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朱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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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箏坐在客棧的房頂之上,抬頭出神地望著黑漆漆的夜空。

  今晚無星也無月,沉重的夜空好像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將每一個人籠罩於其中。

  她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氣,疑惑地低頭一瞧,原來是兩個光著膀子的屠戶扛著一隻開膛破肚的肥豬匆匆地趕回家中。

  那隻豬的內臟已經被處理乾淨了,前後四隻蹄子分別被兩個人架在肩膀上,渾身肥肉一晃一晃的。

  林箏盯著看了許久,直到兩個屠戶消失不見。

  她忽然覺得有點噁心。

  有時候,她覺得這世上的大部分人好像那隻被開膛破肚的豬,被命運這個屠夫扛著往前走。

  林箏在客棧的屋頂上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月落西沉,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才回了自己的房間去洗漱。

  她出門的時候恰巧碰到曲蔚然,他雖精神不錯,但是也難掩眼中的疲憊。

  林箏心中酸酸澀澀的,既是感激,又是愧疚。

  「曲大哥,你怎麼起這麼早?」

  曲蔚然謙和有禮地朝林箏笑了笑,說道:「要做的外敷膏藥還缺了幾味藥材,我想早點去藥鋪買一些。」

  黎葭是林箏沾惹上的因果,黎葭與曲蔚然非親非故,但曲蔚然卻對她這麼用心。

  林箏心中微暖,積極地說道:「不如我跟你一起去?正好我也想出去走走。」

  「可以,走吧。」

  清晨,市集上人頭攢動,沸反盈天。

  一個圓腰圓臉的嬸子在豬肉攤上用五個銅板買了一副新鮮的豬肺,屠戶用一張油紙將豬肺包了起來,豬血從她的藤條菜籃子裡漏了出來,噠噠地滴在地面上。

  林箏聞到了一股豬肉發出的腥臭的味道,她想到了昨天晚上那隻四腳朝天被人扛在肩上的死豬,胃裡有些難受。

  曲蔚然帶著林箏走過了熱鬧的市集,拐進了一條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

  這條小路藏得很深,也很髒,林箏的鼻子裡充斥著刺鼻的臊腥氣味,她抬起衣袖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有點嫌棄,但也知道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

  「到了。」

  林箏停下腳步抬頭一瞧,只見一塊歪歪斜斜的匾額上書「有間藥鋪」四個大字。

  直白得讓林箏十分佩服。

  「曲大哥,」林箏有些疑惑,「這地方這麼偏僻,你是怎麼找到的?」

  曲蔚然微微一笑道:「我們做這門生意的自然要摸清藥鋪、醫館的位置,這倒不算偏僻,只是老闆的脾氣怪了點。」

  曲蔚然領著林箏走了進去。

  藥鋪裡面不大,收拾得還算整潔,身材瘦削、頂著一頂瓜皮帽子的夥計正背對著他們將藥材放進去紅黑色的抽屜里,一個眉間有顆大黑痣的男人正拿著一支黃銅菸袋,啪嗒啪嗒地癱在一張靠背椅上,滿臉享受地抽著水煙。

  曲蔚然徑直向夥計走去,輕輕地敲了三下櫃檯。

  夥計慢吞吞地轉過身來,差點把林箏嚇了一跳。

  不怪林箏大驚小怪,這藥材鋪的夥計原來並不是人,只不過是藥材鋪老闆從紙紮店裡花了三個銅板買來的紙人,就是那種清明節上墳時給老祖宗燒下去的紙人。

  「他……」林箏指著眼前的藥材鋪夥計,驚慌地看向了曲蔚然。

  曲蔚然朝林箏做了個手勢,示意林箏不要說話。

  林箏閉上了嘴巴,心道,用紙人做夥計倒是連僱人的錢都省下了,就是有點瘮得慌。

  「勞駕,烏頭根一株,蝙蝠眼半瓶,龍鱗五片,稚鼠尾巴十條,玉面狐耳一雙……」曲蔚然點了點頭,「就這些了,麻煩替我包起來。」

  紙紮夥計的動作出奇地利索,在林箏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很快就將曲蔚然需要的東西包好了。

  紙紮夥計將藥材遞給曲蔚然,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老規矩,曲家的人加三倍價。」

  「三倍?」

  林箏有些惱怒,敢情這還是家黑店啊!

  紙紮夥計理也不理林箏,繼續用他那刻板得讓人不適的語調說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林箏忿忿地去掏自己的錢袋子,曲蔚然攔住了她,搖了搖頭:「不必,我來吧。」


  「可是……」

  她怎麼能讓曲蔚然又出錢又出力呢?

  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這裡自有它的一套規矩。」

  曲蔚然付過了錢,走到抽水煙的男人旁邊,尊敬地喊道:「朱老。」

  朱同睜開眼來,不咸不淡地瞥了曲蔚然一眼,沒吭聲。

  曲蔚然早已習慣了朱同冷淡的態度,不氣也不惱,笑著說道:「最近家中事務繁多,好久沒來探望您了。」

  朱同揮了揮手,似乎是被曲蔚然擾得不耐煩了,趕蒼蠅似的想將他趕走。

  曲蔚然全當沒看見,厚著臉皮問道:「朱老,晚輩這次過來除了購置藥材,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想要向您請教,不知您可否指點一二?」

  朱同吸了一口水煙,吐出一個白霧霧的煙圈來。

  林箏有點想咳嗽,但是她忍住了。

  朱同終於開了金口:「請教我?怎麼了?難道連曲尚才那個陰險的老傢伙都搞不定?」

  「我們……確實束手無策。」

  朱同不陰不陽地笑了一聲,啪嗒啪嗒地抽了幾口水煙後才用一種高高在上的語氣說道:「那就說來聽聽罷。」

  曲蔚然皺眉看了林箏一眼,有些為難。

  林箏察言觀色,善解人意地說道:「這裡太悶了,曲大哥,我去外面等你。」

  她雖然很好奇,但也不敢隨意打探曲蔚然的隱私,因此便快步走了出去。

  林箏走了之後曲蔚然才問道:「朱老,不知您可聽說過邪神?」

  「略有耳聞。」

  「若是有人身中邪毒……」

  朱同懶洋洋地說道:「必死無疑。」

  雖然早有預料,但曲蔚然卻還是心下一沉,臉色有些蒼白。

  「一點辦法都沒有?」

  「有。」朱同晃了晃手裡的菸袋子,「據我所知,這毒世上恐怕唯有一人能解。」

  曲蔚然的心中重新燃起一點希望來:「是誰?」

  朱同眼中露出了一點玩味的神色來,慢悠悠地說道:「天機殿聖女。」

  空氣中很安靜,只有紙紮夥計不斷開關藥材抽屜的聲音。

  曲蔚然抿了抿唇:「天機殿聖女已經失蹤了二十多年了。」

  「沒錯。」朱同將煙槍架在手指之間轉來轉去的,「所以我才說,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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