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父子相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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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陛下正坐在御書房後院看湖,湖中的錦鯉還在翻騰,這湖水是葉輕眉當年設計的,常年溫熱,不會結冰。

  皇帝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當然他也沒有心思將整個湖都掀開看看下面到底是不是有幾個太監在偷魚烤著吃。

  這個當今天下權利最大的男人,目光如汪洋,平靜卻又波瀾壯闊,他看著面前的一切,卻已經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緩緩回過頭來的時候,出現的是一個謙卑弓腰的太監總管侯公公和身旁的白衣少年,范閒。

  大病初癒之後的范閒,在後宮之中歇息了數日,在各種貴妃娘娘才人的大補品照料之下,算是徹徹底底地恢復了氣力,今日便上報給了皇帝陛下想要出宮回家的請示。

  皇帝為了確保這個小子是真正康復了,直接將他召到了宮中,他必須要親自見到范閒,才能放得下心來。這一點范閒也是想到了的,所以這便直接跟隨侯公公進入了大殿之中。

  此時的范閒也是恭敬地看著皇帝陛下,身體微微前傾,「下臣范閒,見過陛下。」

  「嗯。」皇帝鼻子裡出了個氣,表示自己知道了,隨機站了起來,對著面前的湖水說道,「來,到朕身邊來。」

  范閒內心毫無波瀾地走了過去,站在了皇帝的身旁,他也看到了這滿池的水,和裡面肆意妄為的錦鯉,並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皇帝身上披著一身紅金色的裘袍,看上去異常得暖和,他轉頭看了看范閒,笑容慘澹了一些,嘴角略微抖動了一下,像是吞了一句話,又像是想要說一句話,可是最後從他嘴裡說出來的卻是,「天氣冷了,多加點衣裳。」

  「下臣明白。」范閒說道。

  皇帝看著范閒,笑容有些溫柔,但是范閒並沒有這樣覺得,至少面前的這個人在某種意義上並不是自己的父親,只是一個頂頭上司而已。

  「當時,在祠堂之中。」皇帝甩了這麼一句話,於是開始圍繞著面前的湖水踱步,范閒立刻跟在了後面,也就是此時的侯公公竟然遞過來了一份和皇帝身上一樣的裘袍,也是金色的邊,也是紅色底子,上面竟然也有象徵著九五之尊的點睛之龍,可是這一次范閒想都沒有想,直接披在了身上。

  這個動作被皇帝看在了眼裡,他並沒有說什麼而是繼續說道,「你距離朕並不遠,但是為何,你先救下的是老三?」

  慶國的律例繁瑣這件事情范閒是知道的,裡面有銘文規定,太子不在兄弟之列,也就是說皇帝陛下此時口中的老三,並不是位列第三的太子,而是三皇子殿下。

  范閒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只是覺得那時候的殺手距離三皇子殿下是最近的,若是氣急攻心,失了先機的情況之下,為有可能就是將三皇子擄走,甚至可能一命換一命,將三皇子斬殺,這樣即使損害了我大慶之威,也傷了元氣。」

  「但是如若第一時間他孤注一擲,朕可能就駕鶴西去了。」皇帝仰著頭說道。

  范閒立刻低下了頭,「下臣該死,當日之情形危在旦夕,根本無法多做思索和權衡利弊,只能是本性之舉,三皇子尚且年幼,並沒有任何的能夠抵禦刺客的能力,所以下臣一時之間做出了那樣的選擇……」

  「哈哈哈哈……」皇帝並沒有動怒,反而直接笑了起來,他說道,「若非如此,朕是以為這一次暗殺和你有關。」

  范閒一怔。

  「神廟之中的兩處暗道,為何知而不報?」皇帝陛下的言辭激烈了起來。

  皇帝回頭看著低著頭跟隨自己的范閒,冷聲笑了笑,「放心吧,他雖然急,但是還沒有那麼急,這件事情,和太子無關。」

  「下臣明白。」范閒明白是皇帝擔心自己繼續調查這件事情,所以才將自己的疑慮打消了,但是范閒並沒有想就這件事情繼續談論下去,畢竟其實說白了,工部尚書和太子殿下怎麼玩,是人家倆的事情,一沒有動到內庫的利益,二來沒有針對你范閒,這樣的閒事兒,范閒並不想管。

  這也就是為什麼見過工部尚書之後的范閒,直接走了出來,對其他的事情閉口不談的原因。

  「倒是你。」皇帝悠然說道,「那一劍實實在在刺在了你的身上,你有什麼想說的?」

  范閒皺眉,這是但凡和劍有關係的,都想要往東邊撇?還是什麼意思呢?這句話范閒沒有揣摩清楚,第一時間竟然也沒有回覆,這就成了皇帝陛下一個人在那裡說話,又是大逆不道,索性范閒直接回復,「下臣不知。」

  「東夷城在遇刺的第一時間就發來的奏摺,其中言辭激烈,大罵刺客如何如何,甚至連一些下作的話都寫在了奏摺之中,這一次算是搶占了先機,讓朕無從下手啊,這東夷城的老東西,有點兒意思。」皇帝笑了笑。


  范閒這才明白,皇帝感情是在這兒給他疏通思緒呢。

  「既然不是東夷城做的,那哪裡有人會有這等的實力?況且在下臣追擊出去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對方的實力已經到達了九品的實力,而且和下臣都在伯仲之間,對方突襲而來,明顯是知道下臣的實力,看來是有備而來。」范閒總結道。

  可是說到這裡的時候,皇帝似乎又開始對這個話題沒有了興趣,他歪了歪頭看著遠方,忽而說出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話。

  「冬天來了,要過年了,這今年的年,和往常都不太一樣啊,朕也算是闔家團圓,這天下,也該太平了。」皇帝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欣慰。

  而范閒的臉上,則全部都是疑惑,連忙只能說道,「下臣惶恐,不知陛下所言……」

  「你是朕的兒子。」

  范閒一怔。

  慶帝將一個幾乎能夠震動整個慶國山河大川的消息這麼平淡講出來的時候,他也沒有想到,范閒的表情竟然比他還要自然。這皇帝陛下就有點不舒服,他看著范閒,語氣雖然平淡,但是眉目之中儘是霸氣外露。

  「沒什麼變化。」范閒笑了笑。

  慶帝不解地看著范閒,不過隨後還是笑了笑,說道,「不愧是朕的兒子。」

  「本以為聽到親口說出來的時候,會有些變化,但是這個時候聽上去,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我還是那個臣,陛下還是那個君。」范閒苦澀地笑了笑,「只是可憐我爹,不知該如何是好,我要是他,估計得喝幾個月的悶酒。」

  皇帝陛下當然知道範閒說的那個爹是誰,他坦然地笑了笑,看著范閒。

  范閒知道,當權力大的人即便是自己知道對旁人有所虧欠,可是他絕對是不會道歉的,更何況是皇帝陛下,索性也沒有想著他能說什麼,不過細細想來,這段時間之內皇帝對於自己的愧疚可謂是愈演愈烈。

  皇帝陛下的面色正容,他看著范閒,平靜地說道,「你的出身,是你的母親,但是你母親並不能……」

  「我明白。」范閒說道,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葉輕眉當年的死是因為什麼,所以他之前更希望那個自己是葉輕眉兒子的消息能夠傳出來,這樣,那些隱藏在那件事情背後的人,他才能知道到底是誰,到底是誰才那麼想要殺了他。

  「你不明白。」皇帝看著范閒,對著自己這個闊別已久重逢的孩子說道,「這件事情已經隱匿了太久,若是你想故事重提也就罷了,但是你若想翻起曾經的舊帳,別說後宮不饒你,就是朕,也不會饒了你。」

  范閒低著頭,應聲道,「是,陛下。」他的聲音沒有一絲的果決,就像是確實如同皇帝陛下所說的一般他不想要調查,可是真相只有他心裡明白,這件事情他不但要查,還要查一個水落石出,查一個清清楚楚。

  「朕是有所虧欠於你,他們幾個也都不知道你的身份。」皇帝慢條斯理地說道,「這件事情你心知肚明即可,旁的也無需顧忌,朕會給你絕大限度的權力,輔佐你做慶國朝堂之上的第一權臣,手握天下大權皆是無事,你可明白?」

  范閒其實想要反駁的,但是最終理智還是戰勝了他的感性,范閒立刻拱手,「多謝陛下。」

  皇帝陛下會心笑了笑,「來,陪朕下盤棋。」

  …………

  此時的監察院外面,那個陰暗之處的王,那個在慶國之內人人懼怕的魔頭,此時正坐在輪椅上拿著一塊抹布擦拭著一塊石碑,可能監察院的人早就忘卻了這裡有一塊石碑,但是這個男人還記著。

  陳萍萍輕柔地撫摸著那被他擦得沒有一絲灰塵的石碑,微微一笑,似乎看著自己心愛的人一般,輕聲說道,「你還好吧。」

  風掠過草地,身後是巨大且寬闊的地界,這裡的地界原本也要建立監察院的隔斷,但是最後陳萍萍還是沒有建立,給這塊石碑的眼界面前,變成了一片廣袤的草地。陳萍萍想讓她看的遠些,越遠越好。

  「距離你離開,也二十多個年頭了。」陳萍萍的笑容從未如此的舒適,他躺在輪椅上,將被單給自己蓋好了,這才繼續對著石碑說道,「很可惜,監察院並沒有向你喜歡的那個方向走,越走越黑暗了。」

  石碑上的紋路仍然清晰可見,似乎如同一道一道的痕跡刻在陳萍萍的心裡,只不過那刻痕並不是字,而是一個畫像,一個女子的畫像。

  「陛下會告訴范閒他的身份,這可能是陛下要做什麼的標誌,現在的陛下,和你當初在的時候,已經不一樣了,我距離真相又進了一步,但是這一步極其的危險。」陳萍萍說道,「若是將來我有什麼不測,你那好兒子定然也會為我說上兩句話的。」

  「這老臣當久了,確實沒有什麼意思,哈哈哈……你當年那般快活輕巧,倒是過的非常不錯。」陳萍萍搖了搖頭,「倒是那范建對范閒是不錯的,你也可以安息了,可能過不了多久的時間,我就該去看看你了,看你是不是還生怕發胖,看看你是不是還生怕吃魚肉。」

  「據消息說,葉流雲也要回來了,這一次范閒死裡逃生恐怕四個大宗師都坐不住了,如若和我的猜想沒有錯的話,那麼結局也就已經註定了。」陳萍萍嘆息了一聲,「似乎在你出現的那一刻,我們的命運都已經註定了,無論是你,還是我,或者是陛下,又或者是那小子。」

  風起了,影子從陳萍萍的身後走了出來,輕柔地伏在了陳萍萍的輪椅上,陳萍萍低聲地問道,「手受傷了?」

  影子沒有回答,推著陳萍萍走向了監察院那陰森的高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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