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出院之禮,敬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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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總,請帶著無關人士離開,病人需要休息。」安凝心寒地轉過頭,再不理會一個不完全屬於她的丈夫,和一個滿懷暗殺心機的妹妹。

  薄宴淮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病房的,忽然覺得再好的口才在這一刻都沒用了。

  他只知道此時自己手上還抱著安柔,一直到她被安置在某張病床上,薄宴淮都處於一副痴痴呆呆的表情,仿若靈魂出竅。

  脫離了安凝後,本就以裝病躲過質問的安柔很快甦醒過來,一看薄宴淮這副大難臨頭的表情,就知道他如今的一顆心全被安凝那賤人勾去了。

  安柔暗暗咬著牙骨,齒間摩擦得咯吱咯吱地響,她到底有一點比不過安凝?

  「宴淮哥哥,你怎麼在這兒?」安柔弱弱地睜開眼睛,聲音低低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呢。」

  薄宴淮看她一眼,憤然起身,面無表情:「你醒了就是沒事了?我走了。」

  「宴淮哥哥!」即便還在裝病,她也忍不住要使出大力拉住他,「你,你連跟我說幾句話,跟我多呆一會兒都不願意了嗎?」

  薄宴淮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這個動作安柔實在是太熟悉了。

  她明白什麼叫做打蛇隨棍上的道理,雙手一用力,就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宴淮哥哥是頭又疼了嗎?我幫你按一按,好不好?」

  薄宴淮只覺得太陽穴痛得一抽一抽的,沒有任何的餘力去聽安柔在說什麼。

  「我們以前不一直都是這樣嗎?」安柔倒是沒察覺到薄宴淮有什麼不對,依舊自顧自地說著她的體己話,「宴淮哥頭痛,我就幫你揉一揉,哪怕能緩解一會兒也是好的。」

  幾乎是輕而易舉的,她繞開了香氣的部分,故意模糊了薄宴淮的頭痛其實是香味緩解的事實:「我們以前多開心啊……宴淮哥哥從來都不會懷疑我,我們在很多事情上總是有很高的默契。」

  「宴淮哥哥,你現在是不是根本就不相信我回國的原因……是我有抑鬱症?」

  抑鬱症這個詞仿佛是觸動薄宴淮神經的開關,他本能地轉過頭看向坐在病床上的安柔。

  事情的一切後續走向都在安柔的控制之內,她露出一抹苦笑:「是,我承認。我從國外回來確實有我的私心,抑鬱症並不是完全的原因,但是這個原因到底是什麼?難道宴淮哥哥心裡沒譜嗎?」

  她倔強地逼視薄宴淮,眼睛裡閃爍起點點淚花:「從一開始我對你就不僅僅是兄妹之情!這一點宴淮哥哥應該能感受到吧。」

  「後來你跟姐姐結婚,我出國……這麼多年了,宴淮哥哥,我從來都沒有停止過對你的愛。我不想做你跟我姐姐之間的第三者,我一直都在等你。就算你已經結婚了,也沒關係,我不介意做你背後的女人,默默守護你,只要偶爾能分得你一星半點的關愛和溫暖,我就心滿意足了。」

  病房裡一時安靜得落針可聞。

  「我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麼,也知道你現在已經不喜歡我了,但是沒有關係,宴淮哥哥,我願意等你。」

  「你可以不接受我,但是算我求求你了,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絕情地推開我?沒有你的日子,我在國外那幾年已經受夠了!我受不了離你那麼遠,每次想到你的時候,連見你一面都不可以!」

  「如果你一定要說我的抑鬱症是裝的,那也可以這麼說……因為我自己清楚,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得的不是抑鬱症,而是相思病。」

  三年前,安柔的這些話對薄宴淮來說,就像是飢餓的魚兒極度渴求的水源。

  他清晰地記得有一段時間,他一直在等安柔能像今天這樣明確地給他指一條路,那時候的他甚至在想,只要安柔開口,他不會猶豫為了安柔擺脫安凝。

  但那個時候的安柔沒有。

  而到了這一刻,薄宴淮才無比清晰地認識到,什麼叫做遲來的深情比草還賤。

  安柔越是做主這副深情不減的模樣,他就越理解安凝現在的心情,他不想接受安柔,就好比安凝不想再接受自己。

  病房裡,只剩下安柔嗚嗚咽咽的哭喊。

  那聲音縈繞在薄宴淮耳邊,僅剩無限煩躁。

  他心裡對安柔,有同情,也有同命相連的憐憫,再看安柔,就像看一隻路邊的流浪貓,不忍決絕。

  半晌,他溫柔開口:「安柔,面對現實吧,我並不是你想要的那個人。」

  安柔坐不住了,即刻上演一場從床上摔落地面,祈求愛人回頭的苦情戲:「怎麼不是……宴淮哥哥,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想要的不是……」


  「雖然我不是你,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自己是什麼人。」薄宴淮冷靜打斷他,而此刻的他,比從前任何時候都要冷靜,「我真的不是你想像中的那個王子,我不是王子,而是一個被病魔折磨到一發起病來無法自控的瘋子,你真的願意跟這樣一個神經病在一起嗎?」

  「安柔,你喜歡的只是你臆想中那個得不到的我,以及你腦補中的那個完美的我,不管是什麼形象的我,都不是最真實的我。」

  「而真實的我,已經不能再接受你了。」

  真實的他,其實就是一個很輕易就被女人左右的膽小鬼,這樣的他,連他自己都輕視。

  他其實早就看清了自己的內心,就是一直不敢低頭承認,拖到他最在乎的人真正要離開了,追悔莫及之際,才清楚地認識到原來他的自尊和面子一文不值。

  「我愛安凝,我很清楚自己的心意,再也不會改變,或許你不清楚,我現在跟你姐姐,就像是長期穿錯了鞋子的左右腳。」

  「以前不合適,但還是要相依相偎地向前走,現在發現鞋子穿錯了,我以為還能及時改過來,繼續向前走。」但他沒法再一廂情願。

  或者短暫的放手,才能有更好的以後。

  「是嗎。」安柔的聲音冰冷,帶著一絲不服輸的勁兒理論,「但是我姐姐……好像不太願意跟你一起走了。」

  薄宴淮點點頭,正視安柔的話:「是的,但即便她要換一雙鞋子,我也會繼續往前走,哪怕頭破血流,我也在所不辭。」

  薄宴淮的語氣是安柔從來都沒聽過的溫柔與堅定。

  「不管安凝怎麼想的,也不管她以後會怎樣,我都只有一顆心臟,已經完完全全交付給她,不會再交付給別人。」他微微轉身,留給安柔一道眼角的餘光,「你不是生來就充滿心機的,因為一些極端的思想,改變了你應該純真的心,希望你不要被家庭困住,好好改變自己,好女孩都不會被埋沒,都一定會有更好的良緣相配。」

  話落,薄宴淮不再回頭地走出門去,也不再過問身後正當撕心裂肺的安柔。

  薄宴淮再見安凝,已經是五日後。

  他不想因為自己而擾了安凝的清修,那日回到病房,看到凌薇,他知道凌薇會照顧好她,便安排了護工。

  但他心裡放不下她,躲在轉角處,幹了生平的第一次偷聽,偷聽她和凌薇的談話。

  「是薄宴淮通知我,說你出事了,讓我過來安撫安撫你。」凌薇想相當冗長地嘆了口氣,嘆完了又嘆,嘆完了再嘆。

  嘆到嘆不下去了,她才問:「你怎麼不說呢,這麼大的事,多一個人知道多一份保險,你就自己這麼默默憋著,我們的工作又跟香有關,萬一有個萬一,你不怕這個孩子都是危險的嗎?」

  凌薇看著病床上萬念俱灰的安凝,非常不忍心再責怪她,但是不說兩句心裡又難受。

  「安凝,你不是一個人在孤軍奮戰,你的身後永遠都有我跟霍垣會支持你,剛剛薄宴淮打電話給我的時候,霍垣就在我身邊,他很想來,但他來了沒有實際幫助的話,我寧可他不來,我怕他來了,會跟薄宴淮打一架。」

  「但是,你怎麼就這麼憋得住?你是想等肚子大了,藏不住了再說?還是一個人找個地方隱居,等孩子生了再回來?安凝,你錯得非常離譜!」

  凌薇這番話也是他想問的,但他沒膽問,現在的安凝是身受重傷的小鳥,她的傷口只能用時間治療。

  今天是安凝出院的日子。

  他從護工那裡得知,這幾日安凝身體恢復得很好,只是心情看起來有些鬱鬱寡歡。

  粉鑽戒指他一直帶在身上,偶爾會拿出來看看,也是第一次產生了迷信心理,如果水晶真的有能量,那這顆粉鑽,能不能把安凝的心帶回他身邊?

  他還是不敢進去,還是呆在轉角看著病房內的安凝正在收拾東西,臉色依然不好看,身體和精神都有些應接不暇,當看著某個地方發呆時,她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在小腹上摸一摸,就好像孩子還在。

  跟上一次流產不一樣,上一次她清晰地知道自己的孩子沒了,而這一次,她覺得只是睡了一覺,除了身體虛弱了些,其他都跟平時沒什麼變化。

  無變化的變化就是她的孩子又沒了。

  相比之前孩子離開得轟轟烈烈,這次的悄無聲息,讓安凝覺得她的全世界都塌了。

  她揉了揉眼睛,收拾好東西一轉身,就看見那道現在只剩恨的身影。


  薄宴淮,他靜悄悄地站在轉角的地方,那雙好看的眸子裡此時全是深情與愧疚,孩子已經沒有了,但安凝還是想吐。

  她感覺自己都已經快要對這個眼神免疫了。

  「老婆」兩個字是再也叫不出口。

  薄宴淮喉口難受得像被灌入辣椒水,火辣辣的,又乾燥燥的。

  「安凝,你還在生我的氣嗎。」他以不打擾她整理東西的腳步聲走近她,詢問著他現在最關心的話題。

  安凝沒有說話,有時候,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薄宴淮懂,所以有些木訥,但安凝越是討厭他,他就越得厚臉皮。

  他的臉皮以前沒厚過,這次只會安凝厚一次,就算結果不變,他也要讓她知道他的心意:「我們聊聊,好嗎?」

  安凝只是轉過身繞開他的一瞬間,薄宴淮迅速從西服口袋裡掏出粉鑽戒指,這次,直接丟了盒子,握著指環,再度單膝跪地。

  薄宴淮,這是多麼倨傲的人,這輩子的這幾天,已經第二次給她下跪。

  連安凝都奇怪地垂頭看他,但是他好像並不覺得,也並不在乎。

  趁安凝還肯看他,薄宴淮猛地拉住她的手,語氣急切又誠懇:「安凝,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發誓我一定好好照顧你,絕對不會讓你再流眼淚。」

  「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失望了,我會盡我所有的努力,讓你過上最好的生活,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滿足了,我……」

  話還沒有說完,安凝也猛地甩開他的手,走到門口,從門把上的消毒瓶內擠出一滴消毒液,好好擦了擦手。

  如此難堪,薄宴淮看得眼睛快要滴血!

  但他沒時間祭奠自己的難堪,再度跪著上前:「安凝,你聽我說……」

  安凝沒再理他,轉身拿起包要走,再轉身,正好看到門口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身影。

  霍垣端正地立在門口,目睹了薄宴淮後悔追妻的全過程。

  想到曾經多麼不可一世的薄宴淮,他同情此刻跪在安凝跟前的薄宴淮,又看了一眼安凝,微笑道:「不是說好我來接你的時候幫你收拾的嗎,怎麼自己先弄了?」

  外人的闖入終於讓薄宴淮清醒了些,他起身非常窘迫地站在原地,很想假裝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臉上也在極力保持平穩,但通紅的眼眶還是出賣了他剛才有多卑微。

  安凝強顏歡笑了一下:「正好啊,我閒著也閒著,動動手腳有利於血液循環,等你一來,我們就能直接走了。」

  霍垣卻是意味深長地問:「我一來你就跟我走?捨得嗎?」

  安凝沒有回頭去看薄宴淮,深呼吸地揚起下巴,仿佛在刻意掩飾悲哀:「當然捨得了,人想經常住院呢?我巴不得趕緊回家,好好洗個澡,好好開始新的生活。」

  聽她回答得如此巧妙,霍垣也沒再理薄宴淮:「既然是慶祝出院,我也是帶了點禮物的。」

  他拿出一瓶包裝精美的香水:「87年的獲獎作品,白國著名女調香師的收官之作,敬自由。」

  安凝的呼吸滯了一瞬。

  這瓶香水當年全球也就產出了一千瓶,這麼多年來,早已被各個地方的收藏家和富豪輾轉收購,目前存於世間的《敬自由》數量也不到五百瓶!

  安凝受寵若驚地表示:「霍總,你這麼大手筆,老實交代,有什麼企圖?」

  「你是我的不可多得的功臣,你的心情不好,我自然有責任讓你心情好點,怎麼樣,喜歡嗎?」

  安凝笑了,伸手接過:「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她親昵地收下這瓶香水,與霍垣說說笑笑,落在一旁的薄宴淮眼裡,比十個太陽匯聚之光還要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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