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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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貴妃多慮了,配殿一切無恙。」顧青昭笑意吟吟,半點看不出來端倪。

  裴貴妃暗罵她裝模作樣,面上笑著道,「那就好。說起來顧二姑娘到底年紀小,怯場也是常有的事。可既應了太后娘娘,大大方方出來就是,何必慌呢。」

  話里話外諷刺顧青影懦弱,故而才躲在配殿借著更衣的名頭不出來。

  「哀家瞧著顧二姑娘是個穩重的,想來是被什麼耽擱住了,」太后打圓場,「良妃啊……」

  太后正想叫顧青昭去瞧瞧,也是給台階下的意思,福安這時恰好回來了,朝顧青昭眨了眨眼。

  「回母后,是我的差錯,方才顧二姑娘換好衣裳出來,叫我不慎弄髒了衣裳,這才忙著回去換耽誤了。」

  「你這丫頭,著急慌忙地做什麼,倒是苦了顧二姑娘。」太后嗔怪了一句。

  「母后教訓的是,福安已經尋了衣裳給顧二姑娘換了。」如此一來,顧青影穿福安的衣裳就更順理成章了。

  這三兩句的,推翻了裴氏方才說的那番話,裴貴妃臉色很有些難看。

  且不論福安怎麼會和顧青影撞上,那衣裳又是怎麼弄髒的,可眼下太后都認了是福安長公主的錯,誰還能雞蛋裡挑骨頭去質疑顧青影?

  配殿裡顧青影也不敢叫太后多等,等整理好衣衫要去大殿時,在轉角處險些撞上一人。

  「姑娘小心。」沉香忙扶了她。

  顧青影站定了這才緩緩抬眼,見了對面那人便垂首屈身,「方才行走匆忙了些,無意冒犯世子。」

  她認得,這人是方才席上的隋國公世子王佑。

  今日大宴,為便男女賓客,各自騰了兩個配殿出來供人小憩,此處正是兩配殿唯一交匯之處,難怪能碰上男賓。

  「無妨。」王佑本想扶她,沒料她自個兒站穩了,便怔怔收回手背到身後。

  顧青影淺淺一笑,福身告辭,她還趕著去大殿,根本無暇顧及身後那人的視線。

  等她回席間時,福安就笑意吟吟道:「我就說顧二姑娘適合這一襲紅衣,果真呢。」

  那是她的常服,不曾穿過的,顧青影雖從未穿過紅色衣衫,可這衣裳,卻格外的襯她。

  說話間,沁芳已將箜篌取了出來。

  唐昀見了驚詫,「這是母后最喜歡的鳳首箜篌,許多年不曾拿出來了。」

  做皇后的時候,哪能日日彈琴賦詞的,即便再喜歡,也擱置一旁了。

  這箜篌,還是他幼時見過的了。

  榮太后笑著頷首,「是舊物了。好在琴弦經年地換著,尚且可用。」她慈眉善目,「顧二姑娘瞧瞧合不合手。」

  聞言,顧青影驚詫連連,忙推拒,「這是太后娘娘珍愛之物,青影手拙,怎好用娘娘的。」

  「再好的東西放著不用也是可惜了,儘管用罷。」

  青影面露難色看向自家姐姐,只見顧青昭緩緩頷首,她這才應了,「多謝太后。」

  滿座寂靜,偌大的高台之上,只她一人端坐扶著箜篌,紅色的裙擺自紅木椅邊傾瀉而下,腰杆挺直,沒有半分怯色。

  這模樣,哪裡像是裴貴妃所說的小家子氣?

  指尖微點,曲調自指尖流出,泛音清澈、節奏明快,錚淙如幽澗之寒流,清冷如松根之細流……

  太后聽著連連頷首,「顧家二姑娘這一手箜篌彈得,當真不錯。」

  「可不是,顧二姑娘這一坐,倒叫我記起當年的太后來了。」說話的是萬老太妃,她資歷老,很受人敬重,這話一出,自是無人敢辯駁。

  「我老了,彈不動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呀,顧家這丫頭就很不錯。」

  有了太后這番話,等顧青影彈奏完時,自是滿堂喝彩。

  懂箜篌的曉得她造詣深,不懂的,也是順著太后的心思來,反正太后顯見是想抬舉良妃的,順著總沒錯處。

  人群里,隋國公夫人見男賓席上自個兒兒子心不在焉,很是蹙眉。

  散宴回宮的路上,便正色問道:「方才席間你怎麼失魂落魄的?若是當真想娶福安長公主,你比劍的時候倒還故意讓著作甚。」

  王佑被揪著在馬車裡問話,頗為無奈,「母親,我只是遵陛下的意思給那廬陵侯世子一點阻礙罷了,長公主心思可不在我這裡。」


  「那你後半席怎麼丟了魂兒似的?」王夫人瞪他。

  王佑想起廊檐口碰到的那小姑娘來,就笑:「不是丟魂兒,那顧家二姑娘,兒子之前曾見過。」

  「你何時見過了?」

  「前些日子去南街買琴的時候遇上的,她當時正給一個瘦弱乞兒饅頭吃,還硬要盯著人家吃完才走。」王佑想著就忍不住笑。

  王夫人又瞪他,「你懂什麼,南街那麼多乞兒,那都是有組織的,討到東西了還得上交的。那顧二姑娘是心善,怕那乞兒拿了饅頭,卻得不到吃。」

  王佑恍然大悟,端了矮几上的一杯熱茶就喝:「是兒子愚鈍了。」

  王夫人覺得不對勁,就警告他,「你可別亂來,那位二姑娘還未及笄,又是良妃娘娘的嫡親妹妹,你要是敢招惹人家小姑娘,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風度翩翩的世子,在自家親娘眼裡就是個浪蕩公子,要是京城貴女們曉得了,要集體咬著絹帕哭的。

  王佑險些一口茶沒吐出來,「母親想什麼呢,我又不是禽獸。」

  那顧二姑娘足足小了他七八歲,他再饑渴,也不至於對這麼一個小姑娘下手。他就是覺得這小姑娘小小年紀卻老成得很,瞧著有趣罷了。

  他擦了擦嘴角,放下茶盞,「不過兒子想及顧二姑娘所作,突然覺得自己涉世未深,不懂得世間疾苦。正好陛下要我去軍中歷練,兒子想,這歷練起碼也得三五年罷?母親就別給我張羅婚事了,免得耽誤好姑娘。」王佑嬉皮笑臉地起身,「這馬車太軟和了,還是母親坐罷,兒子騎馬就好。」

  說著在王夫人的怨念聲中一溜煙鑽出了馬車,從小廝手裡牽過馬匹,翻身上馬。

  同一時間,巷口顧家的車架正好經過,風吹紗簾,露出車內顧青影溫婉的側臉。她好似正在與顧夫人說話,眉眼彎著,端莊又俏麗。

  王佑收回了眼,騎著馬「踢踢踏踏」地走進了街巷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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