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五章 割袍鄉,跑馬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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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窖中。

  黑色的肉蟲,竟毫無徵兆的自行炸開,煙塵盪起,徐徐擴散,那一行小字緩緩漂浮,拆分成無數字符,重組形成了一段簡潔的絕筆留字。

  「若我慘死,必是趕屍人——宋義所為。先前宋義找到我,命我在種馬隊中,加入了兩隻病羊,我並不知其中緣由,但因貪戀錢財和懼怕宋義為人,就只得同意。回歸南疆後,我聽聞清涼府爆發疫病,頓感此事牽扯甚廣,只得偷偷返回家鄉避禍,但依舊不得心安。如若我被殺害,那一定與宋義有關,據我所知,宋義近期一直在割袍鄉藏匿活動,如若清涼府之人,查到此處,見我身死,便可依照此線索追尋宋義,但萬般懇求,切莫傷我妻兒性命,此事與她們無關,我也是一時豬油蒙心,才惹下這災禍。」

  眾人圍聚,瞧著張長壽的絕筆留字,一時間既驚喜,又很無奈。

  驚喜的是,剛剛斷了的線索又接上了,無奈的是張長壽被滅口,這又拔出蘿蔔帶出泥,出現了一位眾人一無所知的趕屍人,讓事情變得更加撲朔迷離了。

  「這人吶,一定要有自知之明。為了掙倆看不懂的逼錢,全家五分熟,這……這圖啥呢,唉。」老劉同情那倆孩子和女人,頗有些感性的嘆息了一聲。

  「看來這張長壽,只是個送貨的腳力,對此事知之甚少啊。」許棒子皺眉道:「那趕屍人宋義,可能才是真正的知情者。而且,他可能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讓張長壽活……!」

  任也回過神來,微微點頭:「沒錯,張長壽從接下這個差事,就註定要死。而且他自己也可能感覺到了,所以才在體內留下了這個可變幻留字的蠱蟲,從而報復宋義,給來調查的人留個線索。」

  「割袍鄉,事情這般巧合嗎?」小蝙蝠瞧著地面上的字,輕聲嘀咕了一句。

  「怎麼了?蝙蝠兄弟!」任也出言詢問。

  「稟告二爺。我未跟隨義父之前,便在割袍鄉跑馬,哪裡最大的跑馬幫幫主,曾對我照顧有加,算得上是我一位關係很親密的哥哥。」小蝙蝠輕聲回道:「如若這趕屍人宋義,逃去此處藏匿,那我們倒是會省去很多尋人的時間。」

  任也眼神一亮:「如果有熟人幫忙,那自然最好。只不過,這江湖幫派,人多眼雜,萬一提前走漏了消息,那宋義聞風而逃,就麻煩了……!」

  「二爺放心。這割袍鄉所在的地域,雖然山頭眾多,遍地都是江湖堂口,但依舊屬於我千里綠營的地盤,各家都以龍首為尊,不管是跑馬,山匪,流匪,以及鏢局等勢力,皆聽千里綠營的號令,所以,我這位哥哥的跑馬幫,也是我們綠營麾下的一股勢力。您若親自前往,即便沒有我領路,那他也必然會慎重對待。」小蝙蝠話語詳盡的解釋道:「畢竟,現在整個千里綠營統領的地域,都知道您與徑山,以及千里總舵,來往甚密,有通商之好,且未來還會再府城中為我們建造軍械廠等等,所以,我們綠營的人馬,絕不會小覷此事的。」

  如果這割袍鄉的跑馬幫,也是千里綠營的人馬,那確實就好辦了。

  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清涼府開啟通商之路後,就等於和千里綠營進行了一定程度上的利益捆綁,且龍首從最一開始,就對與大乾王朝正式決裂的清涼府較為看重,所以,雙方目前處於持續升溫的蜜月期。

  對於南疆的諸多勢力而言,他們也都清楚的知曉,清涼府是龍首暗中培育,且準備深度合作的一股勢力,而任也在南疆行走,也必然會使用千里綠營這一張極具分量的名片。

  「此刻的時候不早了,大家又都趕了一天的路,這樣吧,咱們暫作修整,明天一早,就趕往割袍鄉,去尋找這個宋義。」任也稍作思考後,扭頭便看向了小蝙蝠:「在去之前,你覺得有必要事先通知一下這位幫主嘛?」

  「不需。」小蝙蝠搖頭:「俺不知這宋義,藏匿在割袍鄉何處,所以明日我們只需喬裝打扮,疾馳趕路,待悄悄進了割袍鄉後,在與秦大哥講明來意便可。」

  「好,那就這麼辦。」任也點頭。

  「此地不遠處,有一間客棧,是我千里綠營好漢長聚之所,我們今夜在哪裡休息便可。」小蝙蝠補充了一句。

  老劉聽到這話,暗自咂舌道:「兄弟,這千里綠營的地盤中,是不是連旱廁都是自己人開的啊?!你們這也太恐怖了……幾乎全行業,全覆蓋啊,到處都是自家產業。」

  「邊疆之地,過於貧瘠,俺們這些窮人,只有抱團才能活下去。」小蝙蝠無奈一笑:「如若有的選,誰又願意嘯聚山林,打家劫舍,整日干一些搏命的差事?」

  「不多說了,回頭私下聊一聊,我帶資加入你們千里綠營一事。」老劉雖然嘴上在扯淡,但也足以表明心理的震驚和嫉妒,他不知道南疆其它地區是怎麼樣的,只單論這綠營在千里之地的統治力,那確實擔得起草頭王三字。


  帝國目前是吹牛逼,但人家是真牛逼。

  旁邊,任也瞧了一眼懸掛在地窖中的四具屍體,輕聲說道:「看在孩子和女人的面子上,我們草草的把他們掩埋一下吧。」

  從個人情感上來講,哪怕張長壽是被逼無奈,才做下此事的,那對懷王而言,也恨不得把他五馬分屍。

  更何況,他還是因為貪財……

  不過當眾人看到那兩具弱小的屍體,就懸掛在這陰冷潮濕的地窖中,又不忍心他們被老鼠和鳥獸啃食。

  片刻後,眾人稍稍展現神異,砸塌了地窖,將一家四口草草掩埋。

  老劉運用星源推土時,很真實的感慨道:「狗日的,你讓一府之地都感染了瘟疫,老子還要跑這麼遠給你全家收屍!唉,老子這全身上下,果然只有幾把是硬的,剩下地方全是軟的……!」

  ……

  半個時辰後,眾人趕到落腳的客棧。

  由於房間較為稀少,所以小蝙蝠只能和三位徑山好漢,擠在了一間不大的下等房中。

  簡單洗漱後,四人便吹滅了挑燈,各自躺在床上,開始醞釀睡意。

  此處位於山野林間,室外儘是秋風肆虐,吹的木窗叮噹作響。

  小蝙蝠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挪動著身子,久久不能入睡。

  「把……把頭,是……是不是感到差些什麼?」就在這時,旁邊的床上傳來了詢問之聲,且聽著有些結巴。

  出言詢問這人,就叫小結巴,也跟隨小蝙蝠有些年頭了。

  「狗日的,俺這吃夜食的毛病,就是讓你養出來的。」小蝙蝠笑罵了一句。

  「撲棱!」

  小結巴猛然坐起了身,笑嘻嘻的問道:「那我去灶房看看?」

  「今日人多,灶房內肯定有餐食。」另外一名兄弟,躺在北側的床上,言之鑿鑿的插了一句。

  「小結巴,老規矩,你去拿餐食,我去找酒。」第四位兄弟開口:「這盧掌柜摳門的很,但我知道他的酒窖在哪兒,我去偷幾壇。」

  小蝙蝠聽到三位兄弟開口,也只能坐起身,並習慣性得扣著臭腳丫子:「那俺去茅房,騰騰肚子。」

  「走,速速搞起,明日還要和二爺辦要緊的事。咱們吃些酒肉,便要早早休息。」身材瞧著較為壯碩的赤臉漢子,只披了一件單薄的外衣,便跑出去偷酒了。

  四位兄弟在徑山中,一塊生活多年,彼此都養成了默契,有人去偷餐食;有人去偷酒;還有點亮挑燈,收拾著破舊的木桌。

  而身為大哥的小蝙蝠,則是什麼都不用干,只去茅廁拉屎,騰騰肚子。

  對於這些上山落匪的江湖草莽而言,生活究竟是什麼?

  生活就是有酒有肉,快活每一天,想吃就吃,想喝就喝,完全沒有任何精神內耗可言。

  不多時,面積狹窄的下等房中,燭火跳動,光亮昏黃。

  四人蹲在長椅上,咬著白騰騰的饅頭,吃著微涼的牛肉,燒雞,花生米,喝著三壇好酒,臉上都流露出了愉悅的表情。

  對他們而言,入睡前缺的那點……是什麼?

  不是為了明天的養家餬口而憂慮,也不是為了掙倆逼錢賺彩禮,無非是酒肉罷了。

  「瑪德,這時候,要是在有個女人就好了。」蹲在長椅上的瘦猴,齜牙說道:「酒足飯飽,若在有個可人的女子暖床,豈不美哉。」

  「一……一個怎夠用?要有也是四個。」赤臉漢子連幹了三大碗酒:「此刻狀態正佳,我能與其交戰到天明。」

  小結巴一聽這話來了興趣:「……若不然……我……我等去勾欄轉轉?」

  小蝙蝠聽到這話,皺眉罵道:「憨貨,二爺明日還有天大的事情要辦,俺們怎可深夜離開,去逛勾欄?這豈不是要誤了正事?」

  「……!」小結巴聽到這話,垮著個碧蓮,連連道:「對對,正事要緊。」

  「你們且聽好了,義父曾說過,即便為匪,俺們也要腦筋靈活,只一味的行打打殺殺之事,哪那何時才能出頭?」小蝙蝠正色道:「此次與二爺一同調查瘟疫之事,對我等而言,那便是一個出人頭地的機遇。」

  「案子查清,二爺就要回府,我等也要回徑山,日後能不能經常相見還不清楚,哪裡會有什麼機遇?」瘦猴明顯智商不高,瓮聲瓮氣道:「這些個大人物,甚至都不會記得我們。」


  「蠢笨如豬。先不說二爺等人行事,與江湖草莽不同,這兩日也一直很尊重我等。即便是,他日後忘了我們,但只要義父不忘我等這些時日的奔波,那便沒有白費功夫。」小蝙蝠教訓了一句。

  「把頭說得對。」赤臉漢子點頭:「不論是吳大當家,還是二爺,能讓我等跟著查案,那就是看得起咱們,我們自然要竭力而為,切不可出錯大意。」

  「咕咚咕咚。」

  小蝙蝠喝了最後一碗酒,胡亂擦了擦嘴角說道:「快些吃,早早休息,明日可能天明就要出發。」

  四人邊吃邊聊,很快就消滅了三壇佳釀,以及足夠七八位成年人吃的餐食。

  酒肉喝完,四人倒頭便睡。

  另外一間上等房中。

  任也坐在窗口處,正皺眉看著室外景色。

  許棒子走了過來,輕聲問道:「怎麼還不睡?明天不是要趕路嗎。」

  任也斟酌半晌,回頭看向他,臉色凝重的說道:「瘟疫之事,我本就沒有往小了想。可今日查到此處,我還是覺得……自己先前想的小了。我這清涼府,很有可能已經捲入到一場難以想像的陰謀之中。」

  「為什麼這麼說?!」許棒子問。

  「越接觸,我越能感受到千里綠營在這南疆之地的分量。而清涼府與千里綠營剛剛結好,且關係持續升溫。」任也皺眉道:「那你說,誰有那個能力和膽量,可以承受得罪千里綠營的風險,而想要讓清涼府變成一座鬼城呢?!」

  許棒子怔了一下,脫口而出:「對家?」

  任也緩緩起身,看著夜色回道:「可能……還是小。」

  ……

  次日早晨,辰時初。

  大力虎站在客棧門前,客氣的抱拳道:「二爺,那小人這便告辭了。」

  「多謝兄弟跟著操勞一夜。」任也騎在馬上回道:「待此事一了,定要來清涼府一聚。」

  「承蒙二爺瞧得起,到時小人定當上門叨擾。」大力虎齜牙回道。

  「好,那就這樣,我們回頭相聚。」小蝙蝠插了一句。

  「一路平安。」

  幾人短暫道別兩句後,大力虎等人便告辭離去。

  他們對割袍鄉不熟,也不是徑山的人馬,所以幫忙找到張長壽後,就懂事的離開了。

  「二爺,我們也出發吧。」小蝙蝠目送幾人離去後,便催促了一句。

  話音落,八人八騎,直奔百里開外的割袍鄉趕去。

  一整日的時間,眾人都在策馬疾馳,幾乎沒有歇腳的功夫。

  直到傍晚酉時初,他們才趕到了割袍鄉地界,並在一處樹林中,使用了易容符,任也,愛妃,老劉三人的樣貌,都變成了平平無奇的古代路人。

  至於許棒子,他是剛入清涼府的,根本沒人認識他,自然也不需要易容,而小蝙蝠等人還要與跑馬幫的幫助相認,那也不需要變換容貌。

  準備就緒,眾人便再次趕路,但速度卻慢了很多,不像先前那般急迫了。

  任也騎在馬上,一邊看著周遭景色,一邊輕聲打聽道:「這個地方叫割袍鄉,為什麼聽著如此古怪?」

  「呵呵。」小蝙蝠笑了笑,輕聲解釋道:「因為這裡是英雄地,對於南疆的百姓而言,有著一段令人永遠銘記的典故。」

  「怎麼說?」老劉來了興趣。

  「大乾武帝在位時,曾對我南疆發動過三次傾國之戰,史稱平南之役。最後一次,是二爺的父親,老懷王統帥三十萬青甲,全面入侵南疆。那時有謠傳說,武帝之所以在晚年極盡瘋狂的進攻南疆,是想尋得古巫神的蹤跡,不過……此事太過久遠,且都是民間謠傳,具體原委,外人不得而知。」小蝙蝠緩緩抬起右臂,手持馬鞭指著北方:「此地距離大乾王朝與我南疆接壤之地,大概有千里之遙!而當時,老懷王帶著三十萬青甲,就打到了割袍鄉的青山之外。那時,負責從東路阻擊老懷王的統兵之將,正是我巫妖國白莽部的巫主,他一生戰績輝煌,在這南疆之地,尤其是嶺南,秀水之地,威望甚高,也是二十四位巫主中,排名非常靠前的擎國之人。不過很可惜,在此次戰役中,他一潰千里,幾乎讓老懷王打到南疆腹地。我國主震怒,在朝堂上,大罵白莽部是地蛇之軍,只會搖著尾巴逃竄。」

  「白莽部的巫主,生性剛烈,極重自己名聲,在聽聞國主的怒罵後,自然羞憤至極。」小蝙蝠慢慢說道:「後來,他在調查潰敗之因時,偶然得知,自己的一位結義兄弟,有叛國同敵之嫌,後幾經證實,這位統兵的部族將領,也確是被老懷王收買。所以,我白莽部的巫主,便在夜晚設宴,邀請了那位部族中的結義兄弟前來,並效仿先賢,在此地與其割袍斷義,將其頭顱砍下,以祭丟失的千里之地,和戰死的將士亡魂!不過,這位巫主並沒有殺害結義兄弟手下的將領,以及其家人和親屬,反而讓他們退出交戰之地,回歸部族。」


  「此舉令那些將領羞愧至極,至此三軍用命,打了足足六月有餘,竟又將那千里失地收回,逼迫老懷王退兵。」小蝙蝠看向任也:「所以,這裡從此便被稱為割袍鄉,以此紀念……後來身負重傷而死的白莽部巫主。」

  老劉聽完這段敘述後,驚訝道:「那要這麼說的話,我帝國的先任領導人,當初確實是大乾王朝的定海神針,軍神啊!白莽部巫主雖然知恥後勇,但三十萬青甲能打到此地,也足以見得老懷王的韜略啊。」

  「老懷王雖在南疆有惡名,但這裡的將領和各部族,確實對其有些畏懼。」小蝙蝠客官道:「在我們看來,武帝晚年時,大乾王朝真正令人畏懼的,便只有老懷王一人罷了。嘿嘿,不過還好,咱二爺與大乾王朝決裂……那日後,就是自己人。俺是山匪,不懂那麼多,但也覺得二爺與我們交好,日後不用再戰場相見,那自然是一大美事。」

  「呵呵。」任也笑了笑:「我與大乾王朝不共戴天。」

  旁邊,老劉繼續問道:「那你和這跑馬幫的幫主,又是如何認識的?」

  「我五歲時,父親便參軍戰死了。十餘歲時,母親患病,無錢醫治,也撒手人寰了。」小蝙蝠像是說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兒:「隨後,我便與周遭境遇相同的一些男丁,加入了綠林,干一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後來,漸漸有了一些名聲,我們便一同拜入了,這跑馬幫的秦幫主手下。他為人仗義,尤其對我多有照顧,想當年……要是沒有他,我或許早都死了。」

  「那你怎麼又跟隨了吳胖子?」老劉繼續問。

  「……!」小蝙蝠停頓了一下:「人生機遇罷了,有一次義父遭人算計,落難在一處山溝中,當時他唯一的一位義子趕出來報信,我受一位朋友之邀,便跟隨著眾人一塊營救。我們三十餘騎,個個浴血,殺破百人沖圍……自此,我便得到義父賞識,離開了割袍鄉。走時,秦大哥這裡有百餘名兄弟,許多年過去,這裡景色依舊,還是百餘人。與徑山相比,這裡實力孱弱,只能幹一些跑馬的生意,不過,我對此地是有感情的。」

  「唉,我越聽越感覺,綠林好漢的人生很精彩啊,不像我們,不是騙人,就是在被騙的路上,人都髒的很。」老劉開始陰陽怪氣。

  「哈哈,劉大哥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這嶺南府,秀水地界,不知有多少人羨慕清涼府的繁華與穩定。」小蝙蝠也酸溜溜的回了一句。

  「快進鄉里了,我們要不要給你秦大哥帶一些見面禮啊。」任也出言詢問。

  「呵呵。」小蝙蝠拍了拍馬背上馱著的大包裹,輕聲回道:「我今日卯時便以醒來,特意去買了禮品,雖然都不是什麼昂貴之物,不過兄弟重逢,有酒有肉便足矣。」

  任也聽到這話,微微點頭:「蝙蝠兄弟,重情重義,是條漢子。」

  「我綠林之人,離開家門後,便依靠不得父母,也無有權有勢的長輩照顧。生死相搏,刀口舔血中,能將後背交付的人,唯有身邊這些弟兄而已。」小蝙蝠回。

  「嗯。」任也表示認同的點了點頭。

  ……

  大約半個時辰後,眾人進了割袍鄉內,停在了一座較為寬大的院落門前。

  此處雖被稱之為鄉,但繁榮程度,連清涼府的一處偏僻街道都趕不上,四周儘是青山荒野,各村落都在山中平地落戶,從遠處看,大多數的民宅若隱若現,隱與林中,瞧著很稀疏。

  整個鄉中心,也就是七八條長街的規模,雖然酒肆,肉鋪,客棧,應有盡有,但人丁卻並不興旺。

  不過,這裡倒是顯得很清淨,景色也很優美。

  到了院門前,任也抬頭看了一眼銅製的牌面,只見上面龍飛鳳舞的寫著四個大字——割袍跑馬。

  老劉見到這四個字,不由得感慨道:「古代確實帶勁啊,黑社會都可以掛牌匾哈!」

  「就你話多。」許棒子已經跟老劉混熟了,不像之前那般沉默寡言

  「想抽焊煙嘛?」老劉禮貌的問:「我有一根,想抽你就說話。」

  許棒子聞言,便不再搭理他。

  眾人稍候片刻,跑進院內通報的幫眾,便帶著一位身著紫色緞袍,大約能有四十多歲的男子,快步走了出來。

  「哈哈哈哈,我兄弟回來了。」

  那身著紫色緞袍的男子,人還沒等走出來,便發出爽朗的笑聲:「真是想死我了。」

  他一路快步而行,急迫的穿過大院,便抬起雙臂迎向了小蝙蝠。


  「大哥!」

  小蝙蝠邁入走入院內,也很激動的與紫袍中年,狠狠擁抱了一下。

  門外,任也打量著紫袍中年,見他約有一米八左右的身高,臉頰方正,生的濃眉大眼,整個雖充斥著綠林之人的凶戾感,但長相很周正,充滿了英氣,很博人好感。

  「兄弟,自上次總舵集會後,你我二人怕是有三年多沒見了。」秦幫主伸出右手拉著小蝙蝠,臉上笑容燦爛,輕聲詢問道:「你這小子,在吳大當家哪裡,備受重用,日子過的好不快活,是不是都忘了,你這個蹲在山窩窩裡的大哥了?」

  「大哥,莫要拿話揶揄俺了。俺先前負責邊疆地區的一些事宜,距離這裡確實路途遙遠,不然俺早都回來探望大哥了。」小蝙蝠在秦幫主面前,顯得非常羞澀:「此次前來,確實是有要事,但能與大哥相見,也是喜事一件啊。」

  「兄弟,有要事?是吳大當家有什麼吩咐嗎?」秦幫主輕聲詢問。

  「也算是吧。」小蝙蝠點頭。

  「一會說,一會說。」秦幫主拉著他,扭頭喊道:「來人啊,趕緊讓灶間給我準備上好的飯菜!小蝙蝠兄弟回來了,哦哦,把後院那隻羊也宰了,吃肉!」

  「得嘞,當家的!」灶房那邊傳來回應之聲。

  「走,與我入內細說。」秦幫主吩咐完後,便招呼著小蝙蝠。

  「大哥莫急。」小蝙蝠回身,指著院外的任也等人說道:「這幾位是邊疆之地,清涼府懷王殿下的手下。此次前來要辦的事情,也與他們有關。」

  「你看看,我一見你,都忘了院外還有人等待。」秦幫主笑道:「快快,諸位兄弟,隨後一同入內。」

  話音落,任也等人便走入院中,並在小蝙蝠的介紹下,一一與秦幫主寒暄了兩句,各自報了家門。

  不過,為了避免多費口舌與麻煩,任也,老劉,愛妃,許棒子四人,都是以懷王手下的身份,與對方接觸的。

  ……

  入了跑馬幫的內堂後,寒暄客氣之言,暫且不提。

  小蝙蝠先是與秦幫主講明了來意,並隱去了清涼府目前的糟糕處境,只提了要尋找趕屍人——宋義之事。

  說完這個事兒,灶房那邊也準備好了餐食,而兄弟相見,自然也是無酒不歡,所以大家在內堂落座,邊吃邊談。

  烤羊上桌,在配六涼六熱,整整十二道硬菜,這餐食雖然比不過清涼府的接待規格,但在這窮鄉僻壤之地,那就已經是最好的招待態度了。

  除了任也等八人外,秦幫主這邊也叫了三名跑馬幫頭目作陪,一群人圍在大餐桌上,也顯得不太擁擠。

  「呵呵,這窮僻壤之地,也就能吃上這點野味兒了。」秦大哥招呼道:「來,大家動筷吧,咱們先飲一杯,歡迎諸位隨我兄弟一塊來割袍鄉。」

  任也雖然心中焦急,但卻保持著基本的禮貌,與對方寒暄幾句後,便舉杯一飲而盡。

  杯子落桌,秦幫主便適時的提起了正事兒,他充滿英氣的臉頰上,泛起了一絲狐疑之色:「我割袍鄉雖然地域頗大,可往來人口都非常固定,尤其是混跡綠林之人,幾乎就沒有什麼生面孔。說實話,你們提到的這位趕屍人——宋義,我先前並未聽人提過。如若他在鄉里,那必然是行事低調,只藏於那戶人家之中,且很少出來走動。」

  「想來是這樣的。」小蝙蝠微微點頭。

  「那怕是很難尋找到此人了吧?」任也輕聲詢問。

  「兄弟莫慌。」秦幫主擺了擺手:「在這割袍鄉,就沒有我老秦尋不到的人。你們在此休息一夜,只一夜,明日一早,我便能給你們答覆。只要這個宋義確在此地,那他就跑不了。」

  任也一聽這話,才算放心:「那邊有勞秦幫主了。」

  「兄弟不要客氣。」秦幫主正色道:「先不說,你們是我兄弟帶來的人。只說現如今,這千里綠營的各路人馬,都已知曉清涼府與我們展開通商,且是龍首親自應允之事,所以……有任何事情,諸位儘管吩咐,只要我老秦能辦得到。」

  「有勞了!」

  「快快,一塊敬秦幫主一杯。」老劉招呼道。

  「共飲此杯,共飲此杯!」秦幫主顯然心情不錯,只滿面笑容的舉起酒杯招呼道。

  俗話說得好,這有人好辦事,依靠著千里綠營這張金燦燦的名片,這調查瘟疫之源的事情,才會推進的如此順利。


  正事談完,任也等人也不好問東問西的絮叨,只與秦幫主等人推杯換盞,飲酒閒聊。

  桌上,小蝙蝠沒少喝,此刻已經面色潮紅,盡顯酒態。

  他伸手拿起裝著禮品的包裹,笑著說道:「大哥,此次前來,因為要替懷王辦事,這時間比較緊,所以我只帶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薄禮,嘿嘿……!」

  「自家兄弟,你能回來,那便是喜事一件,何須帶什麼薄禮?這顯得生分了啊……」秦大哥感嘆道:「為兄,這些年雖然混的不如意,手下依舊這百餘人馬,和你的地位已經不相等了。但……但只要你回來,曾經的情誼就不會變。」

  「大哥,莫要在提什麼身份地位。」小蝙蝠被說的有些生氣,他將左手嘭的一下拍在桌上,語氣很重的挑眉道:「當初我年少無知,見財起意,在客棧中偷了那偏將的財務,如若不是大哥出面,替我跪下與人求情……那那隻手,怕不是早都餵了野狗!!我雖在義父哪裡聽差,但這麼多年,始終掛念著割袍鄉,也惦記著大哥。」

  秦大哥聽到這話,神色有些恍惚道:「唉,時間過的真快啊,那個時候你才個初出茅廬的少年。」

  「哈哈。」

  小蝙蝠聲音爽朗的笑著,伸手打開包裹,拿出了一件上好的棉袍,一雙符合秦幫主雙腳的靴子:「入秋了,這天快涼了。大哥,這棉袍尚好,禦寒過冬不在話下。」

  秦幫主愣了一下:「哈哈,你還記得我的鞋碼和衣碼,好好好。」

  兄弟二人相談甚歡,其它人都是陪襯。

  又喝了一會,小蝙蝠已經酒醉七分,且時間也已經很晚了。

  他心裡記得任也的事,便主動說道:「大哥,替懷王辦事兒,需頭腦清醒,今日不能再喝了!明日,明日事了,你我在把酒言歡。」

  「好,好,時候是不早了,我這邊讓人給你們安排房間。」

  「好。」

  說話間,酒席散去。

  秦幫主親自帶人來到相對寬敞和雅致的後院,將一行人送入了一間寬大的二樓之中,並衝著任也說道:「兄弟,最晚明日早晨,我一定給你準確消息。」

  「辛苦了。」任也禮貌抱拳。

  二人寒暄過後,任也等人便邁步走入二樓之中。

  小蝙蝠看了一眼四周院落,有些好奇的詢問道:「大哥,今日咱們跑馬幫的兄弟,為何就這麼幾個人?」

  秦大哥打了個酒嗝,齜牙道:「北面來了一批緊俏的貨,我與周遭幾個馬幫的當家人商量了一下,決定亮刀劫掠,今晚幹活,天明便能帶著錢財返回。」

  「哈哈,大哥天天坐在家裡也收錢,悠哉啊。」

  「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如若不是有一群兄弟跟隨,我早都金盆洗手,找個地方娶幾房小妾快活了。」秦幫主笑道:「行了,你早些休息,明日再談。」

  「好!」

  說完,二人話別,小蝙蝠等人也走入了二樓之中。

  幾名跑馬幫的幫眾,跟隨著秦幫主緩緩離開。

  ……

  回到二樓房間,任也等人因有些酒醉,便困意上涌。

  老劉喝了一壺茶水,打著哈欠說道:「瑪德!我……我怎麼又想竄稀。」

  「你是懶驢上磨屎尿多。」任也躺在床榻上,一邊想事,一邊回了一句。

  「不行,不行,我要去方便一下。」

  老劉說著起身,捂著肚子便離開了房間。

  他一路夾著褲襠下樓,來到室外後,在周遭尋找了一圈,便鑽入了旱廁。

  蹲下後,他一邊方便,一邊順著旱廁縫隙看向前院方向。

  不過,他越看越眉頭緊鎖,心裡盪起了一股怪異之感。

  ……

  同一時間。

  小蝙蝠回到另外一間房中時,便倒頭就睡。

  小結巴在屋內尋找了一圈,開口說道:「這屋中沒有茶水,我去前院讓人提一壺過來,喝喝茶,醒……醒醒酒!」

  「好!」赤臉漢子打著哈欠回道。

  「我與你同去,嘿嘿,管前院的人,要點夜食吃吃。」瘦猴起身。

  「走吧。」

  說完,小結巴與他一同離去。


  ……

  又過了一會。

  老劉神色略顯慌張的返回了客房之中,進門後,見到許棒子已經休息,王妃也入了安全屋內,只有任也一人睜著眼睛,躺在床上。

  「老寶貝,我怎麼感覺不太對勁啊。」老劉突然開口說道。

  「怎麼了。」任也起身詢問。

  「……這地方氛圍不對。我剛才拉屎的時候,見到前院燈光昏暗,周遭的街道上也沒有光亮,此刻雖然已經是深夜,但不至於黑燈瞎火到這個地步吧?更何況,這裡還是江湖人聚集的地方。」老劉是江湖人士出身,他有一種天然的警覺性:「還最重要的是,我剛才聽到外院,有雜亂的腳步聲。」

  「你什麼意思呢?」任也反問。

  ……

  又過了片刻。

  小蝙蝠的房外,傳來了敲門聲。

  赤臉漢子頓時不耐煩道:「敲門作甚,進來啊!」

  「咚咚!」

  敲門聲繼續。

  赤臉漢子無語的起身道:「門又沒鎖,敲個屁啊!喝點貓尿,又找不到北了。」

  說完,他醉醺的來到門口,伸手便打開了房門。

  「吱嘎!」

  一聲輕響泛起,赤臉漢子抬頭,卻見到走廊中燈光昏暗,小結巴呆呆的站在門口,雙眼圓瞪。

  「就這點酒,怎麼把你喝的如此木訥?」赤臉漢子皺眉道:「瘦猴呢?」

  「通……通知把頭……跑……跑,快跑!」小結巴非常結巴的說了一句:「這裡有埋伏。」

  赤臉漢子聽到這話,頃刻間頭皮發麻,酒瞬間醒了大半。

  「刷!」

  小結巴剛剛說完,整個人突然向內倒了下來。

  「咕咚!」

  赤臉漢子攙扶住了他,低頭一看,卻見到小結巴的後背上,插著三根帶著蠱毒,且泛著腥臭的味的弩箭。

  只一眼,赤臉漢子瞬間悽厲的喊道:「兄弟!!小結巴!!把頭,小蝙蝠!」

  「撲棱!」

  小蝙蝠雖然酒醉七分,但身為江湖綠林之人的反應和警覺性,還是讓他第一時間坐了起來,並且眼睛都沒睜開就喊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兒?!」

  「此地有埋伏!!小……小結巴死了。」赤臉漢子急迫道。

  小蝙蝠瞬間呆愣。

  「踏踏!」

  緊跟著,二樓周遭便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

  跑馬幫前院,長相充滿英氣,為人仗義的秦幫主,衣衫略顯凌亂的邁步前行。

  他左手拖拽著瘦猴的屍體,走向院中的火堆旁落座。

  「刷!」

  他伸手拿起一把關刀,噗的一聲插入了瘦猴的屍體之中,並將他挑起,放在火堆上烘烤。

  火光跳動,瘦猴衣物開始燃燒,皮肉在火堆的炙烤下,泛起滋滋的聲響。

  「嗖!」

  一條通體雪白的山狼從內堂沖了出來,聞著皮肉燒焦的味道,蹲在了火堆旁。

  「多年未見,只帶了一件破袍子,一雙布鞋。」秦幫主烤著瘦猴的屍體,雙眼中浮現出嫉妒且憎恨之色:「呵呵,你還真是想念我這位大哥啊!」

  「清涼府有三人易容,也分不清誰是那懷王。那兩位男的留下吧,其它人全都殺了。「

  他冷漠的開口道:「狗屁的千里綠營,老子給你當了這麼多年的狗,你都不看我一眼。那就別怪我無情了。「

  話音剛落,一位渾身散發著很重陰氣的男子,宛若幽靈一般出現在了火堆旁:「你不會後悔,自己做出的這個決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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