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章 輿論(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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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幾人一併朝河北岸而去。陳行貴早就在利涉門拱橋邊的酒樓定下位子。

  酒樓三層,在南岸臨軒而坐,可以看到河邊的景色,南面是南門大街,是入城的通衢大道,熙熙攘攘的都是人流,橋上橋邊還有士子賞雪賦詩。

  每臨近童試,鄉試這樣讀書人的聚會就越發多起來。

  眾人落座後,不久黃碧友,朱向文二人也是到了,還有陳文才也是一併來了。林延潮記起來,陳文才家住在湯門,離自己這並不遠,不過自己覺得此人太勢利,沒什麼交往。

  同窗久別重逢,大家見面後彼此一陣喧鬧,好生熱鬧。

  人到齊後,菜也是上桌。

  林延潮夾了一筷子豬耳朵後,笑著問道:「這距縣試還有一個月,你們怎麼提早來了?」

  黃碧友喝了一口熱酒,將酒杯放下道:「書院關門之後,我們自在家苦讀,但讀書這麼久,怕是閉門造車,所以看了縣試在即,就來城裡與以往相熟的友人切磋學問,有幾人都是過了府試的童生,我向他們討教獲益良多。」

  朱向文也是道:「是啊,我們嘉登雖是不如省城讀書人多,但咱們讀書人也是有交遊的,組織了文會讀書,延潮你呢?也是在家讀書?可有拜老師?」

  林延潮笑了笑道:「還好。」

  黃碧友自信地笑著道:「延潮兄,這大半年來我們讀書可是大進,你卻閉門讀書,恐怕就要拉在我們身後了。」

  朱向文道:「怎麼會?延潮兄當初三個月能考進內舍,你行嗎?」

  黃碧友哼了一聲不說話。

  陳行貴笑著道:「幸好,我們與文才,向文都是在閩縣士子,至少不必與林延潮在縣試里捉對廝殺了,倒是黃兄,你們卻是要一同參加縣試。」

  林延潮笑了笑道:「陳兄,朱兄哪裡話,沒有在侯官縣縣試里碰上你們,是我的幸甚才對。」

  聽了林延潮的話,眾人都是鬨笑。

  酒桌一旁,突然有人問道:「敢問哪位是林延潮?」

  與林延潮他們相鄰的,也正有一桌讀書人,只是彼此互不相識,兩邊沒有打招呼。

  林延潮道:「在下正是。」

  待林延潮將自己名字報出後,另一個酒桌上數人都是露出果真如此的神情。

  林延潮看對桌几人神情,但見幾人目光中浮過一絲不屑。

  「是啊,對於林兄,我們雖未見面,但也是神交很久了。」一人語氣中帶著諷刺地道。

  林延潮喝了口酒淡淡地道:「我與諸位素昧平生,不知如何招惹各位?」

  之前問林延潮姓名的士子開口道:「敢問林兄,之前是否在濂江書院讀書?識得餘子游,徐賈二人否?」

  林延潮一下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當下道:「你們莫非是餘子游,徐賈的朋友?是否他在背後編排我什麼話?」

  一桌人都是冷笑笑了兩聲。

  陳行貴在一旁怫然道:「你們諷刺林兄也就是諷刺我,大家都是讀書人,有什麼話不妨當面直說。」

  林延潮一桌的人,也紛紛道:「是啊,不要話說了一半。」

  「大家擺開車馬來談。」

  陳行貴朋友這邊有幾個衙內,說話頗有氣勢。

  反觀另一桌的人有些氣弱。

  當下一人道:「好,我也就道個明白。在下姓趙,我們都是侯官的士子,準備要參加縣試的。半個月前,我等去了一文會,也是讀書人相互論道,切磋學問。文會上,餘子游余兄,此人乃翩翩君子,學問我等也是很是佩服。」

  「交談下,余兄說要是往年,以我們的才學,要過縣試不難,但眼下出了一個林延潮就難說了。我們問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才高八斗,與福清葉向高一般,都是少年神童。我們想若是我們這一屆,真有神童在,無論能不能中,與之同考也是我們的榮幸啊。」

  「但余兄提及了這位林兄之事。他說林兄在濂江書院讀書時,不思如何破題,寫文章,求學業長進之道,反而卻專思背文抄文之法,以求在考試中押題蒙題。林兄,餘子遊說得沒錯吧。」

  那士子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們也不算冤枉你了,余兄說你,準備在童拭之中,不以自己真才實學,博得出彩,反而靠抄襲前人文章,以求矇混過關,這等行徑與那些文賊何異。我自幼苦讀詩書,雖不敢說過縣試,中秀才,但也不屑於行此小人之道,君子直道而行,就算今年不中,大不了明年再來,此等歪門邪道就算取中,與小人何異?」


  趙姓士子的話,頓時博得了一桌之喝彩。

  還有一人假惺惺地勸道:「呵呵,趙兄你錯了,天下文章一大抄嘛,從家裡抄到考場,也不算得什麼?那是人家本事啊!」

  聞言林延潮這邊一片譁然。

  黃碧友雖有些嫉妒林延潮,但還是以同窗之情為先,第一個站出來道:「我問你們,若是你們誰沒有看過文府,看過以往程文的?」

  「若是縣試時,正好考到你們原先做過的題目,你們是寫還不是不寫?」

  朱向文道:「是啊,你清高什麼啊,眼下一個個不屑,恐怕若是你們真的押題押對了,難道會不寫嗎?」

  兩邊各持一詞,那群侯官士子說了幾句,見對方人多勢眾當下都是怕了,不敢再說,連酒菜也是不吃了,匆匆離開。

  臨走時一名士子道:「若是林延潮,你憑此下作手段通過縣試,我等必定鬧到學宮!」

  「**你娘!」

  陳行貴將酒壺直接丟出砸在那人頭上。那人痛叫一聲,罵道:「你再說一遍。」

  陳行貴昂著頭道:「他以為我在威脅你,不拿之當回事,卻不知我說到做到,知行合一。說**你娘就今晚就去**你娘,你信不信?」

  那人不敢再說,狼狽而走。

  而林延潮一桌都是大笑。

  陳行貴對林延潮道:「林兄,不必往心底,餘子游不過是小人手段,壞你名聲,也讓你縣試之時,束手束腳,你可別因此而亂了陣腳。」

  林延潮笑著道:「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這不算什麼,只是多謝陳兄替我仗義解圍才是,否則我要與這些無聊人費一番口舌。」

  陳行貴朗聲一笑道:「咱們都是同窗,互相幫忙也是應該的,來,就以此酒,預祝林兄,馬到成功。」

  林延潮也是舉杯道:「咱們府試里見。」

  兩人相視一笑。

  過了幾日侯官縣裡出了公告榜文,定在一個月後,也就是二月十七日進行縣試。所謂的縣試,就是由縣官主持,縣學教諭監試,考場就定在縣學學宮旁的考棚。

  縣內士子必須在十五日內往縣署禮房報名,寫上三代履歷,並要人作保。

  林延潮,林延壽結伴前去,大娘不放心,一定要親自跟去,大伯道自己在衙門裡照應了,還擔心個什麼事。作保有兩種,一種叫互結,考生取具同考的五人,寫具五童互結保單。還有一種叫具結,請廩生具保。

  林延潮自是早早寫信給自林誠義打過招呼,他可是府學稟生,正好他來給自己認保。大娘和林延壽聽說林延潮有稟生作保十分羨慕,按照規矩找稟生作保是要一筆錢的,林延潮找林誠義自是不用。

  林延壽就沒那麼好運氣了,他的塾師雖是也是廩生,但具保的名額滿了,可林延壽同村要找五人結保,卻不容易,這比稟生作保有風險,若有一人出了問題要五人連坐,若不是彼此親戚關係,也沒人肯當這風險。

  所以大娘委婉地向林延潮提出,讓林誠義給林延壽具保作結。林延潮答允了,不過說自己蒙先生免了錢,已是不好意思了,延壽卻不能再免了,需按規矩來。

  大娘小心思落空了,但還是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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