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於我有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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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老僕不便多說,但是……」吳嬤嬤笑容滿面,眼角的溝壑似乎更深了,「要先恭喜姑娘得償所願!」

  惟願臉上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喜悅,默了片刻,問道:「嬤嬤,我有一事不明,還請您提點,老夫人一向討厭我,怎會突然改變了態度?」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似乎與大公子有關。」

  成辛?他不是應該巴不得她立刻跟成峪分道揚鑣,滾出成府嗎?

  惟願微微低頭,姿態謙恭,道:「多謝嬤嬤!」

  吳嬤嬤將惟願引至一處庭院後離開,入目便是一片顯眼的堇色,花朵開得嬌艷,枝莖挺拔,老夫人正在花叢旁拿著一個小瓢澆水。小瓢微微傾斜,水流緩緩滑到瓢底,再斷斷續續落下,砸得花瓣一顫一顫。

  走近了,惟願才發現淡紫色的中間,零星夾雜著幾朵淡粉。花香馥郁,沁人心脾。

  「好看嗎?」老夫人頭也沒回地問。

  「好看。」確實好看,養得很好,令人心曠神怡。

  「可惜……花期太短了,沒幾天就凋謝了,現在有多好看,到那時便有多慘不忍睹。」

  惟願的視線從那些花上掠過,「花有千千萬萬種,老夫人若不滿意,不如換一種。有曇花一現者,也有經久不衰者,有的花,來去匆匆,不過數眼,而有的花,從春季一直開到夏季,更有的花,寒冬臘月仍能盡態極妍,想要哪種,全憑您的喜愛。」

  老夫人將水瓢扔進矮桶里,濺起一道清凌凌的水聲,轉身看惟願,神情不冷不熱,「聽說惟記布莊枯木逢春,現下形勢一片大好,你應當不需要費心討好成峪了吧?打算何時離開?」

  「不需要了,還要多謝老夫人慷慨。」惟願平靜地說出,「成峪如果需要我,您也能容得下,我可以一直在。」

  「一直?呵!」老夫人像聽到了一個極好笑的笑話,「你的『一直』是多久,一年,還是兩年?你能一直不嫁人,一直像現在這樣對成峪笑臉相迎,一直陪在他身邊逗他開心?年紀輕輕,不要妄談什麼永遠!」

  惟願目光炯炯,「我的『一直』是直到我生命終結的那一刻,話語單薄乏力,來日方長,您可以用時間來驗證。」

  「以伴讀的身份?」

  惟願道:「是。」

  老夫人審視地盯著她,「我倒是有些看不懂了,之前你的境況不同,圖的是錢財,或者是身份地位,現在你圖什麼?你伶牙俐齒,能說會道,手段也夠,又有經商之才,怎會甘心留在高牆院落,當一個小小伴讀?」

  惟願垂眸,圖什麼呢?也許是看慣了漆黑的夜空,當有一顆流星划過,目光就會不由自主地追隨上去,直到它在天邊消失,然後期待下一次的相遇。

  「阿峪很好,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她道。

  「之前?你與阿峪從前就相識?」

  「嗯,他……於我有恩。」一把傘的恩情,也算。

  老夫人盯了惟願幾秒,似乎在分辨她話語的真實性。片刻後,她收回目光,「別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你要是真在成府當一輩子伴讀,哪個女子敢嫁進來?罷了,阿峪喜歡你,你也有心,選拔一事拖到了現在,我也懶得再棒打鴛鴦。」

  惟願恍惚了下,「您……同意了?」

  馮好晴落敗時,她不覺得自己有機會,茶茶將風言傳到她耳邊時,她半信半疑,吳嬤嬤恭喜她時,她只覺得不真實,現在她親耳聽到,終於有了一絲實感。

  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的嘴角正在緩緩上揚,眼底乍起的光彩比面前那些爭艷的花還要灼目。

  「考慮到阿峪的情況,婚事不會辦得太隆重,但該有的都不會少,整個京城都會知曉你的存在。下月十八是個好日子,我會派人去與你父母商議,如果他們同意,日子就定下來。」

  惟願努力地去聽老夫人的話,但每個字都像飄到了雲彩上,又蹦又跳,她要把手舉得很高才能抓到。

  老夫人說完見她一副神遊天外的呆傻模樣,叫道:「惟願,你在聽嗎?」

  「啊,在聽!」惟願從雲彩上下來,「下個月,這麼快?」

  老夫人淡道:「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不、不快了。」

  回去路上,惟願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棉花上,路過小池塘,她停下腳步,看見裡面倒映著的容光煥發的臉。

  回到秋涼院,她的步子才大膽歡騰起來,看見輕莫拿著掃把在庭院裡裝模作樣,有一下沒一下地掃地,她蹦蹦跳跳路過,笑得見牙不見眼,熱情地打招呼:「輕莫,晨安!」

  輕莫抬頭,只瞧見她歡快的背影,他望了望頭頂金燦燦的太陽,「有病……」又低頭掃地。

  惟願徑直奔向書房,醞釀了一路,正準備雙手叉腰宣布這個重磅消息,卻見成峪趴在泥案上睡著了。她腳步放輕走過去,泥已經和好了,時間久了有點干。

  輕手輕腳,在成峪右側跪坐下來,拿過泥塊就要動手,目光掃過成峪睡顏,卻像黏住了似的。睫毛又黑又長,鼻樑高而挺,嘴巴透著淡淡的粉色,呼吸聲輕而緩……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惟願強硬地別開目光,閉上眼睛,默念幾遍。

  不一會兒,一隻新鮮的黃泥兔子面世了。相比上次那隻,更加細緻,更加生動。

  惟願直起身子伸長手臂,越過成峪,將兔子放到左上角那塊寫著群龍無首的空白處。下垂的袖擺不經意間從成峪臉頰掃過,成峪茫然甦醒,一陣清香先於視覺侵占他所有的注意力,一時間,他有些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幾乎是本能地,他伸手將面前的盈盈窄腰摟住,頭埋在她的腰側,含糊不清地道:「阿願又到我夢裡來了,連香味都一模一樣……」

  惟願受驚顫了一下,手中的兔子沒站穩,歪倒了。

  她收回手,重新跪直了,看著面前的人,有些不知所措。腰間的手卻越收越緊,她無奈將人推開,「阿峪,你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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