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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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醫,你有所不知,我母親是得病去世的,肺病,我聽說這病遺傳,您要不再給我看看?」

  「行,你有肺病,是遺傳來的,滿意了嗎?」

  「哎呦,神醫,您別瞎說啊,我這小心臟承受不住……」茶茶一轉頭,看見走近的惟願,立刻道,「二夫人!」

  「嗯,我有話單獨跟他說,你去忙你的。」

  茶茶沒動,弱弱道:「小的也有話要跟您說……」

  「說。」

  「我也想跟你們一起去,我長這麼大沒出過遠門,帶我一個唄!」

  惟願本就惱火著,聽到這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當是去遊山玩水呢,還帶你一個,怎麼不把秋涼院的人都帶上!」

  「多我一個不多嘛,我保證不添亂,一路上安安靜靜的……」

  「那你去的意義是什麼?」

  「呃……我也可以不安靜……」

  「吵死了!」

  「您要怎樣才肯帶我?」

  「論關係,你不及熱粥跟我親近,論武功,你不及輕莫一個手指頭,論醫術,你更是一竅不通,你給我一個帶你的理由!」

  茶茶喪眉搭眼,氣悶道:「不帶就不帶,講話這麼傷人……」

  待茶茶離開,百忌掀開眼上的衣袖,「呼,世界清靜了!」

  說完,他注意到惟願陰沉的面容,自省了下,自己也沒幹什麼,思索片刻,恍然道:「你聽我的建議,去惹怒成峪了?」他激動道,「怎麼樣怎麼樣,效果如何?」

  惟願在他身邊席地坐下,「他生氣時確實像變了一個人,但也僅限於此,沒想起什麼!」

  「不會吧,他做了什麼?」

  惟願默了默,臉上飛過一片紅暈,她伸出兩隻手,露出手腕上兩圈紅印,「喏,差點斷了!」

  百忌輕嘶了一下,低頭琢磨了會兒,「你要不多試幾次?刺激多了,或許能激活些什麼?」

  「你還有人性嗎?當我是小白鼠呢,說試試就試試!他曾經單手能捏碎一個人的脖子,萬一惹急了,你的恩人就變成死人了!」

  百忌賠笑道:「恩人別生氣,不試了,明天就上路了,等見到師父,我一定跪求他出手,醫治好成峪!」

  「你師父在翼回城哪座山上?」

  「仙羨山,本是一座荒山,師父取的名,問城內路人大概也不知道。」

  「上次聽你說,你師父退出江湖,就算是人從山腳下一路跪上去,他也未必肯出手救,他為何不救人?」

  「我問過師父,但師父始終諱莫如深,我偷偷打聽過,好像是師父曾救過一個心儀的女子,但那女子被救活之後,非但不報恩,反而想殺了他,師父傷心至極,此後決意不再治病救人。」

  「那女子為什麼要殺他?」

  「師父喜歡她,傾盡全力治好了她,想把她留在山上,但她死活不願,趁師父不備,用劍刺傷師父後逃走了。」

  「請問你師父今年貴庚?」

  「八十有餘。」

  「那名女子呢?」

  「芳齡二八。」

  「……」

  次日天剛蒙蒙亮,一輛馬車從成府後門緩緩駛出,無人相送,走得悄無聲息。從清冷的長街穿過,馬車走上平坦的大路,速度漸快。

  幾個時辰之後,艷陽高照之時,混和著擁擠的人群,馬車出了城門。

  惟願將身側的帘子拉起固定,又吩咐前面的熱粥把帷裳揚起來。清涼的風瞬間吹滿車廂,兩側行人頂著烈日慢悠悠趕路,放眼望去,目之所及,高山樹木,巍峨聳立,沒了屋舍瓦棚商鋪閣樓,一股自由的、野性的氣息撲面而來。

  車廂外,輕莫拿著馬鞭馭行,一旁的百忌懶洋洋地閉著眼睛吹風。

  廂內,成峪正遨遊夢鄉,側身躺著,呼吸均勻,修長的雙腿被狹窄的空間束縛,只能可憐巴巴地蜷縮著。熱粥趴在車窗旁興奮地往外看,邊看邊問:「百忌神醫,我們路上耽擱多久?」

  「起碼半個月吧。」慢慢悠悠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惟願問:「你來時用了多久?」

  「兩個月。」百忌聲音染上苦澀,「我路痴,一路走一路問,師父給的盤纏也不夠,只能扣扣搜搜地省著錢,路上的馬車能蹭則蹭,貴的坐不起,就這樣一點一點挪到了京城,一路風餐露宿,經歷了太多……」


  「你此前沒下過山,沒出過遠門?」

  「大概是家裡太窮,揭不開鍋,我不記事的時候就被家人扔在大山里自生自滅,有幸被師父撿到,從此便被師父養在身邊,等大了點就開始跟他學醫,直到現在。每逢初一十五,山下城內格外熱鬧,我就會下山混進人堆里玩上半天,師父不喜熱鬧,也不喜歡我下山惹上人煙氣,但只要我回去時給他帶上一份熱騰騰香噴噴的燒鴨,他就不會生氣。」

  「真好。」

  過慣了高牆深院裡的日子,見慣了人與人之間的爾虞我詐,挑撥算計,惟願對閒雲野鶴般的生活羨慕不已。此刻,遠離那片沉悶乏味的土地,人仿佛都立刻鮮活生動了起來。

  惟願望著窗外迅速掠過的樹木,語氣染上輕鬆,「他倒真能放心你。」

  百忌朗笑幾聲,道:「恩人,我可沒你想得那麼弱。當初那肥頭大耳的傢伙之所以能打我幾拳,是因為我要跟他擺事實講道理,更重要是給他看病的診金,他還沒給我,所以我不能出手,不然再來十個都不夠我打的!」

  身旁握著韁繩的輕莫哼了一聲,「就憑你這小身板?」

  「輕莫大俠,你可別瞧不起我,我一身出神入化的毒術可不是白學的!於神不知鬼不覺中,就能給他撂倒,醒來他都未必能猜到發生了什麼,還會懷疑是不是自己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提到周大聲,惟願忽然想到什麼,身子往前傾了傾,問道:「百忌,你那日說周大聲命不久矣,此話當真?」

  「當然,他體內陰氣太盛,陽氣衰弱,半月之內必死無疑。」百忌掐了掐手指,算了算,「沒幾天活頭了。」

  聞聲,熱粥收回窗外的目光,驚喜道:「那我們下次回京,周大聲的喪事豈不是都早早辦完了!」

  惟願有些百感交集,「幸好……」

  幸好遇見了成峪,也幸好三年前雨中的邂逅。

  想著,她轉頭去看成峪,卻與不知何時醒來的成峪四目相撞,她怔了怔,想起昨天書房泥架前發生的事,耳垂迅速染上緋色,宛如一顆紅透的櫻桃,立刻將臉朝向窗外。

  成峪的目光在她耳側定了片刻,一邊坐起身,一邊問道:「幸好什麼?」

  惟願聽著身側傳來的衣料的摩擦聲,頭也不回,「幸好你喜歡泥人。」

  「為什麼幸好?」成峪目露不解,繼續追問。

  惟願嘆了一聲,轉過頭直面成峪,「你不喜歡泥人,我怎麼把你從馮好晴手裡搶過來,怎麼討你歡心啊,不討你歡心,就無法嫁給你,當初若沒有你的堅持,說不定過幾天給周大聲守活寡的人里就有我一個,所以……幸好啊!」

  話,直白、簡單而粗暴,僅涉及需求、結果、利益,所以顯得有些冰冷。

  除去了悸動,除去了感動,除去了濃厚的情愫,冰冷,但是沒有錯誤。惟願始終覺得,她的一切過度的情感,只是一廂情願,也只能自我感動,哪怕成峪親她吻她,以命護她,再親密的距離,依然無法填補她心中的一塊空缺。

  他無法回應她的情感,不懂,也不需要,惟願從一開始就明白。

  「嗯。」成峪沒再追問,也許是剛剛睡醒,端坐在一邊,格外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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