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成事在人謀士一邊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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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煙雨江南。

  說的是朦朧的霧氣再加上淋漓的小雨,這是一番別樣的風景,江南的美是毋庸置疑的,誰都知道範大詩仙的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蘭。

  可是現在沒有人會在乎江南到底美不美,因為范閒看到了那一艘艘巨大的戰艦之時,根本沒有心思去管到底江南美不美了。

  「大人,如何應對?」鄧子非站在一旁,看著范閒,低聲地問道。

  「距離還是很遠的,暫且不必著急。」范閒看著不遠處地平面上升起來的艦隊,平靜地說道,他的面容之上並沒有任何的表情,看似平靜的一切,卻在他深邃的眼眸裡面,演變了無數次即將開始的殺伐。

  范閒不知道會面對什麼樣的結果,但是范閒明白的是,這一場結局,註定不會是輕鬆獲取的。

  范閒能夠看到他們,他們肯定也能夠看到范閒。

  「你可要小心。」說話的人,身在范閒的後面,范閒不必回頭也能聽得出來身後的人是誰,他嘆息了一聲,說道,「小心什麼?」

  「陳元昊能出海,身後必然帶著一個人,這個人叫張清越。」明竹香說道。

  范閒回過頭看著明竹香,「我從未聽說過這個人。」

  「你當然不會聽說過這個人了,他的強大不在於他的名氣,而在於他的戰功。」明竹香說道。

  范閒皺著眉,「戰功?」

  「是的,他在流寇戰役那一次,坑殺了大量的倭寇,對陣東夷城的時候,硬生生把四個城打城了一個城。」明竹香說道,「也就是因為這一次,東夷城才甘於慶國的威懾之下,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范閒看著明竹香,「都是他做的?」

  「都是他的計策。」明竹香點了點頭,「此人若是當今天下第二謀士,恐無人敢認第一,他的思考能力,無人能出其右,他對於大局的掌控和時機的判斷,更是高人一等,所以你要是想要在戰略之上勝過他,很難。」

  范閒點了點頭,「若是只拼戰術,可能確實遠遠不及此人,如果你說的沒錯的話,那他肯定是難以攻擊的一個人,只是此人有沒有弱點?」

  「弱點?」明竹香似乎思索了一下,她呢喃著說道,「此人為人不居功自傲,在陳元昊的手下更是聽命服從,平日裡節儉生活,從不奢靡淫穢,也不好賭,也不好色,如今五十有餘尚未有家室。」

  「而且此人雖然跟隨陳元昊多年,但是並沒有以老自居,更是不提任何當年的事跡,和新入的門客關係都非常的融洽,更是沒有任何的把柄在旁人手裡,是徹頭徹尾的一個刀槍不入之人。」明竹香說道。

  范閒一挑眉,「這是……弱點?」

  明竹香搖了搖頭,「他若是個將領,這些便是弱點,但是他不是,他只是甘願做一個謀士,一個為了陳元昊鞠躬盡瘁的謀士,那這些就是他的鎧甲,他將無敵於天下。」

  「不可能的,他的弱點,找不到的。他根本已經到了無欲無求的地步了。」明竹香說道。

  「若真的是無欲無求,他又怎麼可能在陳元昊的手下做事?為何不找一個地方安度晚年終老?」范閒笑了笑,「他不是沒有家室,可能只是別人以為他沒有家室。」

  「你會以他的家室作為要挾?」明竹香問道。

  「恐怕這樣做的人,並不是我,而已經有人在做這樣的事情了。」范閒笑了笑,「這才是他一直留在陳元昊身邊的理由才對。」

  明竹香皺著眉看著范閒,「你好像個神棍,什麼事情都靠猜。」

  「我就是個神棍,什麼事情都是猜出來的。」范閒笑了笑,「不過他定然還有其他的弱點,不要錢、不貪色,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一定有,范閒堅信,能夠破去這個人的阻礙,正面交鋒的勝算非常的低,范閒也不是個打仗的人,他想要取勝的方法肯定不是和對面開始戰爭,因為這樣他幾乎是百分之百必然會輸的。

  五萬征戰五千,他沒有任何的勝算。

  事情就是這麼簡單,這個世界也就是這麼簡單,在絕對的戰鬥力面前,要想要取勝,付出的代價將會非常巨大,並且要洞察心思,要破敵於內在,而並非從外部。

  這個道理范閒明白的很。

  「那你既然知道,何必要在這裡等待著對面呢?」明竹香問道,「對面已經在朝你走來了,即便是你第一次贏了,讓對方撲了個空,可是現在這一次,他們會更加的小心,甚至是直接殺了你而後快。」


  范閒看著明竹香,笑了笑,才將頭轉到了前面,對著面前那遠處的艦隊說道,「你看他們,來了多少人?」

  「起碼五千人,算上吃飯燒火打雜的,七千有餘。」明竹香答道。

  「差不多八千有餘,周遭還有一些行軍艦,而且這些戰艦雖然不如我們的商船高大,但是容量非常大,下方也沒有貨倉,全部是人的住所。」高達分析道。

  范閒說完這句話,直接向後轉頭,走入了船艙之中,明竹香奇怪地看著面前的高達,她皺著眉,即便是皺眉,樣子也是絕美的。

  高達並沒有直視這個女子很長的時間,只是輕飄地看了一眼之後,便不再搭理她了,直接轉身跟著范閒回到了房間之中。

  此時的明竹香雖然奇怪,但是也沒有表現的多麼差異,她知道範閒會有一些手段,但是這些手段到底是什麼,她不得而知,靜悄悄地看著海面,也就是在她看向海面的時候,忽然之間,她發現面前的海水波濤似乎要起來一些了。

  明竹香的面色,開始變得驚訝了起來。

  說奇人,還真是有,而且還不少。

  說高手,還真是有,而且也不少。

  說謀士,也真是有,一邊一個。

  區別在於,對面的謀士是一個老頭,而范閒這邊的謀士是一個小伙子,要是能在海上長時間作戰下去的話,于振子的第一個計劃就是熬死這個老頭。

  「這確實是是一個經濟實惠的辦法,而且除了老頭之外,傷亡並不大,並且還可能將陳元昊也給熬死。」范閒說道,「但是不實際,畢竟我沒有二三十年去和他作對的時間。」

  于振子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此時的房間裡面只有他們兩個人,于振子便沒有了陰冷的表情,全都是開懷大笑和逗比的神情,於是他出謀劃策道,「其實我還有一個辦法。」

  「你講。」范閒安然地喝著茶。

  「你可以把人都送回去。」于振子笑道。

  「什麼意思?」范閒一驚。

  于振子說道,「三皇子殿下他們並不知道在你的受傷,所以三皇子殿下可以不管,那麼剩下的就是他們想要的人,無非就是知道了秘密的明竹香,掌握著證據的單達,還有你,都可以直接送給他們。」

  「對啊,這樣我們就可以很安全的回家了,對吧?」于振子笑道。

  范閒點了點頭,豎起了大拇指,「說的好呀。」

  「那是,我可是你的軍師啊。」于振子笑道。

  「你這個軍師是個一次性的吧?」范閒無奈地搖了搖頭。

  于振子哼笑了一聲,「不過面前的這些事情,想來很好處理,畢竟這一次是我布置好了的,所以並不是特別難處理,不過下一次,可能真得把你們送出去了。」

  「我奇怪的一點是,這裡不是森林,若是密林你可以通過遮蔽人的視野從而達到引難,讓別人進入謎圈之中,可是這茫茫大海之上,你到底是如何抵擋對方?面前連一個障礙都沒有。」范閒怪異的問道。

  「你看著就知道了,想必現在他們也該到了吧?」于振子笑道。

  「是的。」范閒站起了身,從他的船艙可以清楚地看到遠處的戰艦正在急速全力的開過來。

  「那就好,無論船上的那隻老狗如何聰明,他根本不可能猜到很多事情,比如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事情。」于振子笑道。

  而此時的范閒,心中一驚,他看著于振子,皺著眉,眼神之中,略顯驚訝。

  于振子笑了笑,走到了范閒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才說道,「怎麼?難不成你要告訴我奇門遁甲,是這個世界上的東西嗎?」

  「好像不是。」范閒心中鬆了一口氣。

  于振子笑道,「自信點,把好像去了。」

  ……

  陳元昊皺了皺眉,「這裡有暗礁?」

  「是的,按照圖紙所繪,這裡是暗礁群,並且船下的暗礁非常多,若是我們保持這個速度繼續航行,很可能會觸礁,發生危險。」此時的參將說道。

  「暗礁?」陳元昊驚恐地看著面前,顯然他驚訝的並不是這裡有暗礁,而奇怪的是,為什麼范閒會躲在一個有暗礁的地方。

  「明竹香似乎已經叛了。」說話的人張清越,顯然她知道陳元昊的意思,「如果不是明竹香,他們隊伍裡面的人,應該是不會知道這裡是暗礁所在的地方,這條路和去往東夷城的方向是一樣的,他們的船上面可能知道這些的,也只有明竹香一個人了。」


  陳元昊沒有說話,他望著遠處,呢喃著似乎不知道想要說什麼。

  「這一次,不能直接攻去,將軍。」張清越說道,「裡面定然有詐。」

  陳元昊點了點頭,他和張清越想的差不多,對面肯定有詐,但是不過去,又是不可能的事情,陳元昊陰冷著臉,直接示意張清越安排便可以了。

  張清越看著面前的參將,說道,「直接安排小船探查,大船停航,探查之後再做打算。」

  「是!」參將退了出去。

  此時的陳元昊看著張清越問道,「是不是有些過于謹慎了?」

  「方才的情形還在我的腦海之中,將軍,不可以掉以輕心啊,小心駛得萬年船。」張清越說道。

  「好,那便安排下去吧。」陳元昊深吸了一口氣,直接戰了起來,走了出去。

  張清越看著陳元昊,似乎他明白了此時的陳元昊在想什麼。

  當然,他很著急,陳元昊非常的著急,他著急著去做很多事情,比如說殺了范閒,比如說回到江南道做其他的事情來掩蓋自己的罪行,比如說,將明竹香收到自己的監牢之中,慢慢折磨。

  但是再等下去,誰也不知道會怎麼樣,誰也不知道陳元昊能不能等到收拾完所有的暗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的動作,所有的想法和預計都是未知數,誰也不知道這個大將軍,到底要做什麼。

  整個迷霧在兩方中間漸漸升起,朦朦朧朧的海面上似乎開始出現了昏暗,陳元昊已經在這裡等了整整一天了,此時的他是最為難受和難熬的,現在根本不可能直接讓他去睡覺或者是繼續等待下去了,只不過對於張清越的尊重,才讓他遲遲沒有動作,他仍然看著那遠處的船艙,可就在這個時候,那個大船動了!

  動了!

  張清越直接站了起來,目光緊皺,他知道,完了!

  果不其然,陳元昊立刻下令!

  「追!」

  「前方行行軍艦直接頂上去!追!」

  「追!」

  「前方行軍艦直接頂上去!追!」

  吶喊聲,響徹四海。

  暗礁是真實存在的,這一片的暗礁都是真實存在的。

  所以范閒才敢堂而皇之的坐在船上看著陳元昊一點一點的進步,一點一點的排除暗礁的線路,畢竟之前自己到達這個地方的時候,是有一條船專門在這裡引路的,當時范閒也減緩了速度,小心駛得萬年船不是?

  可是現在,對方非常著急的情況之下,范閒已經給了陳元昊足夠的時間,而且他也知道,目前陳元昊根本不可能探查到一丁點兒的暗礁,因為陳元昊那裡並沒有什麼暗礁,真正的暗礁,是在范閒這邊的船艙底下。

  拉弦開帆離開的意見是于振子給的,他並不在意是否能夠看到對方落入海面之下的慘狀,只是他明白的是,肯定不可能全軍覆沒,更不可能在這裡將陳元昊處死,對方既然是九江總督,你小瞧對方一樣是會吃大虧的。

  陳元昊還是急了。

  當范閒感覺到自己的船艙動了的時候,對方直接拉起了照明彈,打在了范閒的船艙附近的海面上,這是一個攻擊的指令,范閒冷漠地一笑。

  「他急了。」于振子聽到了那一束沖天而出的照明彈,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做聲。

  「是急了,很急。」范閒看著不遠處的艦隊。「這一步很重要。」

  「很重要?」于振子一愣,他只知道這一次會重創陳元昊,但是范閒所謂的重要,他並不理解,難不成范閒的重要,僅僅是打爛幾艘陳元昊的戰艦或者是讓陳元昊有所傷亡?這些都是水軍,即便是觸礁沉沒艦隊,後面的戰艦也會直接拋灑出來木船,那些水軍也會直接將船體卸成木板用來逃生,不會只呆在船上等死。所以這一次只是為了拖延而已。

  「是的,很重要。」范閒說道。

  「哪裡重要?」于振子不解地問道。

  「對於張清越和陳元昊的關係,很重要。」范閒說道。

  于振子一愣。

  「之前的戰役,我已經收集過了相關的資料,並沒有一次是有時限或者是著急去做的事情。」范閒說道,「但是在之前的戰役之中,也有過幾次,是要圍困對方而死的,那時候的陳元昊帶的東西很足,光是姑娘就幾乎搬空了一家青樓。」

  「而這一次不同於以往,自從任了九江提督之後,陳元昊負責的便是江南地區的內部安全和穩定,相當於是大型的府衙和巡撫一類的工作,這也就是說明,我們的提督大人已經很久沒有攻城略地,上船打仗了,現在的這一場戰役雖然對於他的天才謀士張清越來說,是一個小菜一碟,但是對於陳元昊來說,是一場久違的戰役。」范閒笑了笑,「陳元昊雖然穩重,但是他仍然是一個急性子,非常急的人,他會急,很正常,我拿捏著他的命脈,所以他必須急。」


  「他要是急了,張清越定然會攔住了!」于振子一瞬間眼神都亮了。

  「張清越若是攔他,定然是攔不住的。」范閒笑道。

  「那麼,他們就會有矛盾!」于振子說道。

  「人都有逆反的心理,大江大浪都任意行駛,他會怕誰?」于振子一拍手。

  「他們所了解之中,並不知道我們有青娃兒這樣對江南水域一帶非常了解的人,他們的腦海之中,我們船上了解這片水域的人只有一個。」范閒笑道。

  「明竹香!」于振子直接站了起來。

  「所以,對於一個自己想要得到卻一直沒有得到的女子,一個成熟的男人也會急。」范閒沉了一口氣。

  「范閒啊范閒!」于振子拍著手說道,「我若是你的敵人,我都會不寒而慄的。」

  「還好,你是我的朋友。」范閒一挑眉說道。

  「幸好,我是你的朋友。」于振子大笑道,「或許打仗你不行,但是心計,無人可比!」

  范閒以笑容面對了這樣的讚揚之後,還是選擇了轉身離開,他向後走了走,還沒有走出房間的時候,明竹香赫然出現在了門口,她抬起了頭冷聲問道,「你怎麼知道陳元昊一直想要得到我?」

  看著明竹香那種氣憤卻又像是被人看穿了的表情,對著范閒抬著頭,她的個頭並沒有范閒高,二人靠的近了,就得抬頭看。

  范閒倒是一愣,顯然是反映了一下才明白過來明竹香在說什麼,索性笑道,「這不是很簡單?」

  「哪裡簡單?」明竹香嘟著嘴,顯然這個小秘密,她並不想讓范閒知道。

  范閒打了個哈欠,這才說道,「你這樣的女子當然是有人喜愛的了。」

  「喜愛的人當然是有,但為什麼是他!」明竹香怒道。

  「不告訴你。」范閒一笑而過,走出了房間。

  明竹香皺著眉,看著走出去的范閒,這才惡狠狠地看向于振子。

  此時的于振子立刻又變成了那個略帶冷漠的樣子,他並沒有回頭看向明竹香,而明竹香自然受不了這種被冷落的樣子,氣急呼呼得說道,「你知不知道!」

  沒人搭理她。

  「喂!」明竹香氣急敗壞的說道,「你怎麼這樣啊!」

  還是沒人搭理她。

  寒風吹過這艘船的時候,范閒站在船艙的甲板上,不遠處的戰艦已經開始浩浩蕩蕩地開動了起來,而果不其然,就在范閒看到面前這個場景的時候,第一艘船已經觸礁了。

  轟然倒塌!

  那大船如同一個支離破碎的玩具一樣倒了下來,頃刻之間化為了一片廢墟。

  船的動力和馬車或者是其他的交通工具都不一樣,它並不能立刻停止下來穩穩地站在海上,所以即便再怎么小心,一旦觸礁,那就是撞碎了都停不下來的,所以這一艘就直接沉沒了。

  下一瞬間,周遭的三艘戰船也跟著沒落了下去。

  一艘、一艘、又一艘。

  最終,陳元昊的主戰艦踏在了所有戰艦的屍體上,勉強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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