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一個故人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容熠川的話音里到處都是陷阱,只要我下意識地回答,無論說了什麼,都會立刻被當成是驗證他猜測的佐證。

  於是我故作茫然地回答:「H市?我從未去過那裡。」

  我沒有忘記在提及這個地名時,特意把腔調變得生硬拗口,就好像在此之前從來沒說過中文似的。

  容熠川嗯了一聲,神色不變地又問:「我剛剛一看到你就覺得熟悉,你也是中國人麼?」

  我都把語調裝得這麼奇怪了,他竟然還這麼問,足以證明他壓根就沒打消懷疑。

  我當即不閃不避地望著他的眼睛說:「不是,我在柬埔寨長大。」

  法語在亞洲的普及度不高,但因為法國曾在東南亞殖民過的緣故,有幾個東南亞小國深受其影響,至今仍保有在民間講法語的傳統,柬埔寨正是其中之一。

  我仗著最近在坦尚尼亞曬黑了不少,理直氣壯地扯起謊來。

  莫荔以為容熠川錯認了我的國籍,連忙代他向我致歉:「不好意思,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以為自己在異國他鄉遇到了同胞,所以有些激動,絕對沒有惡意。」

  她並沒有認出我,說話時目光中滿是面對陌生人的誠懇。

  我就著這個台階下了:「沒關係,我能理解,如果是我在國外遇到同胞,也會忍不住上前同他們搭話的。」

  說完這句,我輕輕拉了阿馬杜一把又道:「我們還有事,先走一步。」

  莫荔對我莞爾一笑:「再見。」

  我不敢再耽擱,連禮貌回她個笑容都顧不上了,扭頭就往遠離她和容熠川的方向走去,至於那是不是離開酒店的方向,則是沒來得及考慮。

  周遭莫名變得安靜無比,我不動聲色地加快了步伐,只覺芒刺在背,越走越像被人盯著。

  不過短短數秒而已,體感上卻是度日如年,煎熬的不得了。

  等我好不容易望見走廊拐角處,打算鬆一口氣時,容熠川的話音再次猝不及防地在我身後響起,這一次,他沒有像之前一樣講法語,而是換成了中文說:「等一下。」

  人在聽到母語時會有本能的反應,即便我做好了會被他繼續試探的心理準備,也仍舊沒能克制住地回了頭。

  完了。

  我在心底近乎崩潰地默念了一句,然後用我所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擺出疑惑詢問:「請問……是在叫我麼?」

  容熠川眸光微微一暗,仍舊用中文回答:「是。」

  我演戲經驗十分豐富,這時除了疑惑,還帶上了幾分恰到好處的迷茫問:「不好意思,我沒聽懂,也沒聽清,能不能請您再說一遍?」

  容熠川終於換回了法語,他站在原處,神情複雜地看著我解釋道:「我剛剛說的是中文,是讓你再等一下的意思。」

  我立刻作恍然大悟狀:「原來是這樣。」

  身側的阿馬杜跟著我學過幾句簡單的中文,別的或許聽不明白,但聽懂「是」的意思還是沒問題的,他看看我,又看看容熠川和莫荔,一時間搞不清我們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了。

  我不動聲色地捏了下他的手。

  阿馬杜聰慧也有眼色,馬上就明白我的意思,把本就猶豫著是否要問出口的話給咽了回去,他轉而乖乖地待在我身邊,低頭看向了地面。

  容熠川目光中帶著能夠看透一切的力道,視線卻是在阿馬杜身上只一轉就撤了回去,他面上的失望轉瞬即逝,再開口時聲線已然恢復如常,用法語對我說:「小姐,你讓我想起了一個故人。」

  我心裡清楚,他口中的故人八成就是我。

  我其實有點慶幸他沒有忘記我的付出,所以應該會遵守承諾照顧好我的親人朋友的。

  但是猛然間再次見到他,還是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恍惚。

  現在的結局是我自己選的,不管怎麼想,都沒有比這更好的出路了。

  我不敢再想下去,面對容熠川帶著感慨的話音,也盡力保持著禮貌和陌生回應道:「是嗎?是因為我跟她長得很像嗎?」

  容熠川頓了一下,搖頭:「你們一點都不像。」

  這時,阿馬杜有些疑惑地問道:「既然不像,又為什麼會認錯呢?」

  這話很難再繼續接了。

  容熠川顯然察覺到了我的抗拒,但他看起來並不在意,自顧自地繼續說:「本來以為會讓我覺得似曾相識的人就算不是H市人也該是同胞,沒想到全都猜錯了。」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我,見我像是真的沒覺出他話里的深意,這才換了個話題:「水晶擺件的錢就由我來付吧。」

  莫荔眼中帶著淺淺的疑惑:「這是我應下的事,還是我來吧。」

  可是容熠川態度堅決:「我是這家酒店的老闆,既然客人在這裡遇到了麻煩,當然應該由我來解決。」

  話說得冠冕堂皇,但我才不信他會關心這樣細枝末節的小事,如果不是莫荔聽到這邊的動靜,並且主動走過來查看,以他的性子,會安排手下人過來多看一眼都是好的。

  對他來說,無關緊要的人只能算是一件事。

  莫荔還跟從前一樣溫柔,見容熠川說得有理有據,也沒再跟他爭,而是從隨身的包里取出支票本子遞給了他。

  行動支付尚未在坦尚尼亞普及,以容熠川的身份也確實是不適合隨身攜帶大筆現金,我只是沒想到他跟莫荔進展得這樣快,竟然已經發展到把這些東西一併交給她保管的地步了。

  看來他們確實是天作之合,沒了容顯恭這個阻礙,一切都發展得順理成章。

  容熠川替莫荔付錢十分的大方,遞過來的支票上寫著很可觀的數字,賠完保安口中被打碎的水晶擺件也還能有富餘。

  我既是認定自己早在離開時就已經同他兩清,便不會也不打算再虧欠他什麼,這時認真表示:「多了。」

  對容熠川來說,這點錢當然算不了什麼,但我真是受夠沒來由地悵然若失了。

  現在想起他的次數就夠多了,若是再收了他的錢,怕不是今晚會在夢裡見到他。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