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我為什麼不能裝傻?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沈時倦安排的車很快就來了,當我媽的棺槨被抬進了車裡,我看到顧家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錢寶慧他們一臉如釋重負又得意的樣子,還以為自己打贏了大勝仗,其實我自己心裡早就有這個打算。

  不是今天也就是明天。

  但是顧家我還是要住在這裡,直到爸的遺囑生效,我拿到我該得的東西,和顧家人一筆一筆地算清楚帳,儘管我不喜歡顧家大宅,但我想將這些人趕出去,我要看他們一個個灰溜溜地滾出顧家。

  我和顧家這陳年的積怨,應該做個徹底的了斷了。

  我送我媽到殯儀館,再回到顧家,忽然覺得顧家又變大變空了。

  我來到我媽的房間,發現錢寶慧找人來做消殺,弄得滿屋子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我剛才送我媽去殯儀館的時候,我怕路上出什麼意外就帶走了很多保鏢,只留幾個在外面,錢寶慧以為我們走了不再回來,在家裡面造次。

  我直接走到欄杆邊向樓下的保鏢招招手,保鏢們衝上來,先將那些做消殺的人按倒在地上,又一腳踹開錢寶慧的房門,把嚇得瑟瑟發抖的她從屋裡給拽出來了。

  「顧晚凝你幹什麼?你反了,我怎麼說也是你的長輩。」

  「長輩剛才不是倒地不起,要送去醫院急救嗎?現在忽然好了?」

  「顧晚凝!」錢寶慧氣得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裡掉出來了。

  「錢寶慧!」她大聲喊我的名字,我也大聲喊她的名字,大聲到她立刻下意識地捂住了耳朵。

  「你聽好了,錢寶慧,我媽住過的房間任何人都不許再動,你也看到了那天顧辰北把他外公都搬來了,也不能把我怎樣。錢寶慧,你的娘家有那麼硬嗎?」

  錢寶慧臉色難看,她的娘家倒台了,拖她的後腿還不夠呢。

  我讓保鏢把那些閒雜人等都從我媽的房間弄出去,我一個人在房間裡待了一會兒。

  此時此刻我才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我沒有媽媽了。

  我很想哭,特別特別想哭。

  我想找個人哭,那個人不是南星也不是沈時倦,我知道我要找誰了。

  我打電話給A先生,但他並沒有接電話。

  我忽然覺得有點奇怪,因為A先生已經有好幾天都沒有主動給我打過電話了,他明知道我媽出了事,我很崩潰,他不可能一直不聯繫我的。

  電話自動掛斷了,我正要撥過去, A先生的微信發過來了。

  他說:「晚凝,我有點感冒,嗓子啞了,說不出話來,你有什麼事嗎?「

  A先生感冒了嗎?昨天跟他微信里說話他也沒說。

  有些事情得通電話,聽到彼此的聲音才有說的欲望,看著這些冷冰冰的文字,我的眼淚頓時就憋回去了。

  「沒事了。」我說:「只是很想跟你哭一哭,這樣打字我哭不出來。」

  難道讓我打一串555或者是發幾個大哭的表情包?

  「要麼,A先生,我打給你,你不說話就聽我跟你說可以嗎?」

  他過了一會兒才回了一個字:「好。」

  這次我打過去電話,A先生終於接通了,我試探地問了一聲:「餵?A先生?」

  電話對面傳來咳嗽聲,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那咳嗽聲不像是A先生。

  他所在的環境挺嘈雜,我忽然覺得跟剛才和沈時倦通電話的時候,他的電話背景的聲音是一樣的。

  於是我問他:「A先生,你和沈家人在一起嗎?」

  這次連咳嗽聲都沒有了,我忽然覺得不對,我已經有兩天沒跟A先生通過電話了,都是聊微信,如果昨天他就感冒了,為什麼昨天不說?

  猛然間我腦子一個激靈,我莫名地想起了沈玉潔手臂上戴的孝章。

  當時我就覺得沈玉潔前言不搭後語,當時我還以為她的孝章是那天在我家我給她戴上的,後來她又說她沒換衣服,但其實她換了衣服的,那天是黑色,上次是白色。

  所以那個孝章不是為我媽戴的,那是為誰戴的?

  難道是...難道是....

  我渾身的汗毛孔都打開了,冷汗爭先恐後地往外冒。

  不,不是我猜的那樣的,我一定猜錯了。


  我想問,但是畫得到嘴邊了,我又吞了回去。

  如果是你家人刻意瞞著我的話,那即便我問了他們也不會說實話。

  所以我要自己求證。

  我走到門口敲了敲我的房門,裝作有人找我,然後我對電話里的人說。

  「A先生有人敲門,那我等會再給你打電話。」

  我掛掉了電話,立刻快步走出房間。

  我讓張叔開車帶我去臨城,我要確定事情到底是不是我猜想的那樣?

  我知道A先生在國內都住在沈家,所以我去沈家一定能找得到他。

  我希望我猜錯了,我希望我神經過敏,胡思亂想。

  一路上我催促張叔,不停地讓他快點,再快一點。

  張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從後視鏡里看看我,加快了速度。

  一個多小時後我們趕到了臨城,我讓張叔直接把車開到了沈家。

  車子開進大門口之前門房過來開門,他認得我,客客氣氣地跟我打招呼。

  「顧小姐,您沒去酒店?」

  「哦,我來晚了就直接先到家裡來了。」

  「那好顧小姐,那您先進去,我給您開門。」

  沈家所有人都去酒店了,去酒店做什麼?

  沈家有自己的酒店,如果沒什麼事情的話,不可能一家人整整齊齊地去酒店聚餐,所以勢必是有什麼事。

  張叔把車開了進去,我走進沈家大宅,一進門就聞到了一種熟悉的味道。

  那是檀香的味道,為什麼這麼熟悉?那是因為我媽靈堂上燒著的香就是這個味道的。

  所以沈家應該是有人去世了。

  沈家的管家認出了我,愣了一下,便立刻熱情地接待了我。

  我在沙發上坐下,人家的傭人們都在忙碌著,管家給我上茶的時候,我裝作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都收拾好了?」

  其實我當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我裝作什麼都知道,可以套套管家的話。

  「剛剛收拾好,在夫人回來之前收拾妥當了,省得他回來看到了又要難過。」

  「是啊,畢竟白髮人送黑髮人。」我隨便胡扯了一句,如果不是這回事的話,那管家一定很訝異,但是管家也跟著嘆了口氣。

  「是啊,大家都很難過,卓先生那麼好的人,還很年輕呢。」

  卓先生,卓清禮。

  我的心晃的一下,仿佛有人往我的胸膛里扔了一塊巨大的石頭,我整個胸膛被堵得嚴嚴實實,根本喘不過氣來。

  我只是胡說八道的,我只是想套管家的話的,難道被我說中了?

  我笑的應該很難看,我朝管家咧咧嘴:「是啊,我都趕不及參加葬禮,他們開始也沒告訴我。」

  「顧小姐,您在忙你母親的事情,你真是有心了。」

  「他們要吃完飯再回來嗎?」

  「是的。」

  「那卓先生的靈位在哪裡?我給他上了一炷香。」

  「剛剛收起來,現在在後面的香堂,我帶你去。」

  在管家帶我走進香堂的前一秒鐘,我還在想或許我們講差了,雞同鴨講根本不是我想的那回事。

  但當我走進去,在長長的案桌上看到了A先生的照片的時候,我整個人像被電擊了一樣,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只是隨便說說的,我從來沒有把一件事情預計得那麼准過,除了這一件。

  為什麼好的不靈壞的靈,為什麼我覺得沈時倦和沈家人都在刻意瞞著我某件事,而這件事情就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呢?

  我跟A先生什麼時候通電話的?

  前天還是大前天?

  對,就是他跟我說人生公交車的那一次。

  怪不得他說很少有人能夠陪我坐到終點站,原來他說的是他自己。

  也許那個時候他已經很難受了,第二天早上沈時倦接了個電話,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A先生應該就是那個時候走的。

  我呆若木雞地看著A先生的黑白照片,他的照片裡依然笑得儒雅又克制。

  我跟A先生雖然認識了不久,但是他對我來說是一個很神奇的存在。

  跟南星不同,跟沈時倦也不同,不是男女之情,又不只是朋友那麼簡單。

  他像是這個世界的另一個我,有些地方跟我神奇的很契合,但是有的地方也完全不一樣。

  我在精神上有時候還挺依賴A先生的,一種說不出來的悲傷像一張網一樣把我緊緊地罩住。

  我掙脫不開,我喘不了氣。

  我聽見管家在跟我說話。

  「顧小姐,你要給卓先生上一炷香嗎?」

  我點點頭,管家拿了三根香給我,我點燃了,對著他的照片深深地鞠了三個躬,然後將香插進了香爐里。

  我不知道人為什麼會這麼脆弱,前兩天我還跟他通電話。

  我們還在一起吃飯,還一起去參加沈時倦的婚禮,結果沒過幾天物是人非。

  我媽媽不在了, A先生也不在了。

  本來我就覺得這個世界又大又空,現在覺得更大更空了。

  我想哭,我想流淚,但是我的淚腺此刻幹了似的,根本就哭不出來,我就覺得這個世界很荒謬,老天對我很殘忍,想把我身邊人帶走就帶走。

  我呆呆地看著A先生的照片。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廊里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我知道一定是沈時倦他們回來了。

  應該是門房或者是沈家的傭人告訴他們我來了。

  我聽見管家在跟他們說話:「少爺小姐,你們怎麼回來了?豆腐宴結束了嗎?」

  再然後我又聽見了沈時倦的聲音:「晚凝...」

  沈時倦的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啞了,很低沉,但帶著我不熟悉的怯意,仿佛一個做錯事的孩子正在面對他的老師。

  我明白他不告訴我的原因,任誰都知道我現在的情況已經不能再接受任何人的離去了。

  所以那些微信是沈時倦回的,剛才那個電話也是沈時倦替A先生接的。

  他們的聲音完全不同,所以他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晚凝。」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搭在我的肩膀上。

  他怕我生氣,怕我發狂。

  怎麼會呢?我媽媽去世我都沒發狂。

  A先生只是一個很好的朋友而已,我沒有他想像的脆弱,但是我也沒有自己想像的堅強。

  我忽然挺恨自己的,為什麼要這麼敏感,就讓沈時倦把謊話說下去。

  他想讓我覺得A先生還活著,那我就那麼覺得好了,為什麼要戳穿?

  我慢慢轉過身看向沈時倦,兩天不見,他應該沒怎麼休息好,有很重的黑眼圈,眼底都是疲憊。

  「晚凝,對不起,事發突然,而且你這段時間情緒一直不好,我不能...」

  「你也沒做錯什麼。」我淡淡地打斷了他:「A先生前天早上走的?」

  「是的。」

  「他的病真的這麼嚴重嗎?」

  「是的。」

  「走的時候痛苦嗎?」

  「事實上你媽媽還在醫院的時候,他就已經住進了醫院,那個時候情況就不太好了。」

  「所以那天晚上他給我打了電話是強撐著的?」

  「晚凝。」沈玉潔走過來,她的眼睛紅紅的,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跟我說了什麼,忽然她伸開手臂緊緊地抱住了我。

  這個時候我的眼淚才流下來。

  哭了不知道多久,哭得我頭都發暈,沈時倦擰了熱毛巾給我們,帶我去A先生的房間。

  他說A先生有東西送給我,然後他從衣帽間裡捧出了一個大盒子。

  盒子裡有很多公仔,有河馬,有兔子,有獅子等等。

  「這是我表哥根據你跟他講的童話故事,專門定做的這些公仔。」

  我蹲下來隨手拿起一個公仔,這是個小兔子公仔做得很可愛,我發現每隻小動物都在笑,笑得眉眼彎彎。

  我看著它們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我明白A先生的用意。

  沈時倦也在我身邊蹲了下來,將我摟在了懷裡。

  「我表哥走的時候沒痛苦的,他很高興,他說他在人生最後階段認識了你。他還跟我說,如果他身體健康,他一定會跟我搶你的,到時候我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不是不一定,是一定不是。」我說。

  沈時倦難得地沒有反駁我,只是把我抱得更緊了。

  我很難過,很哀傷,說不出的悲傷從四面八方向我湧來。

  雖然不至於將我淹沒,但我知道我會傷心很久。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