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你懂什麼,我把他當成我的親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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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嵐孤兒院,會客室——

  「客套話就不必說了,我今天的來意其實很簡單。」

  姜邵從隨行律師手中接過一張照片,垂眸看了一會兒,才調轉過來,將照片正面朝向對面的院長——陳女士。

  「這個人,你還記得嗎?」

  陳院長已經年過半百,銀絲夾雜在黑髮間,在她打理得還算整潔體面的面容上,有著掩不去的疲色。

  陳院長在剛看到照片中人的時候,瞳孔有明顯的震顫,面上也晃過驚色。

  像不敢確認一般,陳院長又顫著手,拉開旁側抽屜,從眼鏡盒裡取出一副眼鏡戴上。

  「能將這張照片遞給我,讓我再……」

  「不能。」姜邵甚至都不等陳院長說完,就乾脆利落地拒絕了對方。

  他面上的嘲弄更重了些:「距離你上一次聯繫對方,應該也沒過多少年吧,這樣看,真的認不出來嗎?」

  陳院長手一顫,她怎麼可能認不出來呢。

  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是她看著長大的。

  從小到大,直到出孤兒院,都是再貼心懂事不過的乖孩子。

  只是……

  陳院長看著照片中,眉眼含笑,低頭輕嗅懷中花束的秀美少年,眼眶不覺間便紅了。

  他竟然,都長成這幅模樣了。

  褪去她記憶中的青澀,成長為這樣一位耀眼奪目的青年了。

  她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在向對面的人問道:「他現在……過得還好嗎?」

  像是聽見了什麼極荒謬的問話,姜邵收回照片,抬手覆住殷歲的面容,將整張照片都壓在自己的掌下,蓋得嚴嚴實實。

  「這個問題,我想你不應該,先問問自己嗎?」

  「你覺得,他好嗎?」

  像是被這話刺傷,陳院長的嘴唇都在發顫:「我希望他好,我當然希望他能好……他看起來,也比我記憶中的好了。」

  或許驚懼到極致,反而會平靜下來。

  陳院長直視姜邵,問道:「你今天來,究竟是為什麼?」

  「有什麼想做的,你就直接一點吧。」

  「放輕鬆。」姜邵的目光,漫不經心地落在陳院長身上。

  他閒適自如的姿態,非但沒有讓陳院長順著他「安慰」的話,真的放鬆下來——

  反而讓她生出一種,被皮帶束縛住頸項,愈發喘不過氣的感覺。

  姜邵並不在意陳院長的神情有多難看,他知道,眼前這人雖瞧著憔悴,但實際上,身體還好得很。

  並不會出現什麼,他問著問著,對方就要進ICU的可能。

  何況,姜邵也並不覺得,這樣一個能冷眼旁觀,殷歲受磋磨多年的人,會真的對殷歲有什麼深到不行的愧悔之心。

  如果這人真的有這玩意兒,那殷歲當年,也不會答應做他籠中雀了吧。

  ————

  「該從哪裡問起呢。」

  姜邵屈指,指節在桌面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

  那沉悶的聲響,一聲又一聲,喪鐘一樣鳴響在陳院長的心頭。

  就在她終於要受不了的時候,姜邵忽地笑了下,聲音卻冷沉到了極致。

  「就從你六年前,在小歲收到通知書的不久後,給他的那通電話說起吧。」

  「你那時候,為什麼要打那通電話呢?」

  陳院長的面色徹底慘白下來。

  她有愧意,但這愧意,卻還不足以讓她開口,將當年的實情告訴眼前這個人。

  姜邵簡直要被對方這幅閉口不言,負隅抵抗的模樣,給氣笑了。

  「讓我想想,連續二十五年,春嵐孤兒院的最大資助者——新豐汽修的陳總,其實算是你的旁親。」

  「他在去年年末,因為身患重症,加上幾個私生子與婚生子之間的亂鬥,顧不得這邊,便徹底停了對春嵐孤兒院的資助。」

  「不過在此之前——」

  「他靠著春嵐孤兒院,好像做了不少事呢。」

  「陳家現在這麼亂,我一不小心,就收到了一些文件,裡面有些關於春嵐孤兒院的內容,不知道陳院長想不想看呢?」


  從姜邵提到「新豐汽修」和「陳總」,這幾個字眼時,陳院長本就搖搖欲墜的心念,愈發不穩起來。

  而之後姜邵的步步緊逼,再到最後一句,獵人收網前的最後一問。

  直接讓陳院長的理智徹底崩盤。

  她近乎崩潰般問道:「你究竟想問什麼?想知道什麼?!」

  姜邵冷眼看她發瘋,只在對方話落後,用不帶一絲感情的冰冷聲音,平靜道:「我想問的,我不是已經問過了嗎?」

  陳院長愣了一下,目光下意識移轉到姜邵的左手,那手掌下面,蓋著一張照片。

  遮得嚴嚴實實,像是生怕她看到分毫。

  不,那或許並不是怕她看到。

  而是覺得——她這樣的人,根本不配看吧。

  「殷歲……殷歲。」她重複了兩遍,神情有種微妙的癲狂。

  但很快,又像是徹底接受了現實一般,陳院長探身,從桌面右側方的書架上,取了一本相冊出來。

  她翻開相冊,到第五頁,她無數次想看卻又不敢去看的地方。

  那一整頁的透明格中,只有一張照片,是殷歲的獨照。

  小殷歲單手舉著一枚銅製小獎牌,坐在院內的鞦韆架上,笑得眉眼彎彎。

  那種屬於孩童,純然天真的快樂模樣,幾乎要從照片中躍跳出來。

  是可以感染到看者的快樂模樣。

  陳院長伸手,小心翼翼地隔著透明夾層,撫摸過照片中,小殷歲的側頰。

  她的面容於這一刻,甚至帶上了幾分聖潔的慈愛。

  「我第一次見他,是在他三歲的時候。」

  「他是被棄養在孤兒院的,發著高燒,身上還有病疹,送往醫院的時候,我差點以為,他會救不回來。」

  「其實像他這種情況,是要先走流程的,走完流程也不一定會被分到我們春嵐孤兒院。」

  「只是,在我第三次去看他時,他握著我的手,對我笑了下,我忽然就不想讓他繼續走向未知的未來了……」

  「於是,我托陳總的關係,留下了他。」

  「也因為這層原因,加之他之前被棄養過,凡是有來收養他的人,我都替他拒絕……」

  「呵。」姜邵冷笑出聲,他實在聽不得這女人,一廂情願的自我感動。

  「你替他拒絕別人的收養,怕他再受苦,就是為了親眼看著他在你手底下受苦?」

  姜邵說這話的本意,本也只是聽不下去對方這樣噁心人。

  但他沒想到的是,陳院長的情緒卻陡然激烈起來。

  她神情激動:「你懂什麼?我那是為他好!」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地方,他只要對我乖巧就好了……我沒有生育的能力,就把他當成我的親生孩子。」

  「我那樣孜孜不倦地教導他,還出錢請人教他學畫……」

  「我對他那麼好,可他呢?他連一聲媽媽都不肯叫我,還傻乎乎地,想要把我對他的好分出去,分給更多人。」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這樣的做法在孤兒院,是有多麼的蠢,所以被人欺負,也是他該受著的!」

  「我只是想讓他長個教訓而已!」

  「他只要乖乖向我求助就好了,可每一次,他被打得多凶,見了血,都只會傻乎乎地盯著我看,從來都不向我張口求救!」

  「我不值得他被信賴嗎?他為什麼,一點都看不到我對他的好?!」

  「十六歲一到就立刻搬出去,每次回來也只去看那些院中的小孩子,如果不是我留意著叫住他,他連多看我一眼都不願意!」

  「還有中興美院……他能考上中興美院,難道就沒有我的功勞嗎?」

  「是我!是我看見他畫畫!是我出錢讓他去學畫!我發掘了他的才能!」

  「他考上中興美院這樣的大好事,難道不該主動回來告訴我,求著我給他慶祝嗎?!」

  「嘩啦——」

  一杯帶著餘溫的茶葉水,被姜邵抬手,潑到了對面近乎瘋魔的女人面上。

  「你這樣的瘋子,居然也能當孤兒院的院長。」


  該說殷歲的運氣,是真的很差嗎?

  從小到大,身邊遇到的,都是精神狀態欠佳的瘋子。

  眼前這女人是,他,謝庭霽,還有褚華也是。

  姜邵已經不用再多問下去,他只用看死人一般的冰冷眼神,注視著眼前這個,頭上掛著茶葉梗,面上還帶著未散去的,癲狂瘋意的女人。

  「所以,六年前,不是那四個人逼你打的電話。」

  「而是你故意挑了他們回來的時候,在他們能聽到的附近,主動打了那通電話,還極盡溢美之詞地誇讚了小歲……」

  「目的就是為了,激起那四個人的嫉妒和不甘。」

  「讓他們再一次對殷歲發怒。」

  「而驅使你做出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為你想再完成一次,對殷歲的服從性測試。」

  「可這一次,你依舊失敗了。」

  「但付出代價的,卻是殷歲。」

  「看到他用以繪畫的右手手腕,被人生生踩斷的時候,你笑的……一定很暢快吧。」

  陳院長:!!!

  「陳院長。」姜邵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眼前這個,因為所有晦暗心思都被他道破,所以畏縮到恨不能躲到桌底去的瘋女人。

  「你知道我現在到底有多慶幸,慶幸你底子並不乾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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