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所謂「造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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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間是風和日麗,五國宴上歌舞昇平,那廂卻是淒風苦雨,虎嘯連連。

  郊外荒廢許久的木屋裡,地上爬滿了翠綠的苔蘚,零零散散堆積著白骨森森,好幾具屍體的臉上,都是腐爛的死肉,看不見半點臉皮。

  濕熱的空氣孕育出一股難言的血腥味,混雜著濃烈的青草味,在狹小密閉的空間中不斷發酵,熏得人頭暈腦脹。

  水清淺四肢都被密密麻麻的紅線貫穿,像一隻沒有生氣的木偶一樣,懸掛著吊在半空中,一向高傲的頭顱,只能虛弱無力地垂著。

  身上的血早已凝固,地面上是點點殷紅。

  「沙沙沙」的腳步聲響起,水清淺手指動了動,勉強打起精神抬起頭。

  一向漂亮清冷的含情目,此刻變得滄桑無比,空洞洞的,一向嫣紅的唇張了張,艱難的吐出兩個字:「師、父。」

  六月雪依舊俊美邪肆,通身肅殺之氣,仔細看時,還能發現他只有四指的左手的手腕上,綁著和水清淺身上同樣的一根紅線,四根手指的指腹,同樣穿透他的指腹。

  一雙艷麗的桃花眼,望向水清淺時,冰冷得不帶任何感情,仿佛在看一個死物。

  一旁站著兩個人,一個長得人高馬大的,身上縈繞著黑氣,半露著強壯的胸膛,額頭上兩隻犄角,左邊的一個已經成了半截,上面塗著艷麗的黃色的符文一樣的圖案,此刻整個人垂首單膝跪在另一個身邊,一臉討好,像條狗一樣。

  水清淺心裡不屑地冷哼一聲,立刻變有更多的紅線,向飛劍一般,刷刷從她的心臟穿透。

  水清淺已經痛得麻木了,卻還是被這突如其來的疼痛嚇得顫抖,眼角是晶瑩的淚珠,在髒兮兮的都是血跡的面頰上劃出兩道淚痕。

  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穿透她身體的紅線感受到她的顫抖,劇烈地開始繃緊,仿佛要將她靈魂撕裂一般。

  藏在心底的恐懼被無限放大,水清淺只能咬著下唇,不甘心地向正中央的那個人求救:「主神大人,清淺知錯……」

  水清淺認得她,總是穿著厚厚的一件黑色斗篷,將全身上下都遮擋得嚴嚴實實的,只從聲音能分辨的出來,那是個女子。

  一年前正是她找上剛被白蘇蘇挖走靈骨走火入魔的自己。

  她說她是造物者,是這世間所有生靈的締造者,她還說她可以幫自己壓制魔氣,重返九重天,奪回屬於自己的尊貴與榮耀。

  作為代價,水清淺要為她賣命,滅掉天啟,除掉白蘇蘇。

  水清淺本就對白蘇蘇心裡有恨,答應的爽快,而今卻因為白蘇蘇將她布在天啟和西青的妖獸全數連根拔起,收到了這所謂造物者的懲罰,將她像只傀儡一般,吊掛在這裡。

  讓她眼睜睜地看著,前來解救自己的水族密兵,一個個被她以慘無人道的手段,在自己的面前折磨致死。

  悽厲的哀嚎求救聲,族人們看向她失望的眼神,濺得她滿身的鮮血,以及她渾身上下密密麻麻的紅線,圍成一座密不透風的籠牢,讓水清淺像木偶一樣,一舉一動都在這所謂的「造物者」的眼皮子底下,半點由不得自己。

  她只能拋棄自我,心甘情願地成為「造物者」手中的木偶,做她所謂的乖孩子。

  她說,聽話的孩子才有糖吃。

  「造物者」手上不知道何時浮現一條長鞭,手柄上雕刻著艷麗的不知名的花,「啪」地一聲劃破空氣,重重地甩在水清淺身上,水清淺任由她打著,已經有氣無力,連痛苦的情緒都不敢有。

  「造物者」一連打了十幾鞭子,許是覺得麻木如樹幹的水清淺沒有一點反應,過於無趣,便將鞭子丟給一旁,招了招手,六月雪便大步出門,很快便又進來,將一個人重重地扔在地上。

  水清淺看清楚那人的相貌後,手指動了動,瞳孔因為震驚而放大,卻很快又被麻木所取代,變得空洞呆滯。

  「造物者」滿意地笑了,一腳將那人踩在地上,使他只能奄奄一息地仰躺在地上。

  藏在暗中的紅線,便前仆後繼地穿透那人的身體,將他同樣吊在半空中,同水清淺正面相對。

  那人悠悠轉醒,看見呆滯的水清淺後,驚叫了一聲:「清淺仙君——啊啊——」

  紅線迅速從他的眉心穿透,懷中的書一樣的東西掉落在地上,「啪」地一聲,被「吧嗒吧嗒」落在地上的血跡浸透。

  水清淺兩眼放空,周圍的任何東西任何人,都從她的世界被隔離開來,詭異的血腥味和青草混合的氣味也變得微不足道。


  此刻她的眼中只剩下一個「造物者」,她的神。

  「造物者」在笑,仿佛惡魔低語,她說:「放手去做吧,乖孩子們,聽話才有糖吃。」

  五國宴上,白蘇蘇作為天師,坐高台,觀眾生。

  面露慈悲,潔白的裙擺鋪開在地面上,映在日光下,仿佛盛開的白蓮。

  台下是歌舞昇平,鶯歌言語,風清月作為天師的故友,端坐在最末位的席間。

  各國使者口不對心地舉杯恭維,蘇幕遮訕笑著同白朝離周旋,一來一往間,敲定了良辰吉日。

  萬年秋面無表情,承天命,封天師,兩日後隨車返東臨。

  像是感受到什麼一樣,白蘇蘇向著城門的方向看過去。

  高台高百丈,幾於浮雲齊。

  薄雲起伏間,仿佛有個人望著自己。

  抬手揉了揉眉心,宴會已接近尾聲,白蘇蘇將面前的酒一飲而盡,從高台下來時,和風清月打了個照面。

  手指動了動,白蘇蘇維持著一貫的慈悲,沖他微微頷首。

  風清月回禮,自然而然地接過白蘇蘇手上盛滿德澤的盤子,一舉一動間,仿佛能看到白長清的影子,一雙鳳眸泛著猩紅,連瞳孔都是紅寶石般,流動著光。

  此刻正虔誠地望著白蘇蘇,乖巧溫順道:「師父,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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