,幾乎將她淹沒。

  兩個孩子的腳上都穿著一雙磨損得很厲害的布鞋,連腳趾都探在了外面。

  文遙微微垂著腦袋,表情有些緊張,緊緊地貼在哥哥文州身邊,看起來很不適應面對這麼多人。

  而文州也緊緊地牽著她的手,像是無聲的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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