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2、我信命,但我不信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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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天的傍晚。

  馬清下樓,走出樓道,先是對樓上的柳伊搖了搖手,隨後鑽進王磊的車中。

  坐進副駕駛,馬清表情立即嚴肅起來。

  「怎麼離婚了?」

  王磊啟動車子,漫不經心的道,「沒什麼,七年之癢而已。」

  馬清聞聲,先是愣一下,隨後偏頭看向窗外,嘆道,「也好。」

  除此之外,馬清多餘的沒說,不過,馬清心裡有數,看王磊此時的狀態,王磊一定很痛苦,王磊這個人就是這樣,心思沉,他越是可以隱瞞心事,這更能證明他此時非常痛苦。

  「好不容易出來喝點,今天你得多喝點。」馬清輕聲道。

  「自然。」王磊笑道。

  一腳油門,王磊開車走了。

  路上的時候,馬清就問王磊要到哪裡吃飯,王磊想了想說了一句老地方。

  提到老地方,馬清頓了一下,呢喃了一聲,老地方麼。

  半個小時的功夫,王磊開車來到大學周邊的一家蘭州拉麵館。

  拉麵館很偏僻,在胡同之間,這還是需要細心去尋找,因為它的牌匾很小,上面上的文字已經掉了漆色,已經露出不乾淨的顏色。

  馬清下車,看了一眼這家蘭州拉麵,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老樣子。

  「好久沒來了。」馬清嘆道。

  「是啊。」王磊笑道。

  說著,王磊伸手抱住了馬清的肩膀,架著他往裡面走。

  「走了,別看了。」王磊沒好氣的道。

  麵館沒什麼人,因為實在太偏僻了,老闆也是上了年紀了老人,對事業追求不高,來人吃麵就賺點,沒人的話也無所謂,靠著低保也能活,所以來這裡的大多都是回頭客。

  不過,有一說一,這家的面做的屬實沒得說。

  經營這家麵館的是一對兒上了年紀的老人,老頭一看王磊和馬清進來,先是愣一秒,隨後才想起來這倆人的來頭。

  「很久沒來了。」老頭露出久違的笑容。

  「是啊。」王磊笑道,「想吃麵了,就來了。」

  「老樣子?」老頭試探性的道。

  「嗯。」王磊應聲。

  老頭招呼了一聲,隨後邁著步履闌珊的步子走進後廚。

  馬清和王磊找了一處靠窗的位置坐下,兩人每次來吃麵都是這個位置,某種程度上,這也算是倆人的專屬座位了。

  王磊剛坐下,就從懷裡摸出一壇酒。

  「看。」王磊笑道。

  「臥槽?」馬清驚聲,「這不是爺爺釀的酒麼?」

  「知道你喜歡喝,就給你整點。」王磊嘿嘿笑道。

  馬清看著王磊,陰陽怪氣的說,「偷酒又挨老爺子一頓胖揍了吧?」

  馬清不是一個愛喝酒的人,在馬清認為,酒這種東西合喝起來真沒啥意思,苦了吧唧的,哪裡有雪碧可樂好喝?同時,馬清也在好奇著酒這個東西到底哪裡好喝,為什麼這多人都喜歡喝?想來可能跟年齡有關係,可是如今自己也是快三十歲的男人了,按道理來講也已經不是小孩子,怎麼到現在都不太適應酒這個東西呢?

  不過,討厭酒的味道是真,但喜歡王磊爺爺釀的酒不是假,當年上大學的時候王磊為了給自己嘗一嘗他家老爺子釀的酒,挨了一頓胖揍,鼻青臉腫的抱著偷來的酒看自己開心的傻笑。

  這次,王磊偷酒是不是挨揍的事兒,王磊只是笑了笑,沒接話。

  打開酒,一股清香立即散發出來。

  「這玩意真好。」馬清兩眼直勾勾的看著酒。

  「哈哈哈哈……」王磊得意的道,「你也不看看多少人想喝我爺爺釀的酒呢。」

  嘻嘻哈哈的,王磊抱起酒罈子給馬清倒了一杯。

  提起酒杯,王磊笑道,「來,兄弟,走一個。」

  馬清笑了笑,提起酒杯,說著要跟王磊走一杯。

  細節的是,王磊手中的酒杯總想比馬清低一寸,馬清不喜歡這種塵俗規矩,就把杯沿朝下挪動一寸,可是馬清的杯沿下去的同時王磊的杯沿也朝下移動,始終保持著比馬清的杯子低一寸。


  馬清苦笑,「咱們不論這個。」

  「害!」王磊沒好氣的道,「就你事兒多,我先幹了。」

  馬清看著王磊一仰脖幹了這杯酒,百般無奈;讓馬清無語的是,明明是自己試圖簡化一些規矩,怎麼到了王磊嘴裡自己就變成事多的人了呢?

  馬清一仰脖,幹了這杯酒。

  烈酒下肚,辣!

  馬清皺眉,頂著這股烈酒的威力,猛地一搖頭,這酒勁算是卸掉了,隨後從胃裡翻上一股熱浪,熱浪走過食道,順著舌根往上那麼一縷,便是一縷甘甜。

  這時候,馬清在端起筷子,夾了一口小菜,小菜入嘴,配上嘴裡殘留了那些烈酒,小菜也變得甘甜。

  「爺爺的酒就是好。」馬清一邊嚼著小菜一邊感嘆道。

  「那當然了。」王磊沒好氣的道,「現在市面上的酒都是勾兌的,只有真正經歷過歲月的人才知道,那根本不是酒的味道,這才是真正的酒味……」

  說到這裡,王磊忽然頓住了,原本嘻嘻哈哈的笑臉也凝固住了,他的眼有些渾濁,裡面藏滿了故事。

  「可憐的年輕人,連真正的酒味都不知道,喝了爺爺的酒還以為這是假酒。」王磊自顧喝了一杯,「其不知,這才是真正的酒啊。」

  馬清心思細膩,一看王磊這個精神狀態,當即意識到他有心事。

  馬清沒能問出口,相對於分擔王磊此時的故事,現在的王磊更需要酒,酒醉之處才是故事。

  見得王磊自顧喝了一杯,馬清也不閒著,跟著王磊走了一杯。

  這杯酒下肚,王磊看起來就沒有那麼傷感了,他抬頭看向馬清。

  「誒?對了……」王磊有趣的看著馬清,「還記得當時我剛上大學的時候不?」

  提起陳年往事,馬清笑了,腦海中立即浮現當年王磊剛入學的樣子,這才恍然發現,時間過的真的好快,轉眼間這麼多年就過去了,明明昨天才是大學剛開學呢。

  「記得。」馬清噗呲一笑,「那會兒你穿著一身軍綠色的衣服,破破爛爛的,腳下竟然是一雙布鞋,最搞笑的是,人家開學行李箱裡都是一些電腦和衣服之類的東西,而你竟然沒有行李箱,來的時候背著兩個麻袋,麻袋上滿還綁著大蔥,哈哈哈哈哈……估計沒人能忘吧?」

  本是嘲笑,但王磊不在乎,他聽到馬清把自己記得這麼清楚,也跟著開心的笑了出來,仰著天花板,露出他那一排潔白的牙齒。

  兩人笑著笑著,便沉默了。

  馬清看著王磊的笑容,患得患失,記得清晰的是,那年的王磊笑容也是這麼的質樸,時間的洗禮讓馬清笑不出來了。

  王磊笑著笑著,便想起來曾經大家都用怎樣的目光看著自己,那種宛若看待一個怪物的模樣,自己路過每個人大家都掩鼻排斥的模樣,這些都提醒著王磊,自己是個異類。

  開學的第一天,自己和同學們就已經建立一種牢不可破的等級差距,這個差距是自己通過努力一生都無法逾越的鴻溝,它已經刻進靈魂裡面的——這個土老帽!

  「可是……」王磊感激的看向馬清,「只有你在幫我拿行李。」

  馬清一臉無所謂,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黃瓜放入嘴裡,在馬清嘴裡咀嚼黃瓜時那股清脆聲中參雜了一句,「因為你的大蔥好吃。」

  挺嚴肅的一件事,到馬清嘴裡就變味兒了。

  「哈哈哈哈哈哈……」王磊被逗的哈哈大笑,猛拍馬清的肩膀,罵道,「你特麼的……」

  多餘的話沒有,兩人抬起酒杯。

  有一句話是對的,那就是,情深處便是酒;粗糙點,那就是,話都在酒里!

  放下酒杯。

  「是……」王磊有些不敢問,但還是小心翼翼的問了出來,「是同情麼?」

  這是王磊藏在心中多年的問題,不敢問的原因也是擔心馬清的答案是「是」,王磊不自卑,他不覺得自己需要同情,他也不想自己這多年的兄弟之所以願意跟自己玩是因為同情。

  馬清聽到這句話,不禁一愣,有些意外的看向王磊。

  「說啥呢。」馬清沒好氣的罵道,「這麼自卑?」

  王磊猛地抬起頭,「我不自卑!」

  「當你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你就已經自卑了。」馬清道。


  聽到這句話,王磊驚覺,這才意識到,自己口口聲聲說不自卑,原來歸根到底,自己還是自卑的。

  馬清搖晃著手中的酒杯,看著杯中的酒捲起的小漩渦。

  「不是同情。」馬清沉聲道。

  「那是什麼?」王磊疑惑的問。

  「你眼睛裡很清澈。」馬清輕聲道。

  王磊一聽這話,不禁有些難為情。

  「跟特麼談戀愛似得,噁心不?兩個大老爺們。」王磊沒好氣的道。

  語出同時,王磊自顧的喝了一杯酒。

  馬清搖了搖頭,無奈的笑道,「現在的人,浮躁。眼睛中充滿了欲望的顏色,誰眼中是清澈的啊?不過也是,怪不得他們,本身城市就不是純粹的,高樓大廈、豪車、美食……已經沒人記得,原本的世界不是這個樣子的,那是林間的山水。」

  王磊聞聲,有些驚覺,他好像聽明白了,但好像又沒聽明白,不過,能確認的是,馬清的話是對的,裡面是藏著道理的。

  馬清說到這裡,再次無奈的搖了搖頭,自顧喝了一杯酒。

  「所以,他們沒資格喝真正的白酒。」馬清感嘆道。

  王磊沒有喝酒,他低下頭,若有所思。

  他想起大學時大家都討厭下雨,因為下雨球場是濕潤的,坑窪中都是雨水,這樣大家都不能去打球了。

  在大家都抱怨為什麼老下雨的時候,終於有一天馬清聽不下去了,他站起來,訓斥他們:「不下雨,莊稼怎麼辦?沒有莊稼,咱們吃什麼!」

  大家聽到馬清這句話,紛紛大笑,至此,再到下雨的時候,大家都會想起馬清的話,時不時的拿出來作樂。

  但王磊能看出來,當時的馬清確實是生氣的,只是大家沒有意識到,誤以為馬清在開玩笑。

  通過這件事,馬清在大家心中建立了一個有趣的印象;但在王磊心中,他大膽冒昧的認為,馬清可能跟自己是一樣的人。

  現在想起這些事,王磊倒有些能理解馬清的話了。

  確實不是同情,他就是覺得自己質樸,就是單純的想和自己做朋友。

  也正是意識到這點,王磊覺得今天做出的決定是值得的,他要保護自己這兄弟的安全,這跟是不是爺爺安排的沒有任何關係,自己就是想保護他!

  王磊也端起酒杯,幹了這杯酒。

  馬清和王磊越說越多,酒也越喝越多。

  酒喝得明白,每一杯酒下肚都是明明白白,都是有故事跟著的,並非那種你一提杯我就跟一杯,這酒因為什么喝的都不知道,那是喝糊塗酒。

  一個從大山里走出來的孩子,一個生活在城市中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父親是誰的孩子,兩人成為了好朋友,借酒消愁。

  喝多了,兩人的頭都有些抬不起來。

  王磊給馬清倒酒,酒勁上來了,王磊眼前有些重影,這酒有些倒不利索。

  「誒,你特麼的……」馬清指著王磊的手,「酒都特麼的灑了,白瞎了,你尿準點啊。」

  「沒,沒事兒,我有的是,爺爺給我很多。」王磊支支吾吾的道。

  「透——」馬清沒好氣的用手指掂量著王磊,「為了偷酒,你命都不要了。」

  「哈哈哈哈……」王磊得意的笑道,「爺爺沒打我,這次。」

  馬清:「……」

  馬清沉默了,他察覺到了不尋常。

  「磊子。」馬清沉聲道。

  「啊?」

  「你要是有事兒,你得跟我說。」馬清嚴肅的看著王磊。

  「害!」王磊沒好氣的一擺手,大大咧咧的道,「我這點事兒,你啥不知道啊?」

  兩人確實是喝多了,這點不假,但腦子還是清醒的。

  聽到王磊這麼說,馬清嘆了一口氣,他覺得今天的王磊和李彤彤離婚,似乎他早就知道李彤彤背叛了他。

  馬清沒什麼好說的,仰脖灌酒。

  「誒誒誒。」王磊不樂意了,「你怎麼瞎雞兒喝酒呢?這因為啥喝的啊?酒蒙子啊?就知道喝酒。」

  「李彤彤是我撮合你們的。」馬清沉聲道。

  「柳伊和你也是我在撮合啊,這不平了麼。」王磊笑道。


  馬清頓了一下,回憶一下當時的情形……

  「呵。」馬清沒好氣的道,「我還以為你沒救了,原來是你故意的。」

  「哎……」王磊嘆了一口氣,「我還擔心你在外面胡搞……原來那竟然是嫂子。」

  王磊歪頭,到現在都有些琢磨不明白。

  「說來也怪,那麼冰冷的女人,怎麼化妝就那麼可愛了呢?」王磊嘟囔著。

  「特麼的!」馬清直接反應過來了,「感情那天是你小子一腳把老子揣進雪堆裡頭了。」

  此話一落,兩人不禁哈哈大笑。

  笑著笑著,兩人便笑不動了。

  一人,離婚。

  一人,倒有些將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意思了。

  王磊受不得這般尷尬,他打趣的笑道,「我這還叭叭給別人上課呢,沒想到自己被偷家了,哈哈哈哈。」

  馬清聞聲,沉默不語。

  王磊沒能逗馬清大笑,王磊笑著笑著也就沉默了下來。

  「什麼知道的?」馬清沉聲問。

  「你看見她那天,我就在你後面抽菸。」王磊平靜的道。

  之所以王磊那天為什麼會在馬清後面抽菸,這事兒王磊沒有說,也不想說,因為他覺得不重要。

  「哎——」馬清嘆了一口氣,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只能端起酒杯,「來!」

  「來!」王磊也笑著端起酒杯。

  兩人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王磊如痴如醉的看著酒杯。

  「誒?」王磊看似漫不經心的樣子,實則是認真的問,「清兒,問你個事兒。」

  「嗯。」

  「你說,你信命麼?」

  「信。」馬清道。

  王磊聞聲,模樣看起來有些失落。

  「原來是這樣啊。」王磊一臉惆悵。

  「怎麼了?」馬清好奇的看向多愁善感的王磊。

  「我爺爺說,我父母會死,所以我父母就死了,連日子都和爺爺說的一樣。」王磊輕聲道。

  馬清聞聲,身形明顯一頓,手上的酒杯也是隨之一抖,酒水溢出來。

  他知道王磊沒有父母的事兒,這麼些年過去了,王磊從未提過他的父母,如今提到竟然是這樣,這有些讓馬清有些難以接受。

  結合這次王磊偷爺爺的酒,爺爺沒有揍他,馬清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你呢?」馬清小心翼翼的問。

  「我啊?」王磊喝酒這杯酒,借著酒勁說,「也就那樣唄,還能咋?」

  馬清沉默了,臉色黑了下來。

  這杯酒,馬清沒喝。

  「王磊。」馬清黑著臉。

  「嗯?」王磊看向馬清。

  「我信命。」頓了一下,馬清揚起臉,兩眼閃著晶亮的光,「但我不信算命!」

  王磊聽到馬清這樣講,也是愣了一秒,隨後釋然的笑了。

  那是一道質樸到讓人感到心疼的笑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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