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大敗上杉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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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漸漸的亮了起來,上杉虎沒有那麼大的心臟,他這一夜過得也算是提心弔膽。

  畢竟對外界再怎麼說都行,但是自己內心始終是有些忌憚的,所以他一直在留心觀察周遭的風吹草動,只是這一晚上非常的安靜,沒有什麼太大的動靜,只是有些野生動物和驟然而起的風,其他的並無什麼問題。

  想來上杉虎也認為事情非常的蹊蹺,在大軍休息之後,他帶了一個軍中的軍醫隨他一起去檢查了參將的屍體,頭是被整整齊齊的割了下來,並且速度極快無比,再加上流血過於少,死的非常不正常,上杉虎找了幾個士兵將他掩埋的時候還能發現那參將的眼睛死活都閉不上。

  掩埋了之後,上杉虎仍然覺得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現在的天已經亮了起來,如願以償的安穩度過了整個黑夜,此時的上杉虎再去找隊伍的時候,發現他們已經整裝待發在等著自己了,這是唯一一件讓他安心的事情。

  「準備啟程吧。」上杉虎略帶賞識得看著面前的通兵領,他對面前的這個小孩子對於隊伍的管理能力開始感嘆了些,不過這並不是當前重要的事情,所以他還是說完,走向了自己之前所在的位置上去,他要去看看二皇子如何了。

  「啟程!」

  通兵領大聲喊了一句,後面的隊伍開始就這兩個字傳了下去。

  上杉虎繞過眾人,走到了之前他所在的位置,此時的二皇子顯然已經醒來了,他看著上杉虎歸來,笑了笑,「大將軍這一晚上沒少忙活啊。」

  「將部下的屍體安葬了。」上杉虎也無意搭話,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兩句,也就各自都閉上了嘴,上杉虎心中的思緒萬千,此時的上杉虎肚子裡面叫了幾聲,他有些餓了,不過想到一會兒就能回到營帳之中,稍作忍耐即可。

  大軍開始動了起來,此時的上杉虎說實話心中還是異常的忐忑的,他昨夜那麼信誓旦旦的保證,忽然在今天開始變得有些不那麼自信了,因為他看到了白日裡的楓樹林之後,也感覺不到可以出去的方向。甚至他也有些迷惑,因為他昨夜在通兵領的指引之下,走過他們要走的路,毫無頭緒。

  這麼一走,再次走了整整一個上午。

  當艷陽高照的時候,眾人絲毫沒有任何可以走出去的預兆,當隊伍再次休息的時候,通兵領這次並沒有大張旗鼓的騎著馬跑過來了,而是牽著馬,緩慢地走到了上杉虎的面前,他不想引起太多人的關注,他也知道,現在手下的將士們,已經開始垂頭喪氣了,昨天夜裡信誓旦旦的承諾已經不攻自破,取而代之的是人們幾乎於沮喪的認知,上杉虎不知道,沮喪是他要即將面臨到的最好情緒了。

  「大將軍,卑職按照地圖,再次繞了一個大圈,回到了昨天晚上我們休息的地方。」通兵領帶著上杉虎緩慢地脫離了整個隊伍之後,這才駐足在了一個小土包的面前,上杉虎認識這個土包,下面埋葬的是那個被斬首了的副將。

  此時的上杉虎,似乎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他目光有些渙散,「到底是什麼問題?神鬼之說,到了白天定當是不攻自破,可是如今竟然在白天之中也能出現如此奇異的事情,到底問題出在了哪裡?」

  上杉虎想破頭也不可能想得出來這些事情,所以無論他怎麼思索,也沒有想一個所以然出來。

  通兵領想了想,低聲說道,「大將軍,還有一個發現,不知道是什麼。」

  「說來聽聽。」這個時候無論是什麼發現,都是有用處的,所以上杉虎沒有反感,而是直接問道。

  「我發現了一些生火的痕跡。」通兵領說道,「就在之前我們經過的地方,是用一種斜砍木柴的方式,將樹木砍伐之後,生火的樣式,這種樣式並不是我們隊伍的豎劈木頭的方式。」

  上杉虎聽聞此話,皺了皺眉,「我大齊國民,生來身體壯碩,力氣大於其他地區的人民,平日裡也以牛羊肉為主要食物,所以力氣比旁族旁國的人更大一些,砍伐木柴,隊伍巨大的樹木則需要以橫面砍斷,砍下來之後,需要砍伐至一定大小,然後豎著砍伐,這樣雖然費力,但是木柴耐燒,可以最大限度的利用木柴。」

  「不好!」上杉虎心中一驚。

  昨夜帶著二皇子離開,上杉虎就知道,會有人在外路埋伏著想要趁機劫走二皇子。

  這樣的事情,在戰爭之中實屬正常。

  上杉虎擄走了二皇子,在大營之中,他們肯定不能動手,那樣的話上杉虎無論生死,第一個是確保不了二皇子的生命安全,如若是出了什麼意外,這五萬人都要喪命,並且在軍營之中,一個不小心,一個不注意都可能引起上杉虎的察覺,那麼交起手來,當然是慶國方面吃了大虧。


  那麼他們能夠採取的就是追擊戰術。

  當二皇子已經落在上杉虎手中之後,所有的人都知道北齊擄走了二皇子,這個時候就算是追擊出來,上杉虎也必須保證二皇子的生命是完好的,就算拼光了所有人,也不能讓二皇子被劫回去,而且更不能殺了二皇子。

  因為這個情況一旦發生,對方並不會打著慶國的旗號出來劫人,而這時候你上杉虎如果讓二皇子死了,沒有人會殺了上杉虎,一定會把他放了,接著呢?上杉虎回到大營之前,上杉虎謀殺慶國二皇子的事情就會暴露到了天下。

  這不是勝敗兵家常事的事情了,慶國並非戰敗國,兩軍也並沒有正面開始作戰,一切都是因為支援戰役,這個時候上杉虎直接殺了二皇子,挑起的就是大規模的侵略戰爭了,就不是吐蕃部族和突厥部族的戰爭,而是直接拉起了整條北邊疆域大線的戰爭,到時候甚至都不是十萬大軍的事兒了。

  上杉虎心中,已經開始打鼓了。

  「做好警戒。」上杉虎立刻對身後的通兵領說道,「不過也不必擔心,他們就算找到了我們的位置,也不會輕易的出手,如今是白日,偷襲的話並不是很方便,怎麼著他們也要等到晚上,而且。」上杉虎笑了笑,「他們應該和我們到了同樣的境地。」

  上杉虎說的沒錯,慶國出來奇襲的軍隊,遇到了和他們一樣的困境,其實早在昨天夜裡,他們就已經啟程了,可是直到今天中午才找到了北齊的隊伍,他們的行軍速度並不慢,但是偏偏繞的比北齊的軍隊還多的路程,這就是于振子厲害的地方,他對於這個楓樹林掌握的非常完美,他在范閒告訴他事情始末之後,就採取了直接凌空之上的方式,他帶著史闡立直接躍起,到了空中,用短暫的滯空時間,來讓史闡立牢牢的記住,從上方看下來每一片地方所能夠繪製出來的地圖。

  這個時間不長,不眠不休,整整花了三天的時間。

  也就是范閒到達這裡之後,沒有進入北齊軍營的時間。

  這段時間范閒給了他們充足的時間去準備,也正因為如此,于振子送別了范閒之後,再次進入自己布置好的楓樹林走了一次,才開始教授史闡立和史闡立還有鄧子越兄弟二人,如何操縱整個楓樹林。

  最重要的是,要作出一個機關,機關是可以將樹木直接移動的,但是弊端就是必須快速的清掃地上的痕跡,而楓樹林之所以大獲成功的原因就在這裡,這裡的地上幾乎全部都是楓葉,就算是樹木挪動,也看不清楚。這就給了于振子更加大刀闊斧的機會,也就是在上杉虎進入了楓樹林之後,他再次加強了這裡的各方面的東西,導致慶國奇襲小隊進入之後,更是直接繞著整片楓樹林跑了整整一圈,這才在第二天的早晨,找到了北齊的軍隊。

  而此時的慶國軍隊,已經筋疲力盡了。

  他們的人數並不是很多,滿打滿算也就一千人,可是他們現在需要的是休息,所以慶國的軍隊選擇在距離北齊軍隊遠道八里外的地方安營紮寨,開始休息。

  這一場惡戰,在所難免,但是雙方已經繼續到了無論是精力還是體力都枯竭的狀態。

  最重要的是,從昨夜一直到現在,雙方的人都沒有乾糧。

  奇襲的隊伍是不可能帶著糧草攻擊的,多半也就是幾個戰士順手拿了些饅頭這些東西,一上午加一下午的時間,足夠吃個乾乾淨淨的了。

  「他們會在這裡待多久?」史闡立看著范閒問道。

  范閒看了看身旁的于振子,「那要看他們的觀察能力了,就算是不了解奇門遁甲的人,也可以根據一些蛛絲馬跡找到出去的路,可是如若是現在這樣的狀態,他們不挖空心思尋找線索,而是兩軍相撞開始廝殺的話,很可能時間會很長。」

  「他們出不去的。」于振子說道。

  「哦?」范閒看著于振子,其實對於范閒來說,于振子的陣法雖然精妙,但是也是對於旁人來說,對於他來說,這就是入門級的陣法,自己輕而易舉就可以突破了,畢竟于振子學習的東西,都是自己交給他的。

  「是的。」于振子說道,「我並非布置了一個陣法,而是三個,算上北齊軍隊一個,二皇子的軍隊一個,而在他們外面的,則是一個全新的陣法,他們就算是找到了第一個陣法的線索,他們的思維就會固化,會按照找到第一個陣法破解的方式去尋找第二個陣法,這就已經誤入歧途了,那時候他們可能會在這片楓樹林之中,永遠迷失下去。」

  沒有進入密林的人,是不知道密林可怕的。沒有進過沙漠的人,也不知道沙漠的恐懼。沒有潛入過大海的人,更不知道大海的神秘。這個道理范閒是明白的,如若是沒有手中的繪製圖,就算于振子不設下機關,他們仍然不好走出去。


  可是現在于振子早已經大張旗鼓的弄了這些天,所以他們想出去的機會,已經非常的渺茫了。

  想來這件事情本就是計劃之中的事情,范閒知道這一步可能會走出來,所以他也提前做好了準備,戰爭之中的傷亡是在所難免的,所以面前這場惡戰,無論是對於慶國來說還是對於北齊來說,這都是一個英勇慘烈的戰爭,慷慨赴死也好,英勇就義也罷,都是大國交戰的犧牲,和范閒並沒有多大的關係。

  安靜的眾人圍繞坐在火光的旁邊,有人已經休息了,有人還在坐著說話聊天,范閒則是一個人坐在一旁,思索著什麼,他在考慮後面的事情。

  正當這個時候,一個急促的腳步聲隨著一個輕微的腳步聲,向范閒等人走了過來,此時的范閒側目看了過去,正是于振子的那匹狼帶來了一個人,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范閒剛剛從六處收到自己門下的人,蘇文茂。

  蘇文茂看著范閒之後,立刻走了過來,「大人!」

  「事情辦的如何了?」范閒明知故問。

  「已經辦妥了,我見到了京都守備將軍之女葉靈兒,我與她交涉之後,她立刻交代了出去,一千輕騎隨機而出,我等待輕騎進入楓葉林之後,才跟隨者這位狼大人,來到了此處。」顯然,蘇文茂以為這匹狼是范閒的寵物。

  狼大人……范閒差點笑出了聲。

  「這匹狼並不是我的,而是這位的。」范閒指了指身旁的于振子。

  蘇文茂當即會意,對著于振子作禮,于振子也給予還禮,之後蘇文茂才對范閒說道,「大人,事情已經完畢了,但是這裡很快就要打起來了,我們是不是以營救二皇子為先?」

  范閒對著蘇文茂笑了笑,「一切我自有安排。」

  對於蘇文茂的問題,顯然除了范閒之外,所有的人都多多少少有些驚訝,不過還好,他們都知道蘇文茂跟隨范閒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這些事情還需要蘇文茂去慢慢消化,一時半會兒范閒也不可能跳起來對蘇文茂說,那是敵人什麼的。

  畢竟當朝二皇子是一個走私大戶,是一個從皇帝腰帶裡面偷銀子的孩子,這件事情不是逢人就能說的事情,所以范閒也非常的慎重,在沒有完全相信面前這個人之前,范閒是不會輕易的和他多說什麼的,至少現在不會。

  等待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范閒將幾人安頓在了周遭之後,自己也在等著消息,他讓所有人都去休息了,畢竟整個階段最令人矚目的事兒會發生在今天晚上,所以也沒必要大白天睜著兩個眼睛盯著看,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以防萬一,范閒還是讓史闡立去盯梢。

  「大人,晚上可有熱鬧看了。」王啟年笑著說道。

  「其實應該不是在晚上才會發生。」范閒說道。

  「奇襲最重要的……」范閒吸了口氣,「偷襲最重要的是什麼?」

  「是偷?」王啟年問道。

  「偷個屁!」范閒罵道,「是擊其不備!是出其不意!」

  王啟年看著范閒,有些疑惑的問道,「大人的意思是……」

  「連你這個沒打過仗的人都知道晚上要來,你說還搞什麼奇襲呢?」范閒氣道,「你說如若是上杉虎都做好了被偷襲的準備了,慶國的人去不就是狼入虎口?你是怎麼想的?」

  這才恍然大悟的王啟年,不禁再次說到,「大人您真是高瞻遠矚,讓王某佩服不已,那按照大人推算,他們什麼時候開始進攻?」

  「你什麼時候會感覺到疲憊和懈怠呢?」范閒反問道。

  「我……」王啟年打了個哈欠,「我盯了一天了,現在當然是比較累的了,不過那……」

  話還沒有說完,此時的范閒直接捂住了王啟年的嘴巴,而就在捂住他之後的瞬間,周遭所有的人都閉上了嘴!

  快速的腳步聲從後方傳來,范閒當即安靜了下來,他鬆開了王啟年的嘴巴,向後轉頭看了過去,此時已經是下午丑時左右的時間,這時候並不是一個隱蔽的絕好機會,但確是一個人在一天之中最為疲憊的時候,尤其是高度緊張的一個上午伴隨著一個飢餓的中午過後。

  此時是最為空虛的。

  而且范閒知道的是,上杉虎這個人最為謹慎,而他的謹慎在於這三千輕騎在昨夜竟然有一千三百人是不睡覺的,徹夜未眠來護衛整支隊伍,可是這樣的代價是,現在他們都還在休息,而另外的一波早上就起來的人,如今已經達到了最為疲憊的時候。

  也就是這個時間段,被慶國抓到了空虛的機會,趁虛而入!


  北齊的軍隊已經行軍了一個上午了,如今正在原地休整,可是這突如其來的攻擊,直接進入了對方的心腹!

  更不會想到對方竟然直接準確無誤的找到了自己軍隊的所在,甚至是二皇子殿下的所在!

  「來襲!」

  「來襲!」

  「來襲!」

  巨大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上杉虎驚愕地向後看了過去,此時看到的竟然是慶軍已經和後方的隊伍開始交手了!當即上杉虎冷笑,「轉頭!一個不留!」

  赫然之間,整個輕騎兵大軍掉轉頭來,進入了廝殺之中。

  上杉虎一駕馬,到了二皇子的身旁,伸手一抓,就將二皇子抓到了自己的馬背上,此時的二皇子已經被束縛了起來,他並不能做出任何的反叛之舉,所以上杉虎並不擔心他能做出什麼事情來,當即長刀從馬側方抽出,直接揮著刀就沖入戰場開始殺敵!

  登時之間,整個楓樹林之中屍橫遍野,刀光劍影。

  其實這並不是一個完美的偷襲戰,他們雖然知道二皇子的地點,但是忽略了上杉虎的身手,當七個人包圍上杉虎的時候,他們還信誓旦旦的以為二皇子會被自己救下,可是不出半柱香的時間,上杉虎浴血殺敵而出的時候,似乎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擋的了這個戰神了。

  慶國的軍人各個蒙著面,但是他們的作戰能力確還是愈發的減退,人數的優勢是北齊的優勢,而他們的優勢,則是奇襲,四面八方的慶國將士從四周殺了出來,刀刀見血,劍劍到肉。

  這是一場昏天黑地的屠殺。

  是拼到最後至死方休的遭遇戰。

  這就是兩個國家將士為了國家的犧牲。

  范閒站在最高點的樹木上,冷冰冰的看著下方的人,似乎冥冥之中感覺到了一絲無奈,這是無法避免的事情,兩國交戰死傷無數,他不知道有多少如同面前一樣的慘劇在各個地方發生著,他知道的是,他只能儘量避免這樣的戰爭。

  「大人……」王啟年在一旁,低著頭對范閒說道,「他們……」

  「他們會用完自己身上最後的一份力,將刀砍在對方的身上,馬殺光,人殺光,也要完成自己的使命。」范閒抿著嘴笑了笑,「這就是將士,鞠躬精粹,死而後已。」

  所有的人都靜悄悄地看著面前殘酷的一幕,戰爭的震撼似乎在無數次敲打著范閒的內心,他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的不安,或許是出於憐憫,又或許是出於無奈。

  他只是無數次想著北齊小皇帝的那句話。

  「上杉虎在朝中,手握大權,統領邊關將士三十萬,上京城守備軍七萬,而且他是母后的人。范閒,你是讓朕相信一個朕一手栽培出來的將才,還是去相信一個曾經眼裡都容不下朕的帥才?」

  毋庸置疑,上杉虎必須死。

  大戰並沒有像范閒所想的以一種摧枯拉朽的速度結束,反而是異常的緩慢,甚至從下午打到了黃昏,又從黃昏打到了深夜,這一場戰役確確實實可以用慘烈來形容,范閒看過去,揪心的很。

  拼到最後的雙方輕騎全部成為了步兵,從步兵換成了殘兵。

  范閒親眼看著那堆積如山的屍體還有人用後背死死的靠著,倚仗著準備繼續作戰,來抵擋繼續衝鋒過來的北齊將士,而北齊這邊被四五個人包圍著仍然拼死砍殺,他們的人數優勢在奇襲之下化為了泡影,此時拼的是體力,是意志力,是最後對於國家的榮耀。

  刀光劍影緩緩地消失在了夜幕之中,沒有人知道最後奮戰到幾個人活下來,也沒有人知道到底是慶國贏了還是北齊贏了,這一切似乎在這個時候,都已經不重要了。這就是會被載入史冊的一場戰役,是慶國二皇子的一場生死戰役,儘管他不會死,怎麼樣都不會死,但是以後還是會被拿出來說,險些死了。

  不過范閒也知道,這樣機會,可能不是很多了,此時他對於二皇子的感情,已經落到了最後的地步,他對那個此時躺在血泊裡面的皇子,再也沒有了一絲絲的同情心和憐憫,即使他是婉兒的兄長,也和自己毫無關係。

  上杉虎從血泊之中爬起來的時候,已經渾身全部都是傷痕了,而此時的二皇子,仍然在昏迷之中。這樣漆黑的環境,誤傷在所難免,上杉虎掙扎著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時候,月光一丁點面子都沒有給他,遮雲避月,光線昏暗。

  他仰面躺在了地上,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遇到這樣的情形,也不知道這樣的結果到底是為什麼會出現,按照道理來說他是沒有任何理由會輸在這裡的,可是結果就是他敗了,敗的徹徹底底,敗的不明不白。


  對於他來說,沒有勝利的戰爭,就是失敗,三千輕騎對抗一千人馬,沒有打勝,就是敗了。他預知到了對手會來,可是仍然中招,也是敗了,他長嘆一聲,力氣幾乎沒有了,他雖然清醒的活在了最後,可是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

  「嗯……」發出了一聲悶哼的二皇子,一個趔趄倒在了地上,臉朝下,摔了一個狗吃屎,他如同一條蠕動的毛毛蟲一樣,向前爬行了幾步,用著自己的臉和前胸還有膝蓋,雖然成果是有的,但是收效甚微,他不足幾步遠的地方有一把橫著的刀,可是爬了許久,二皇子都不得其要領,還是沒有挪動多遠的距離。

  上杉虎就這樣平靜的看著二皇子,看著他挪動了許久,才平靜的說道,「你方才背後……就有……一把刀。」

  他本以為自己可以完美無瑕的說出這一句話,可是當他開始動氣說話的時候,身體之中翻騰了起來,氣血翻湧的感覺讓他想吐,又想咳嗽,但是還是被他強大的身體強度給消化了去,從口中硬生生憋了進去。

  二皇子莫名看了看面前的人,這才發現是上杉虎,然後又回頭看去,這才發現,剛才蠕動之前的不遠處也有一把刀,這時的二皇子正好在兩把刀之間。

  他的力氣並沒有像上杉虎那般脫力,雖然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但是還是能憑藉著強大的毅力去做一件事情,比如說將面前的長刀給拿起來,這件事情現在是他面臨的頭等大事,所以他幾乎開始竭盡全力去做這件事情。

  「你……」上杉虎這一次說話,緊接著就是劇烈得咳嗽聲,血脈一陣凌亂之後,隨著腦海之中一陣眩暈,直接昏迷了過去。

  這樣的昏迷是在脫力之後很常見的,再加上長時間的作戰導致自己一直處於亢奮的狀態之中,一下子鬆懈了,人的意識就是變得渙散起來,隨後開始崩塌,這是虛脫的一種表現。雖然很常見,但是在目前這個形勢下虛弱,直接給了二皇子一個可乘之機!

  就算二皇子爬的再慢,這一下上杉虎昏迷,他總也能提前爬到的。

  此時的二皇子,也不著急了,他慢條斯理的爬到了長刀的面前,這才開始嘗試各種各樣奇怪的姿勢,畢竟要解綁,再加上自己的綁帶做的非常結實,怎麼弄也不舒服,不過好在最後奮力掙脫之下,雖然割破了胳膊,但還是將整個手臂解放了出來。

  鬆開了手臂,其他的束縛當然不在話下,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二皇子就將身上的所有束縛全部解開了,他活動了幾下筋骨,這才算完美的將整個身軀解放了出來,長出了一口氣的二皇子,癱軟的坐在了地上。

  「真娘的累人!」二皇子一句粗口說出,也就是四下無人,他才這麼說,看了看面前的上杉虎,他大口大口的穿著粗氣,手按著自己的腰部,說道,「你真是沒什麼好事兒啊,想來你也活不長了,這次我就饒你一命,下一次遇到了,可別怪我李承澤不給你面子了,你也算是忠肝義膽,大將風範,對我不薄,雖說是擄,但是也有臣子之道,我姑且饒你一次,咱們來日方長,後會無期!」

  說罷,二皇子直接拿起了長刀,扎在了地上,開始想著往慘烈的隊伍之外行走出去,他必須要離開這個楓樹林之中,他不可能回頭去看看那大軍之中還有誰沒死,賭對了也算好,能夠找到自己的將士,若是賭不對,其他北齊的人可沒有上杉虎那樣的魄力給自己抓起來,若是一刀給自己插死了上哪兒說理去?

  帶著長刀,一瘸一拐的二皇子,離開了此地。

  口乾舌燥的二皇子把最後那個護身的長刀當做了拐杖,他拄著長刀,一步一步步履蹣跚地行走著,誰都知道他不可能走的出去,軌跡和范閒預設的是一樣的,所以即便是他脫離了上杉虎的約束,仍然沒有逃離這整個楓葉林的管控。

  「要不要給他叫起來?」王啟年問道,「這傢伙再睡下去,這二皇子那麼瘦弱,給野狼野狗吃了,死了個屁的了。」

  一旁的史闡立尷尬地看著王啟年,「要不問問大人吧?這件事情,咱也做不了主啊。」

  王啟年琢磨了片刻才說道,「問什麼問啊,我們要替大人分憂,你看咱家大人如今日理萬機,頭髮都掉了不知多少,如此小事怎麼可以再回去勞煩大人,當然是我們自己做主為好,這樣大人知道了,還會誇讚你我。」

  「還是王兄聰明,我就沒有想到。」史闡立感嘆,「若是這等小事回去勞煩范大人,范大人定然不悅,到時候數落你我,苦不堪言,那依王兄所見,我們如何叫醒他?」

  「你隨我來。」王啟年嬉笑著對史闡立說道,隨後帶著史闡立一躍而起,盤旋於樹上,二人吃飽喝足,不像面前這些人一樣疲憊不堪,飢腸轆轆,反而是非常靈敏,一躍一躍,就到了上杉虎附近的樹木之上。


  「我上火了最近。」史闡立看到王啟年動作的時候,忽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

  久旱逢甘露,當上杉虎醒來的時候,一股清涼的水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忽然感覺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爽,乾癟的嘴唇已經裂出了縫隙,他抿了抿嘴巴,又伸出舌頭開始舔舐周遭的水分,他此時對於水的渴求被無限放大,而且因為長時間沒有進食沒有喝水,他已經暫時失去了味覺。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也不想去想,總之,他已經醒來了。

  強忍著虛弱和頭暈目眩,上杉虎撐住地板,緩緩地站了起來,此時已經黎明了,太陽從一個斜角將光芒打在了上杉虎的臉上,他嘆息了一聲,扭了扭脖頸,發出了嘎巴嘎巴的聲音,他舒緩了一下身體,這才對著面前的一切,充滿了憤慨。

  「你小子想跑,能跑到哪兒去?」上杉虎細氣快喘,強行將自己的口中吊著的那口氣喘勻了,這才仔細的環顧四周,看了一圈發現了一道血跡從他這裡向楓葉林之中延伸而去,上杉虎想都沒有多想,直接跟著走了過去。

  這一前一後一個瘸子和一個殘廢開始了楓葉林之中的追逐戰。

  他們這邊玩的開心,另一邊直接炸了鍋。

  當南慶和北齊兩個皇帝同時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世界都舉國動盪了起來。

  「上杉虎敢如此行事?」北齊的小皇帝接到這個信息的時間,還是要比慶國早一些的,畢竟他們是戰事的發起者。

  「這一點,臣妾也沒有想到。」司理理說道,「但是范公子臨走之前說過,在西陲邊關之地所發生的一切,都無需擔心,最後他都會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覆。」

  北齊的小皇帝看著司理理說道,「雖然朕和范閒之間有天大的諾言,雙方互相依傍著在走路,但是我認為這件事情若是全盤相信范閒,他那邊出了茬子,若是身死或者發生其他的事情,吃虧的還是我們。」

  「且不說范閒接手內庫的事情,就單單說這件事情,陛下如今的目的,恐怕已經達到了。」司理理慢條斯理的說道。

  「達到了?」小皇帝問道。

  「正是。」司理理說道,「我收到的信息,是上杉虎劫走了二皇子之後的,當夜並沒有回到營內,時期標註的時間,是七天前,而這個信息我是在收到之後,第一時間入宮,而此時的南慶沒有任何的反應,我認為並不是他們不像出兵,而是范閒成功了。」

  「何以見得?」皇帝問道。

  「傳來的信息,是被困楓華谷之中,此時仍然沒有出來!」司理理說道,「也就是說,信傳出的七天之前,當夜襲擊,第二日一日未歸之後,信才開始寫出,寄出,一直到今日,並沒有任何的動靜!」

  皇帝皺了皺眉,他略顯茫然的看著司理理,思索了片刻,又恍然大悟般的笑了笑,這才說道,「既然如此,想好如何和慶國方面的溝通。」

  「臣妾已經做好了準備,修好了善書,還請陛下過目。」司理理伸出手,將手中的善書遞給了面前的小皇帝,然後說道,「善書之中以上杉虎欲以謀反為大,主旨交代了控制范閒讓其製作出毒藥,然後交給上杉虎,並且已經詢問過太后寢宮門前的侍女和護衛,上杉虎在太后染了風寒之後仍然覲見過一次,也就是那一次,太后的病情開始惡化了起來,上杉虎證據確鑿,辯無可辯。」

  皇帝看著司理理,問道,「上杉虎為何要抓二皇子和范閒呢?」

  「那是因為首先上杉虎要挾范閒,但是范閒聰明絕頂,掌握了上杉虎謀害太后的主要證據,還有一些書面信件,而上杉虎的想法已經被我朝皇帝陛下發現,雖然上杉虎帶兵在西陲邊關支援突厥部族,實則想要與突厥部族聯合共同討伐我大齊,被識破之後的上杉虎,惱羞成怒,欲以謀反,先行挾持貴國二皇子殿下,想要促成貴國和他上杉虎大軍對大齊的合圍之勢,如此一來,他可以趁虛而入,斷我大齊命脈。」司理理一字一句的說著,說到最後,皇帝露出了笑容。

  「朕以為,正好以慶國合力上杉虎,圍剿大齊,然後將上杉虎與突厥部族聯合剿滅,以如此而來,坐收漁翁之利,慶國可不快哉?」

  「若是慶帝陛下不相信我等,我將知道一事,不是要挾之意,只是不知道葉輕眉是范閒之母之事,若是說得出來,此時的范閒,還能否回到京都城呢?」司理理的笑容,緩緩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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