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百花齊放的穎州和正氣的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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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潁州是入江南道之後最大的一個城市。

  沙洲和陽州全部是市井小城,所謂市井小城便是兩個橫著的街道和兩個豎著的路交錯組成了一個小城。

  而潁州則不是,潁州之內分成了多方的坊市,有類似儋州城的味道,只是區別在於潁州更加的富有而已。

  雖然是寒冬,卻仍有不少的商戶開門做生意,到了冬天這確實是比較少見的情況了,即便是京都城,也只有在開春之後才有陸陸續續的人們出來,畢竟這個時代對於囤貨的儲存是一個比較難辦的問題。

  街道兩邊還有清掃的人群,他們穿著厚重的大衣來回走動,掃著不怎麼紅火的街道,在這個私鹽猖獗的時代之中,誰也不知道大街上掃地的人是私鹽販子的眼線,還是官府混入的官差,甚至是監察院的某個處室的暗探,這都是有可能的。

  即便是范閒,走這條路上也是需要格外小心的。

  之所以到達潁州之後更換作陸路行走,是因為這裡的鹽販子是最多的,也是最集中的,甚至從內庫開門之後偷溜出去的鹽販子都是從這裡出現的。

  私鹽販賣的猖獗早就已經成為了朝廷怒不可遏的一種存在。

  對於私鹽,范閒當然有著不同於別想的做法,關於古代私鹽的問題,他一直都有一個了解。

  他知道,私鹽之所以猖獗的主要問題在於,慶國不合理的食鹽專賣制度,這個制度限制了食鹽的產出和流通,所以上面壓制的越嚴格,下面就會越需求。食鹽管的越嚴格,下面的私鹽越好賣。

  而且在潁州,私鹽是一個巨頭,基本上可以持平明家的一個大的產業收入,但是因為都是散戶,不好整理,所以才無法像剷除崔家一樣一併剷除所有的私鹽販子。

  畢竟崔家就是一個躺在滄州的龐然大物,而私鹽販子說跑,可就是真的跑了。

  街頭之上,走過一架馬車,馬車搖搖晃晃。

  所有的人包括小商小販都駐足站在了那裡,靜靜地看著馬車緩緩地移動著,似乎並沒有人著急想要出手,只是這樣安安靜靜地看著,他們並沒有對這個搖搖晃晃的馬車有什麼過激的想法。

  寧靜的天,似乎在這一刻連時間都凝固了一般。

  不遠處的山坡之上,安靜地站著一行人,正是范閒一行。

  「大人,這一街道的人,恐怕都不簡單啊。」高達站在范閒的身側,深吸了一口氣,「五品實力的人,都不下五個了。」

  「正常。」范閒說道,「在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這樣的人很常見,他們在保護著暗中他們需要保護的一切東西,所以這樣的暗哨,隨處可見。」

  高達點了點頭,「只是一個私鹽販子而已,要如此嗎?」

  「是要這樣的。」范閒點了點頭,「你不知道這些私鹽販子,財產拿出來可抵得上十幾個抱月樓的收入了,別小瞧了他們,名字雖然不正統,但是財力,可不是你我能比的了的。」

  「這不是管束的問題。」范閒說道,「殿下不知,這是民生孕育而生的事情。」

  「民生?」三皇子不知道。

  「當然。」

  范閒說道,「官鹽的價格和數量,都非常得高,百姓想要吃得起鹽巴,那就要費勁了。而且一般人的農戶家裡,可能要到節日才能吃的上,所以這樣的價格之下,他們只能選擇私鹽而非官鹽。畢竟最後一年到頭能節省下來的銀子,都夠再買三四次的私鹽了。」

  「有如此大的差異?」三皇子一愣。

  「殿下非尋常百姓,又是第一次體察民情,當然不知道這裡面的問題所在,往往站位越高的人,是不容易想到這最底層人生活的問題所在,所以處理問題之上,就不會有所謂的得民心,順民意這麼一說。」

  范閒說著指了指面前潁州的地界,「這潁州幾萬百姓,要的不是天下太平,要的是能吃得起飯,睡得著覺。」

  三皇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可是如此一來,官鹽不就沒有生意可賺了嗎?這樣賺我們慶國國庫的銀兩,不是為非作歹嗎?」

  「是這樣的,所以我們不能隨意的去強行斷絕私鹽的買賣,要計劃而行。」

  范閒點點頭,「既要撫慰對方的事態,又要去將這件事情解決,用強的肯定是不行的,所以還是要用些軟弱的手段,去將對方籠絡在自己的麾下。」

  三皇子奇怪地皺了皺眉看著范閒。

  端鳳台是潁州城內比較有名的酒樓,這裡面有四層,第四層全部是雅間而非普通的雅座,說是專門開給鹽商來供貨的也可以說,這裡大大小小出入的鹽商不計其數,甚至有上百公頃鹽田的農戶,都是這裡的常客。


  這一日端鳳台照常營業,當掌柜的剛剛屁股坐在櫃檯旁邊的時候,一個白衣少年走入了端鳳台。

  那白衣少年器宇軒昂,身旁還帶著一個不大點的孩子,可是那孩子看上去仍然非常的華貴,光是那身衣服估計也有這端鳳台一日的收成了。

  在一個私鹽泛濫的地方看開著一個非常巨大的酒樓,這老闆沒染根本不可能,所以他也是有插一手的,不過不多而已,他主要還是靠酒樓做生意,但是當然有所了解,再加上現在上方正有一方人在開設重要的會議,他當然要問清楚來源。

  少年正是范閒和三皇子,二人舉步進來之後,雖然只有這兩個人,但是足可以想像到,這間酒樓此時已經被包圍成了什麼樣子。

  「他們在哪兒?」范閒挑眉直接問道。

  那掌柜的一驚,顯然可能是在詢問今日召開大會的事情,四方私鹽貿易做的最大的商戶,正在上方的廣德廳商量這件事情,他們這一場算是盛會了,畢竟私鹽這種集會,能來的人畢竟就不多,現在既然有人知道了什麼情況所以趕來了,一定是他們之中的人,掌柜的也沒有必要去阻攔。

  當即直接說道,「是廣德廳。」

  「多謝掌柜的。」范閒一笑,轉而直接上樓而去。

  三皇子左右看了看,隨著范閒一起走了上去。

  廣德廳位置靠近角落,是個偏僻安靜的雅間,門也非常的厚重,是木質硬質的門,聽不到裡面的聲音,不過現在的范閒當然是有備而來,根本不需要管裡面的人在說什麼,當即推門而入。

  裡面的人頓時震驚了起來,顯然范閒的到來,是他們沒有想到的。

  「你是?」登時中間的那個鹽販子直接站了起來,那中年人皺著眉立刻陰狠得出現了一個眼神,周遭立刻圍剿了幾個人上來,當即就要對范閒和三皇子動手。可是此時的范閒,只是安靜的笑著說道,「王兄,別來無恙啊。」

  那中間的中年人立刻一怔,看著面前的范閒,伸出手示意周遭的人先別動手,這才對面前的人說道,「江湖上知道我的名號的人,不超過二十個,你是誰?」

  「我?」范閒笑著走入了房間之中,坐到了一旁的床榻之上,這才莞爾一笑,「我是你們這次突然聚首的原因。」

  中年人顯然沒有反應過來范閒的話,先是一愣。而他身旁的胖子則是反映了過來,立刻驚起,「殺了他!」

  可是這句話終究還是遲了,范閒向後躺下的時候,高達等人帶著虎衛已經沖了進來。

  范閒做了一個輕巧地手勢之後,那胖子的喉嚨立刻被割了下去。

  瞬間,鮮血四濺。

  脖頸裂開的剎那,所有的人怔住了。

  「你!」中年人震驚地看著范閒,「你怎麼敢!」

  「繼續。」范閒拿起了身旁的茶杯,輕輕地喝了一口,冷笑著說道,「隨便留兩個吧。」

  剎那之間,大開殺戒。

  虎衛手起刀落,沒有絲毫的遲疑,瞬間,整個場面的血腥,根本無法形容,整個面前的鹽商,被鮮血染滿,最後只剩下了一個中年女子,和那之前的王兄。

  此時的王兄已經完全傻了,他看著范閒,吞著口水,一愣一愣。

  「想必此時的王兄,應該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吧。」范閒的面容沒有一絲的變化,他只是平靜地看著面前的人。

  「范……」王兄絲毫沒有膽量念出來范閒的名字,而此時范閒所展露出來的不能強攻這件事情,已經成為了三皇子徹頭徹尾不懂的地方……

  這還不叫強攻……這叫什麼呢?

  但是接下來的一切,讓三皇子再次對范閒,有了新的看法。

  「我想和王兄還有孫掌柜,聊一些你們感興趣的話題,不知道二位可有時間?」范閒問道。

  你說有……他們還能說沒有?

  而且這也是一個貨物開始流通的地方,從潁州開始進入江南道,會發現像是揭開了一個世界的面紗一般神奇。

  不光是各行各業的商販百花齊放,更是出現了商行、商會這種只有京都城和上京城才能看到的一兩間的鋪子,而在這裡做的越來越大。

  別院閣樓也沒有小家子氣的,比如端鳳台的格調和裝潢,那都是可以和抱月樓媲美的。

  不光是琳琅滿目的雕琢飾品,就連一間客房之中,也有雕樑畫棟的各類陳設,甚至北牆上面還貼著北齊大家莊墨韓的親筆。


  范閒將那一篇散詩捧在手裡端詳了一刻,這才拿起手帕將上面濺上去的一點血跡擦了乾淨,無奈地搖了搖頭。

  「如此明文佳作居然敗在私鹽交會的場所。」

  舉起了手中的字畫,對著身後目瞪口呆的曲涵問道,「你說說,這不是糟蹋麼,清風拂滿谷,謂之天下人。如此豁達天下的性格,如此廣袤的胸襟,卻要眼睜睜地看著私鹽泛濫,民眾吃著劣質的鹽巴度日。」

  曲涵對於范閒的做法到沒有多麼的吃驚,她也不是沒有見過范閒兇殘的一面,只是她沒有想到來的這麼快,且這麼迅速,他就比范閒少上了兩個轉角,一上來,十幾條人命已經全部倒在這裡,一動不動了。

  蘇文茂踩過屍體走了進來,這才說道,「大人,請到了。」

  「哦?」范閒微微一笑,這才將字畫卷了起來,走到桌子旁邊的時候,面色鐵青的王兄連忙躲避范閒,可是范閒只是將一個死人的披掛取了下來,將桌子上面的血跡擦得乾乾淨淨,最後再將這卷字畫放在了桌子上,接著回頭對蘇文茂說,「既然大人到了,便有請吧。」

  「有請杭大人。」蘇文茂說道。

  穿著三虎頭官服,帶著黑色管帽的知府大人走入了房間之中,一進入房間之後,面色瞬間變得綠了起來,他瞪直了眼睛看過去,一個白衣青眉少年站在當地,目光平和的看著他。

  「你……你是什麼人!」明知故問的知府大人可能是為了安慰震驚不已的自己,再次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范閒微微一笑,「需要我做自我介紹嗎?杭大人?我還是先給你介紹介紹你自己吧。」

  「杭大人,本命杭大仁,曾擔任知州,從六品,數年間為官清廉,監察院、督察院及大理寺多方調查,並沒有調查到任何人賄賂杭大人,任命期間以清官自居,在這混亂不堪的江南路之上,是難得的好官,所以之後,也就是三年前,如坐快馬,連升兩品,如今從四品,任潁州府知府。」

  杭大仁雖然臉色不好,可是仍然一臉正氣,對著面前的人一作禮,「不知欽差大人遠道而來,潁州知府接駕來遲,還請恕罪。」

  范閒笑了笑,「恕罪倒不必,畢竟本官只是閒來無事,路過潁州。」

  「此前從未聽過欽差這一職務,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見面連殺數十人,大人是要在潁州做官?那卑職引咎歸鄉讓出官位,不必再在此殘殺黎明百姓,這些人何罪之有?」

  杭大仁一臉正色,根本不畏懼范閒的官職和權力,他甚至在監察院二人的面前,都顯露出了那正氣盎然的風骨。

  「你這一席話,讓本官大開眼界,這三年之內一文錢財都不撈的杭大仁,果然是慶國的中流砥柱,實在是讓本官沒想到啊。」

  范閒說道,「那本官告訴你,他們何罪之有,劉文,年四十八,潁州人士,從事私鹽行當十五載,主要放貨的渠道,在西方寧州府、滄州府、珙縣等各地,期間共盈利約八十三萬兩銀子,私鹽幾萬石,這些私鹽光是吃,就吃死了百戶人家。」

  「張大春,年三十九,泉州人士,從事私鹽行當八載有餘,主要防火的渠道,通向北邊,儋州、滄州、隴州各地,共盈利五十三萬兩銀子,這些私鹽,又害死了多少人,你可知道?」范閒再次說道!

  「孫無賴…………」

  「王勝月…………」

  「吳天祥…………」

  范閒將他們的罪狀一一數出,他的聲音越來越大,直到最後越發的刺耳!

  這個朝代的私鹽可不是范閒那個時候的工業鹽巴,工業鹽會把人吃的超碘或者是其他的副作用,吃多了不一定會死,但是會得很多的慢性病。

  而這個朝代的私鹽,就是沒有經過任何加工的純鹽巴曬乾之後的產物,裡面雜質、石塊、碎石、毒藥、泥土應有盡有,指望他們每一次吃飯都過濾這些東西是不可能的,時常有一口飯下去,就會吃死人的慘劇發生。

  可是他們停過嗎?他們沒有。

  一次都沒有。

  這是范閒最為憤怒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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