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守護者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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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雨下的很大。

  救援隊趕來的時候,地上的血已經被沖刷乾淨。

  裴厭腫著眼給程暖暖包紮傷口,他的表情帶著惶恐和本不該出現在這張紈絝臉上的愧疚與責任。

  程暖暖坐在地上,緊緊攥著拳,突然一拳砸向他。

  裴厭的身子晃了晃,咬著唇沒有反抗也沒有吱聲。

  只是抬頭看著她,看著那閃著淚光的眸子。

  「你剛剛為什麼要衝出去!」程暖暖的聲音很大,「你不出來,阿雷不會替你擋!」

  踉蹌著站直身子,又是一拳。

  裴厭的頭別過去,身子晃了好幾下。

  那天因他的自大和不屑,差點親手送走了一條生命。

  他的教授就這樣給了他一拳。

  「裴厭,你很聰明,你的觀察動手能力和記憶力都超常人,對醫學這一塊也很無師自通。」

  「可缺點就是,你無法帶入一個醫者的情緒,因為你從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醫生,甚至將來也不打算從事這一行。」

  「你沒有憐憫之心更無一顆正直和看待世間病痛纏貫的心。」

  「有的只有骨子裡的孤傲清高……」

  教授的話如雷貫耳,那一瞬,裴厭懂了。

  就那樣站著,直到旁邊緊張的聲音響起,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血止不住止不住啊!」醫護人員伸手死死按住阿雷的心口。

  一時的慌亂讓她下意識用手去捂。

  裴厭看到這微微張嘴,猛地衝過去,「不要按壓!血液會倒流再次流回胸腔!」

  「給我手術刀!」他大聲呵斥,旁邊的護士顯然嚇壞了。她上崗沒幾天,雖然在學校學過解剖兔子老鼠,可是第一次真正看到瀕臨死亡的傷員,還是會害怕。

  程暖暖捂著肚子站起身,從她的口袋裡掏出手術刀扔了過去。

  裴厭利落地接過,緊緊握著刀,不停呢喃,「來不及消毒了……」

  程暖暖站在旁邊,緊緊抿著唇,垂下的頭顱看不清神色。

  那天,阿雷親自接她出看守所。

  拍拍她的肩,「小小年紀就這麼有志氣,我看好你。」

  「你可是我們礦所第一個女孩子,我特意跟上面要了那單人的獨棟小洋房,別提我們多羨慕了。」

  程暖暖看著面前的紅瓦屋,嘴角抽了抽,「好別致的獨棟小洋房。」

  阿雷笑笑,「多好,還有個小院子。總之入了這行,睡草里睡井裡也是常有的事,你自己可要有個心理準備,真到了那個危急時刻,可沒有人把你當女生。」

  程暖暖點點頭,朝他伸出手,淡漠一笑,「來根煙?」

  阿雷嗤笑出聲,雖然有些不願,但還是遞給她一根,在這裡一盒好煙都是稀缺物。

  掏出打火機給她點著煙,倆人就這樣坐在地上聊起天。

  突然起風,一陣塵沙揚起,程暖暖剛想閉眼,一隻粗糙的大手就擋在了她的眼前,掌心跟她的雙眼隔著半寸的距離。

  依稀可見那因勞動而磋磨掉紋路的掌心,乾巴巴的。

  「這的沙土可不是平常的,裡面可都有礦粉,會把眼睛磨瞎的,所以我們常年戴護鏡,不是為了裝逼耍帥,而是保護好關鍵時刻能保命的眼睛。」

  程暖暖吐出一口煙,「你是西川人?」

  阿雷搖搖頭,眼底閃過一抹錯愕,「好久沒有人問我是哪裡人了,我應該是淮水人吧。」

  程暖暖皺眉,「淮水人,跑這來?腦子挺純。」

  「你個小丫頭片子,你個桐城人不也跑來這了?」他笑笑,平躺在地上,手掌反扣在後腦勺,看著被黃沙染了的天,「來這的人,都有自己想要尋找的東西吧。」

  程暖暖眸色暗淡,下意識握了握脖子上的狼牙。

  阿雷注意到,旋即移開視線,「可是人就是這樣,有些東西終其一生,都是無法尋見的,但不代表下一代的他們不會找到。」

  「因為機緣總會出現,或許不會出現在你我身上,但總會相遇。」

  他的笑聲沉沉的,明明是看著天空,可總覺得他看的方向很遠很遠。


  「只要守護好這裡,就能守護好你想要尋找的東西。」

  或許是人,是物,也有可能是信仰。

  只要腳下有路,便處處是路。

  程暖暖低笑,「老東西還挺文藝。」

  阿雷瞪她,「我高考分數比你高好吧。」

  「你還高考?考的科舉?」程暖暖打趣,「說謊也不打草稿。」

  「怎麼?成人高考不是高考?」他噘嘴,扭過頭去,「話說,你選擇這裡,並不是一個明智的抉擇,留在這……更……」

  「我想尋找的東西就在這,就像你說的,我找不到它,至少也要……守護好它。」

  阿雷拍拍腿站起來,「行,那我就守護好你們。你們就跟我一起守護好這裡。」

  直到槍響,貫穿了他的胸口。

  程暖暖瞳孔驟縮,那道身影就那樣從她的頭頂撲了過去。

  狠狠把裴厭壓在身下抱著他滾出去,可還是晚了。

  裴厭是懵的,槍響震耳欲聾,他玩過獵槍,可「獵物」第一次赤裸裸地在眼前中槍,是第一次。

  「記得,你要留在這……當醫生。」

  阿雷的呼吸微弱,即使如此,還是很用力地說話。

  每年因為醫護人員的稀少,要死上很多兄弟。

  但這次不同了,會有海外留洋的年輕醫生留在這裡,他們有新的醫學理念和先進的西方醫療技術以及儀器。

  「來不及了……」程暖暖痴痴囈著,「我說來不及了!」

  裴厭握著刀的手不斷顫抖,痛苦地盯著他,「我的手明明是最穩的!我的手是最穩的!為什麼……為什麼會抖這麼厲害!」

  他該怎麼下刀!

  該怎麼下刀啊!

  他明明是學校臨床實踐最厲害的學生,他的手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是最穩最快且輕重最上道的,可為什麼這次在抖!

  其餘的醫護人員長長嘆息一聲,幾個人把阿雷抬上擔架,往車上送。

  程暖暖跟著上車,裴厭頹廢地坐在地上,雙目空洞。

  他竟然在自己引以為傲的領域方面……失敗了。

  是因為害怕嗎?

  不……不是的。

  是阿雷死前緊緊握著他的手,嘴角噙著發自內心的笑容。

  是賭贏者勝利的笑容。

  可這代價就是他的命啊。

  「爺爺,我以後也要在無影燈下瘋狂。」

  「裴厭,生命是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你可知道成為這寶貴東西的守護者,需要多大的代價嗎?」

  「一旦失敗了,你的一生將會改變。」

  是啊……代價他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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