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緣樹(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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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2.姻緣樹(四)

  靈王大人很不甘心, 問道:「為何要你來?」

  蕭復暄:「……」

  蕭復暄:「因為戲樓不讓水牛進。」

  烏行雪嘴角動了動,明顯是有點想笑,但又繃住了。

  天宿大人神情麻木。

  可能是真怕水牛吧, 他說動就動。話音未落,便抬手去改烏行雪的五官容貌, 堅決不給某人一點兒可乘之機。

  烏行雪一邊任他在臉上點點碰碰,一邊又回了一句:「也沒說是水牛, 不是還有一群小娃娃麼。」

  蕭復暄手指頓了一下, 瞥了一眼他不停開開合合的嘴唇, 道:「烏行雪。」

  烏行雪:「嗯?」

  蕭復暄動了動薄唇, 蹦了一句:「你是喜歡他們眉心的一點硃砂, 還是喜歡那個肚兜, 我也可以給你易。」

  烏行雪:「……」

  不必!

  靈王大人畢竟只是想逗人,覺得蕭復暄的反應很好玩,並不想真的把自己搭進去。

  他頗為無辜地眨了眨眼,偏頭在蕭復暄唇上磕了一下, 道:「那我還是比較喜歡你。」

  蕭復暄挑了眉。

  烏行雪又道:「哎, 不鬧了,快易快易。今日你說了算, 是個人就行。」

  但他都主動磕人一口了,這易容就註定快不起來。

  以這兩位的技法,易容不過是一瞬息的事。可他們愣是耽擱了好一會兒,等到兩人進茶樓的時候,靈王大人唇色都濃了幾分, 頸側淡淡的血色還未褪盡。

  ***

  蕭復暄的易容一貫不會太過出格, 為了避過李家公子,這次還稍稍動了一下兩人的身形高矮。

  似乎是頗有成效。

  因為直到他們穿過整個戲樓茶堂, 都沒有誰咋咋呼呼地迎過來。

  「這戲樓今日好安生,那位李公子是不是根本沒來?」

  烏行雪手指抵著蕭復暄的腰,一邊推著他往前走,一邊傳音沖他咕咕噥噥。

  「差不多。」

  蕭復暄回了一句,在堂倌的招呼下尋了一處空桌。

  「那還挺稀奇,上回那老伯說這齣戲快講到頭了,這幾日唱的還是新續的。以那李公子的脾性,總要來戲樓熱鬧一番,四處招呼招呼。居然沒來?」烏行雪還是覺得十分奇怪。

  「或許——」

  蕭復暄在茶桌邊坐下,剛回了「或許」二字,話音便是一頓。

  「怎麼了?」

  烏行雪納悶地問。

  就見蕭復暄朝旁邊那桌偏了一下頭,道:「看隔壁」

  烏行雪轉頭一看,拎著茶壺的手差點沒端穩。

  隔壁那桌坐著一個人,穿著湖藍罩衫斜支著頭,手裡攥著一把未開的摺扇。那不是李家公子又是誰?!

  烏行雪拎著茶壺一動不動,片刻後轉頭悄悄沖蕭復暄眨了眨眼:「我們現在起身換一桌,是不是太過刻意了?」

  蕭復暄:「你說呢。」

  烏行雪又去看那李家公子,發現對方依然維持著那個姿態,一動不動。旁邊這桌來了人,他卻似乎毫無所覺,人在戲樓,魂已經飛去了天外。

  興許就這麼坐到天黑,那李公子都回不了魂,更別說認人了。

  這麼一想,烏行雪便放下心來,給自己和蕭復暄都斟了一杯茶,悠悠哉在地飲了起來。

  可他們並沒有能安安生生地坐到天黑。

  樓台上的戲剛唱過半時,那李家公子被一聲鑼鑔驚回了神。他呼嚕嚕晃了晃腦袋,又用摺扇敲了敲額心,似乎在緩解困勁。這麼掙扎了一會兒,才放下支頭的手,給自己提壺倒茶。

  他倒茶的時候半轉了身。

  從烏行雪和蕭復暄的角度,只要斜瞥一眼,就能清晰地看見他的全臉。

  那李家公子本有一張稱得上俊朗的臉,咧嘴而笑時頗有一點紈絝相,算是有副好皮囊。然而此刻,那張紈絝臉蒼白無光,眼下還有兩片烏青,快掉到臉頰了。

  烏行雪:「……」


  這得是磕了二斤鐵丹藥,才能有這效果吧?

  他和蕭復暄畢竟只是招架不住李公子的熱情,並非同他有過節。看見對方如此模樣,也就顧不上什麼迴避不迴避的了。他們對視一眼,烏行雪屈指在李公子桌上敲了一下。

  就聽「篤」的一聲響。

  李家公子慢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抬眸看向他們。

  烏行雪指了指那碩大的黑眼圈,問道:「你這是怎麼了?又遇奇緣碰見妖精了?」

  李家公子眨巴眨巴眼,又慢半拍,恍然道:「啊……」

  烏行雪:「?」

  做什麼這一驚一乍的。

  李家公子微微直起身:「二位恩人是何時來的?」

  烏行雪乾笑一聲,頭也不回又戳了蕭復暄一下,無聲道:「天宿大人,看看你這易容術。」

  蕭復暄:「……」

  天宿大人已經不想在這位李家公子面前探究什麼易容術了,他抬了抬下巴,沖那李家公子道:「不如先說你自己。」

  李公子搓了搓自己的臉,道:「臉色差得很嗎?」

  烏行雪道:「眼下那烏青能占半張臉了,你說呢。你這究竟是如何弄出來的?」

  李公子蔫了吧唧地說:「十來日沒睡一場整覺了,能不青麼?」

  說著,他又張口打了個哈欠,盈了滿眼淚花,看起來泫然欲泣。

  他就這麼淚汪汪地看向烏行雪和蕭復暄。

  烏行雪:「……你十來日不睡覺作甚?」

  李家公子抹著眼淚,說:「哪是我不想睡啊,是根本睡不安生。」

  烏行雪:「為何睡不安生?」

  李家公子道:「有人託夢罵我。」

  烏行雪:「?」

  見恩人滿臉困惑,這李家公子也不再亂打啞謎了,細細說道起來。他指了指戲台上翻江倒海的黑色長龍,道:「起因就是我寫的這齣戲。」

  「二位聽說過這戲的來歷吧?」

  「聽過啊。」烏行雪點了點頭,「臥龍縣名嘛。」

  李家公子道:「對,這臥龍縣名的由來是我少時聽來的,後來機緣巧合之下去了一趟南邊,走的是水路。有一天夜半醒來,我我從船篷里探了頭,迷迷茫茫之下,在海霧裡看見了一道黑色長影。」

  烏行雪「哦」了一聲,饒有興味:「那不就同臥龍縣當年的蜃樓一樣麼?」

  李家公子點頭:「沒錯。我料想當年咱們這縣城浮現的蜃樓之景,應當就是從南邊映照過來的。而我在船上所見的,應當就是真跡了。」

  烏行雪轉頭看了蕭復暄一眼,道:「怪不得說這李家公子一生多奇遇呢,這都能叫他碰見。」

  「這不是福緣麼,好事啊。」烏行雪寬慰了一句。

  他想說,你不會見著龍跡也熱情似火地撲過去吧?但忍住了沒出口。

  李家公子道:「確實是奇遇福緣,這還不止呢。我當初半夢半醒嘛,看到那龍影不敢相信,愣了好半晌。等我拍著臉把自己打清醒了——」

  烏行雪:「……」

  李家公子道:「就發現龍影已經不見了,倒是那海霧裡有個人影。」

  「哪樣的人影?」

  「沒看見臉,只看到模模糊糊的背影。我記得個頭很高挑,黑衣黑靴,跟那夜色都快融於一體了。」李家公子比劃著名,說:「我看見他就那麼憑空走在海上,一邊走一邊將散發束起來。我一眨眼,他就沒進霧裡,再看不見了。」

  「後來呢?」

  「後來……」李公子訕訕了一瞬,道:「後來我迷迷瞪瞪睡過去,等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從船篷里醒過來。一時間就分不清前一夜所見是真還是夢了。倘若是真,那便是一生難得一見的談資。倘若是假,那就純屬白日發夢了,也不好與人亂講。所以我就寫了這齣戲文。以臥龍縣的縣名來由為頭,以那海上的黑衣人影為底,然後……」

  然後胡編亂造了一個悽美曲折、比翼雙飛的愛情故事。

  烏行雪聽到這處,隱隱料到了一點後續:「所以你說那個託夢罵你的人是……」

  李家公子眼淚淌了下來:「就是我在海上見到的那個人。」


  「有好一陣子了。」李家公子聲音裡帶著哭腔,「自打這戲唱到『美人圖』,我就開始夜夜做夢。夜夜夢裡都有一個黑衣公子,長得倒是十分俊美,但那脾氣……」

  「他在夢裡同我說,這戲文一派胡言烏七八糟。還說他脾氣壞得很,我如果不是不想活了,就趕緊改了。」

  「可戲文嘛。」李家公子一臉委屈,辯解道:「戲文哪有當真的,本來就是胡說嘛。何況我還給他配了一段良緣……」

  他說著說著,忽然想起面前這兩位也被他配過「良緣」,差點把命配進去,又訕訕收了話音。

  「哎不提也罷、不提也罷。」他略過了良緣那段,繼續哭訴道:「他還日日在夢裡嚇唬我。」

  烏行雪:「哦?怎麼嚇唬的?」

  李家公子:「扮鬼。」

  烏行雪:「?」

  李家公子道:「他經常說著說著話,語氣就變得幽幽的,特別虛也特別輕,然後眼裡就淌下血淚來。或者猛地拍我一下,我一轉頭,他咧嘴笑笑,笑得特別邪性,拍我的手說斷就斷,然後血淋淋地滾到我手裡。我……」

  這李家公子畢竟是錦衣玉食長大的,雖然多奇遇,卻一貫福大命大,沒有真正遭過什麼罪。哪裡受得了這種場景,更何況還夜夜都是呢……

  於是十來天下來,眼下的烏青就可見一斑了。

  烏行雪覺得那夢裡的人還挺有意思,但嘴上還是寬慰了李家公子一句:「興許再過幾日便消停了,不至於真的夜夜來罵你,哪有那副閒心呢。」

  結果李家公子哭得更慘了,一拍大腿道:「有的,他說自己就是世間一閒人。」

  烏行雪:「……」

  靈王大人擅長慫恿別人圍著天宿哭,但並不擅長應對別人衝著自己哭。

  他想了想,勸道:「那你就把戲文改了嘛。」

  反正他聽稀奇也聽得差不多了。

  李家公子道:「晚了,今日這齣就是末尾了,馬上都要唱完了。」

  他抹了抹眼淚,憂愁道:「倘若這麼夜夜相熬,我這壽命得折好幾道吧,會不會連而立之年都過不了?」

  烏行雪剛想說「不至於」,就聽這李家公子道:「那我四處欠的人情恩情,可就還不完了……」

  烏行雪怔了怔,又默默把話咽了回去。

  他和蕭復暄在這江洲城、臥龍縣兩邊往來,聽到最多的話便是「李家公子又幫了誰誰一個忙」,「李家公子又給誰家牽了個好姻緣」,從未聽過他欠著誰的。

  到他自己這裡卻截然相反——隻字未提所行善事,滿口都是「我還欠著誰一份恩」。

  烏行雪同蕭復暄相視一眼,忽然覺得這位哭哭啼啼的公子甚為討喜。

  他想了想,同這李家公子說:「你欠的恩情里,有我們兩個的麼?」

  李家公子道:「自然是有的!」

  烏行雪道:「那今日起,你就可以將它勾銷了。」

  李家公子納悶道:「為何?我還沒找到報答之法呢。」

  烏行雪指了指戲台說:「我就愛聽戲,可近百年不曾聽到新事了。你這是頭一個,雖說是胡編亂造,卻也很是稀奇。我們應當能記很久,這比那金銀圖卷稀奇物什有意思多了,算作報恩綽綽有餘。」

  他難得正經,李家公子聽了一會兒,頗有些赧然,攥著摺扇支支吾吾半晌,問道:「聽二位恩人的話音,是要離開江洲城,去別處了嗎?」

  蕭復暄道:「嗯,本來也是為了你這戲文多留了一陣。」

  烏行雪笑了笑,道:「這小半年,多謝招待了。」

  ***

  他們於那年夏末秋初離開江洲城,如先前一樣,又遊歷去了人間其他地方。

  這位臥龍縣的李家公子並沒有如他擔憂的那樣短命折壽,夢裡那位脾氣乖張的人嚇唬過了癮,也沒再捉弄他。他平平安安地活著,依然廣行善事、廣牽良緣,遠近聞名。

  他還是常有奇緣,常遇奇事,福大命大。從一臉紈絝相的年輕公子,慢慢有了美鬚髮,再慢慢成了頗為慈祥的老者。

  他在請吃完八十慶宴後壽終正寢。

  江洲城、臥龍縣一帶的百姓受惠頗多,常有惦念,於是在鄰山望江的地方砌了一座廟宇,廟裡以這李家公子為形,立了一尊石像,擺了供桌香案。


  再到後來這一帶的老人一一離世,後輩再去那廟裡上香添果時,都會說:「這是積善德、保姻緣的『神仙』。」

  ***

  烏行雪和蕭復暄再來此地,就是那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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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路過那座廟宇時,看見廟裡香火絡繹不絕,庭院裡還站著一顆造型頗為好看的樹,掛滿了紅色箋符。有個專門布香的人站在廟門邊,問他們:「你們也是來上香的嗎?」

  烏行雪問道:「這是哪家的廟?」

  布香人點了點頭,打量了他們一番,道:「啊,二位不是這江洲臥龍一帶的人,興許沒聽過,這是李善人廟。」

  「李善人?」烏行雪轉頭沖蕭復暄說,「李……會是咱們見過的那位麼?」

  「進去看看便知。」蕭復暄道。

  於是他們接了布香人遞過來的一把香,踏進了廟宇。

  這廟宇並不算大,側邊各有一間屋,中間便是正堂。同當年仙都隨處可見的瑤宮府宅全然不同,就是人間凡宅的模樣。

  正堂里立著一尊石像,旁邊有一塊方形的石碑,碑上記刻著李善人生平,大小諸事在這有限的石碑上盡縮成了賅言。一共不過五六列,但足以讓烏行雪和蕭復暄認出來,這確實是他們當年認識的那位李家公子。

  由此可見,人間還是喜歡敬香祈拜,只是那廟裡供奉的不再是仙譜圖上列著名姓的仙人了,而是凡人。

  百姓將那些頗受敬愛的奇人記述下來,刻碑立廟。然後依照那些奇人生前所行之事,給他們取了一個又一個名號,五花八門,數不勝數。

  不知不覺間,已然遍布城間山野,香火鼎盛。

  烏行雪抬頭打量著石像的面容,拱了拱蕭復暄:「你說這麼多年了,廟裡的石像還是這模樣,一點兒都不像真人。」

  蕭復暄道:「無一不胖。」

  還真是。

  烏行雪笑了半天。

  當年的李家公子生得一副紈絝相,稱得上俊朗。但這廟裡的石像卻寬圓許多,頗有些慈眉善目之感。或許也融了他後來年老時的模樣吧。

  廟裡還有一個看顧香火的人,年紀不大,講起話來像鳥雀似的,頗有些嘰嘰喳喳。他看烏行雪和蕭復暄不似當地人,便來了興致,將他聽來的關於李善人的故事講了個滔滔不絕:「這李善人啊,一生可謂奇緣不斷……」

  其實那些事,烏行雪他們早在幾十年前就聽過了。還有一些事,甚至本來就同他們有關。

  「……他在江上遇見過真仙,還在海上見過龍君。」那看顧香火的人一邊說,一邊端起長明燭火,要給這兩位英姿俊美的香客點香,卻見這兩位香客手指在香頭上兀自一捻,裊裊的煙便升騰起來。

  看香人:「?」

  當年在仙都,靈王和天宿不吃人間供奉。他們沒享過香火,也甚少給別人點香。

  這大概是屈指可數的之一。

  廟宇里香客往來,沒人知道這一幕其實是世間罕見——

  曾經的神仙給後來的凡人敬了一炷香。

  他們轉頭從正堂出來,那年輕的看香人才猛然回神,匆匆追出來。

  他叫住了這兩位香客,嘴巴開開合合,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尷尬地直撓頭,最後只好隨便找一個話頭。

  就見他朝庭院那株掛滿箋符的花樹一指,道:「二位……二位既然上了香,不妨再掛個符牌吧!」

  烏行雪朝那花樹瞥了一眼,問道:「那符牌是作何用處的?」

  看香人道:「保姻緣的!那是遠近聞名的姻緣樹,當年李善人好牽紅線,他拉的媒就沒有不成的,所以這姻緣樹可靈了!哪怕是路過一隻走地雞來掛個符牌,出門都能覓到另一隻,湊個良緣。」

  這話似曾相識。

  烏行雪聽得一愣,然後笑了開來。

  他們本就渺然出塵,這麼一笑,看香人便看得呆了。

  他呆了好一會兒才回神,以為這香客在笑他的話,連忙面紅耳赤地強調道:「真的很靈!這臥龍縣、江洲城的百姓親身驗過。甚至冕洲、閬州那些地方的人都慕名來過呢,都可是要過海過江的。可見這效力多厲害!」

  烏行雪見他越說臉越紅,便道:「我也沒有不信,我只是有個疑問。」


  看香人道:「什麼疑問?您儘管問,我知道的可多了。」

  於是烏行雪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蕭復暄,道:「你方才說那姻緣樹掛了符牌是為了覓良緣。那要是已經有了良緣,不用另覓呢?」

  看香人:「啊?」

  他剛回過神,就又被問呆了。眸光在那兩位之間來來去去、去去來來。片刻之後,不知為何,臉紅得更甚了。

  好半晌,他才憋出一句,答道:「那……那也一樣,能保姻緣長長久久,白頭偕老。」

  烏行雪點了點頭說:「這倒是可以。」

  要真掛了牌子就遇桃花,回去就有得受了,那可不是三五天能哄完的事。

  他沖看香人伸手要了一個箋符。

  看香人要遞筆給他,他卻擺了擺手道:「不用,那墨時間久了易駁落。」

  看香人:「……不用筆用什麼?這可是硬木的。」

  烏行雪沖他晃了晃手指。

  沒等看香人再生疑問,他就已經落指在了符上。借著指尖劍氣流轉,在那符上行雲流水刻了字。

  不消片刻,那棵遠近聞名的姻緣樹上多了一枚紅色箋符。

  符上一面寫著兩個名字:

  烏行雪

  蕭復暄

  從此這良緣長長久久,與山雲同壽。

  另一面是四個字,給那廟裡的李家公子:

  「故交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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