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9章 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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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祖。」廣慈語氣裡頭帶了幾分乾澀:「您這是何苦?」

  「小廣慈,你一身武藝皆得吾徒了念真傳,而今,你既已知曉我真身,便是要護住我。今日,便將這些人擊退,把那孩子抓來給我。快!」

  「師祖!」廣慈聲音高了幾分:「幼年尚且得您教導,您說過,之所以賜名廣慈,便是讓廣慈以慈悲為懷,廣纜眾生相,仍悲憫眾生。

  廣慈時刻謹記,數十年不敢行差踏出一步。卻是沒想到,再見師祖,竟是這般的境地。」

  說罷,廣慈老淚縱橫,一頭磕在地上:「師祖,這是廣慈此生第一次違抗師祖的命令,想來,也是最後一次了。」

  說罷,劃破了手掌,鮮血頓時流了出來。

  斷塵:「廣慈!你敢!」

  廣慈:「師祖,您看清楚,面前的人,不過年方二十,絕對不是她。您等的人,早就埋骨在那年荒雪。方丈說百年後重遇的話,不過是誆您的。您...且放下執念吧。廣慈必定拼盡所有,也必然帶著您回家。」

  「廣慈!」十爺瞳孔一縮:「事到如今,你還護著他!」

  「師祖!」廣慈也叫了一聲。

  「我找到她了,她就在那裡。百年之約,我等到了。」

  說罷,他看向溫酒。

  溫酒下意識的後退,四爺微微側身,只將溫酒擋住。

  「師祖!您這是為何啊?您說世人貪嗔痴,您這又是做什麼?」

  「貪嗔痴...我不也是世人嗎?」

  說罷,他艱難的想看奔著溫酒走過去,對上溫酒的眼神,他眸子裡頭漸漸沒了光澤,終是收回了視線:「呵,她好似真的不是她。」

  良久之後,他又伸手摸了摸廣慈的頭:「孩子,動手吧,今日你不解了這孽,來日我得時機,還是會活下去。一直活下去。總是要去赴約的。」

  「師祖...」

  廣慈受傷的鮮血已經微微凝固,他顫抖著嘗試將手貼在斷塵的額頭,卻再最後一刻,頓住了。

  「師祖,您...」

  「師祖,不孝弟子對你不住。」

  廣慈淚眼模糊,終究閉上眼睛,將手貼在他的額頭上。

  斷塵最後看向四爺,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來,四爺看出他的口型,那是...

  「再見。」

  不知怎麼,四爺一時間只覺得有些不安,實是不知他這是什麼意圖。

  隨後,廣慈的鮮血碰觸到斷塵額頭之時,便是發出滋啦的聲響,片刻後,周圍安靜了下來。斷塵的也再沒了聲響。只是,那雙黯淡的眸子,還定定的看著遠處。手也放在胸膛。

  廣慈幫著他閉上眼睛:「師祖終可以歇息了。」

  廣慈席地而坐,紅著眼眶為其超度。

  於此同時,千里之外被關押著的「山怪」都清醒了過來。

  「我們這是在哪兒?」

  「好餓啊。」

  「祖母,你醒了?」

  「寶,你怎麼受傷了?啊?」

  「祖母,嗚嗚嗚,太好了。」

  ...

  「請允許我帶著師祖回去,幼年初見師祖,他白衣一塵不染,這身衣裳髒了,他怕是不喜,我得給他換換。」

  「大師請便。」

  事至如此,眾人自然不會為難廣慈。

  廣慈點了點頭,便是將人抱了起來,一步一步出了去。

  「爺,你怎麼樣?」溫酒緊張的看了眼四爺。

  四爺活動了下筋骨:「沒事兒了,晦暗之氣消散了。」

  「那就好。」溫酒吐了口氣。

  四爺默默地收回了手,令一隻手將溫酒攬住:「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溫酒又看了眼廣慈離開的方向:「他的血為何會...」

  「廣慈說過,晦暗之氣煉化之初,需要一人的血為引,此人必定至真至純,方可練成。」

  「廣慈...」

  「沒錯,廣慈就是那個引。晦暗之氣因起而生,也只有他的血,能滅。」


  溫酒愣了下,不知為何,有股子複雜的情緒自心裡浸了出來。

  一個破碎了的少年,和抱著少年的那眉須皆白的佛門老者...

  於重山之巔,白雪皚皚間,踏著鮮血,一步一步隱出視線...

  ...

  溫酒以為,那會是她最後一次見到廣慈大師。

  卻不想,三日後的巷子裡,便是再見之日。

  「大師約我夫婦過來,所謂何事?」四爺自馬車上下了來,接了溫酒下來,看向廣慈問。

  「大師,您這...」溫酒定神看見廣慈的樣子,也忍不住愣了片刻。

  從前,廣慈大師的僧袍都是極其乾淨的。

  而今日,他衣衫沾了不少髒污,顯然慌忙清理,便是身後還有菜葉未曾取乾淨。他的人之前除了眉須是白的,皮膚幾乎不見皺紋,而今不過三日時間,便好像是忽然老了幾十歲一般,便是走路,也好似帶了幾分佝僂。而今看著,倒是有幾分古稀之年的模樣了。

  「貧僧無礙,謝施主關心。」

  廣慈雙手合十,對著兩人微微頷首:「阿彌陀佛,今日打擾二位了,本想還寺,卻在幫著師祖收拾遺物時,發現了些東西,貧僧思來想去,還是要拿給施主。」

  聽他這般說,四爺和溫酒對視了一眼,皆是有些驚訝。

  說罷,廣慈打懷裡拿出一張牛皮,給了溫酒。

  溫酒愣了下,便是接了過來。

  瞧著那牛皮好似有些年頭了,上頭還破損了一塊,溫酒緩緩打了開來,瞧了眼便是楞住了。

  「這...」

  瞧清楚後,便是四爺也皺起了眉頭來。

  「施主也覺得這牛皮上所繪之人和您相似吧?」

  「何止是相似,這瞧著,就是我一般。」溫酒細看,牛皮雖然破損了一個洞,但是不影響瞧見那畫。

  畫中人背對著,手裡拿著一玉米,好似聽到有人叫她,便是笑著回頭來看,滿眼溫柔。便是神采,都幾乎和溫酒如出一轍。

  若不是能確認這是那斷塵的東西,溫酒甚至覺得這就是四爺所畫,畫的就是她日常的樣子。

  只是,因為破損的地方被鮮血侵染了,侵染的正是畫中人的心肺,倒是填了幾分妖異了。

  「這是在施主心口衣襟裡頭尋到的,想必他一直帶在身上。說來,我們都曉得師祖出家前有個心上人,卻誰也不知師祖心中人長什麼樣子,今日瞧見這畫,廣慈心中也是震驚不已。

  施主,這畫贈與您,並非是廣慈故意討您不快,只是想著完成斷塵師祖的遺願。您是留是丟,自隨您心就是。斷塵師祖執念太深,他自然在世人眼裡十惡不赦。只是,廣慈還是要說一句,他若是想,他有很多機會奪了您的身體為己用,只是他沒那麼做。」

  溫酒默了默,再看著畫像,腦子裡頭不自覺的浮現曇鸞帶著淺淺笑意烤魚給她吃時候的情形,那會只覺得可怖,而今想來,他是在透過她,看他念了多年的人吧...

  初見時候,他便是說,自己和他有緣,還道他有個情劫要過。

  想來,他這煎熬的一世,皆因情而起,因情而終。

  他的情劫,終究是沒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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