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打不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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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洲城屬於三個城市之不大不小的那個,沙洲城是一個細長條的城市,當然這是俯瞰圖,現在的人們也不知道如何繪製這樣的俯瞰圖,所以這張俯瞰圖也是在范閒的指導下,史闡立繪製出來的。

  此時的史闡立按照范閒的交代,帶著眾人進駐了沙洲城的第一大酒樓,客緣來。

  這個名字起得真的是又土氣又難聽,不過裡面的設施還算是齊全,房間還是比較好的,安排眾人進駐之後,沐鐵和史闡立才第一時間找到了王啟年。

  他們將手中的東西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三個人焦頭爛額的看著面前的東西。

  「你說,這東西咱們看還是不看啊?」王啟年問道。

  三個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

  「你說什麼?」少年滿臉的驚恐,他惡狠狠地看著面前的范閒,根本不敢相信范閒剛才說的話。

  「哪兒沒聽明白?」范閒問道,「這個是狼肉你沒聽明白?還是說你吃的是狼肉你沒聽明白?」

  這一次坐實了!

  少年直接跑到了一旁,抱著一棵樹就開始狂嘔了起來,他使勁用自己的手扣著嗓子眼,似乎要把所有的東西都吐出來。

  「吃點啊。」范閒指了指曲涵,還有面前的烤肉。

  這曲涵還能吃的下去?當即尷尬地搖了搖頭。

  而范閒則是自顧自的繼續吃著。

  少年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幾乎將方才吃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此時他雙眼冒著金星,強忍著站穩了腳跟,看著范閒,此時的少年臉都綠了,他怒氣沖沖的看著范閒,咬牙切齒的樣子像極了小時候被搶走了糖果的孩子。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少年問道。

  范閒打了個飽嗝,揉了揉自己已經吃得略微有些鼓起來的肚子,毫不在意對方在說什麼,笑道,「我只是一個食客,走到哪兒,吃到哪兒,怎麼了嘛?又不是你的狼,你那麼著急幹什麼?」

  「我……」少年啞語,方才吹噓了那麼多的人,當然是他自己,可是他又說了和這個人並沒有任何的關係,現在如果倒打一耙,不像他的作風,不過隨機一想,少年惡狠狠地坐到了范閒的身旁。

  「怎麼?不吃狼肉啊?」范閒問道。

  「啊,對對對,我對狼肉有些反胃,這不是剛吐了。」少年想到這裡忽然說道,「其實你們兩個人來到這裡偶遇,也是比較少見的啊,這裡很少有人來,近幾個月,也就是你們兩個人來過。」

  少年死咬著牙,「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們二人,來此到底是為了什麼?」

  「吃飯啊,吃飯,你是傻子嗎?」范閒不耐煩地看著面前的人。

  「你他娘的有完沒完!」少年這一次終於忍不住了,他指著范閒的鼻子罵道,「你他娘的說話能不能好好說?老子這麼儒雅隨和的人都已經忍不住要罵你了,兔崽子!」

  「噢喲。」

  范閒看著少年,沒有說話,倒是一旁的曲涵捂著嘴笑著。

  「還有你!你一直在那裡鵝鵝鵝的笑,笑笑笑,笑什麼笑,有他娘的什麼好笑的?」少年掐著腰,「我告訴你們,我這個人雖然平日裡不愛動粗,但是別逼我動手!你們兩個人行為詭異,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好在我有先見之明,已經給你們下了毒!」

  少年說完這句話,果然曲涵就不笑了,她一個激靈,看著范閒,「下毒了嗎?」

  「那當然!」少年雙手抱在身前,氣宇軒昂的說道,「你們現在就等……」

  「下了。」范閒喃喃的笑道,他對著曲涵說道,「常見的麻沸散,摻雜了一些藥材用來去味,不過還是能夠嘗出來的。」

  「嘗?」少年驚訝的看著范閒,「你他娘的碰見毒藥是靠嘗的?」

  范閒笑了笑,「也不全是。比方說,七日寒。」

  「七日寒是什麼?」少年看著范閒,「這東西我聽都沒有聽過。」

  「七日寒呢,就是剛開始的時候,吃上去並沒有什麼反應,但是當服用過後第一天晚上,就會感覺到異常的寒冷,第二天就開始越發的寒冷,一直到第七日,就會全身結冰,整個一個完好的人,被活活凍死。」范閒說道。

  「啊?」少年震驚地看著范閒,「那如此極品的毒藥,哪裡去尋?」

  「我?」少年冷哼的一聲,「你這人吹噓真的是無窮無盡,你怕不是聽信了什麼謠言以為這山林之中有什麼世外高人,才專門來找我尋求藥材的吧?」


  「那不是,我的意思,我在肉裡面下了七日寒,然後你中毒了。」范閒說道。

  「哦,我中毒了而已,我怎麼會……」少年說著,語句變得遲鈍了,他看著范閒,「我?中毒了?」

  「對啊,中毒了。」

  「七日寒?」

  「對啊,七日寒。」

  「七天之後,全身結冰而死?」少年追問道。

  「哦,不光是這樣,我還把你下給我的藥,又給你下了一遍。」范閒說道。

  「你給我下了……我的藥?」

  「對,麻沸散,不過我沒有加你加的東西,只是加了一些讓內力紊亂的藥,如果使用內力,就會昏厥,一次昏厥一天,這樣而已。」范閒說道。

  「你可真是能吹噓,我于振子活了這麼多年,還沒有人給我下藥成功過,就算是誰來了都不行!」那名為于振子的少年大笑了一聲。

  「那你用用內力啊,你不是九品高手嗎?」范閒問道。

  「我內力全失了,我沒有內力,你休想騙我,我不會相信你的!再見!」于振子冷哼了一聲,根本不再搭理范閒,直接掉頭就走。

  范閒也沒有去管。

  「你吃了他的狼,給他下了毒,他會走嗎?他當然不會啊。」范閒說道。

  「那……那他現在走了,大人你不去追嗎?或者說……他還會回來?」曲涵不解的看著范閒。

  此時的范閒已經把這個于振子拿捏得死死的了,他當然知道對方還會回來,並且這一次對方是來報仇的,范閒笑了笑,拿著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頭頂上方。

  曲涵轉頭看了上去,正巧看到了站在樹梢上的于振子。

  于振子一驚,「你去死吧!你倆!」

  說著,左手從背後掏出的瞬間,氣勢大盛!這確實是九品的實力,這個少年並沒有撒謊,范閒明白,但是此時的范閒抬頭都懶得抬,對方直接狠衝下來,對著范閒的腦袋。

  不偏不倚!

  「大人小心!」曲涵驚訝地看著范閒,她並沒有想過范閒連躲都沒有躲!

  范閒立刻站了起來,向左邊走了三步,而上方的于振子,此時因為動用了氣息,已經昏厥,頭朝下一抹黑,摔了下來。

  「轟!」

  塵土飛揚。

  ……

  范閒和曲涵坐在房間之中,面對著面,頭對著頭。

  倒不是范閒和曲涵在做什麼,只是這個房間太小了。

  甚至連張椅子都沒有。

  「我們……要不出去吧?」

  曲涵尷尬地看著范閒,此時她已經儘量往後了,和范閒的鼻尖也不過一巴掌距離,而范閒則更無法往後了,他已經靠著背後的木板,只不過有趣的是,范閒坐在于振子的身上。

  「也好。」

  范閒同意了,這才轉身,二人走出了房間。

  屋外的空氣是比較清新的,范閒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此時已經到了晚上,夕陽也帶著最後一抹餘暉落下了山,周遭全部是一片漆黑的,只有房間之中那個昏暗的燈光在隱隱的照射著周圍的一切。

  「屋外也太黑了。」范閒有些不開心的說道。

  正在這個時候,房間裡面傳出了一些聲音,范閒砸耳細細聽了聽,果然,是于振子醒來了。

  「嗯……啊……」慘叫聲從房間裡面傳了出來,范閒並沒有第一時間去做什麼,而是在外面等著那個于振子。

  過了不一會兒,于振子走了出來,他捂著腦袋,可想而知,是沒緩過神兒來,他看著范閒,問道,「你是趁我暈倒打我了嗎?」

  范閒懶得搭理他,曲涵捂著嘴笑了笑。

  「喂喂喂,我在和你說話呢。」于振子走到了范閒的面前,他此時怒不可遏的看著范閒,「小子你有沒有點……」

  撥動了一下范閒,他緊接著又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似乎有些站不穩,要摔倒的樣子。

  范閒慢慢地轉過頭看向面前的于振子,這個人的表現和自己對他的預料有著很大的出入,范閒原本以為這裡住著的是一個世外高人一樣的老頭,或者是類似絕情谷之類的老夫人才會在這裡研究奇門數術這樣的東西,結果鬧了半天是一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年輕人,而且看上去頭腦也不是特別好使的樣子。


  「你問吧。」于振子一臉的無奈,落在范閒的手裡,也沒有辦法,只能聽之任之,隨即說道,「是我輕敵了,是我的問題。」

  「你是在這裡幫崔家做什麼的?」范閒的問題直接切入重點,在這裡耗費的時間已經很長了,所以范閒不打算繼續在這裡浪費時間,他看著面前的于振子,似乎要捕捉對方表情裡面的一舉一動。

  于振子強撐著身體坐了起來,看著面前的范閒,苦笑著,「原來你是沖這個來的,我可以告訴你,我不是在幫助崔家做事情。」

  「我還可以告訴你。」于振子的聲音變得穩重了些,他看著范閒說道,「如若你是走官途的,慶國的官員,那麼你現在離開此地,我還能算你和我是私人恩怨,若是你再繼續待下去或者問一句話,我保證你活不過明天日出。」

  「我問你你回答我,還是現在,我殺了你?」范閒拿出了一把小匕首,對著于振子說道。

  「你要殺便殺,其他的事情我可以告訴你,這件事情不是我要保護什麼,而是我欠了旁人的東西,許下的承諾,若是連承諾都做不到,我還有什麼繼續活著的意義?所以你要殺便殺,不必多言。」于振子冷冷一笑,頗為有骨氣的說道,「只可惜我已經中了你的毒,這我根本無法還手,死的有些冤屈。」

  范閒知道他說的什麼意思,下毒他搞不過范閒,所以他想讓范閒解毒,和他來一個公平的較量,這一點范閒知道他會說,所以當然也就在這個地方,設下了圈套,不過對方既然是九品的實力,而這裡又是對方長期以往駐紮的地方,那麼范閒肯定不會和對方來硬的,當即笑了笑,說道,「你房間周圍,我已經走了一圈了。」

  「嗯?」于振子一愣,看著范閒,「你說什麼?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不然,我怎麼能搞定你的狼呢?」范閒使了個眼色,讓于振子跟隨著他的目光看去,此時才看到,那匹狼並沒有被范閒殺了吃肉,而是綁在了樹上,此時的狼惡狠狠地看著范閒,可是它根本咬不到繩子,所以沒有辦法脫身。

  于振子看到自己的狼並沒有死,驚喜過望,不過他還是看向了范閒,「不可能,當年一千四百精兵從我這裡經過,都全部死在了周遭,你一個人怎麼可能隨便通過?我不信。」

  「你可知道,八卦?」范閒問道。

  于振子的渾身如同觸電了一般,他驚愕地看著范閒,一字一句都沒有說出來過,他怔怔的吞了口口水。

  「方才我在樹梢之上看到了你左手的功力,也就是讓你出手,殺我的那一瞬間,我看到了你使用的東西,雖然我沒有親眼見過,但是我也能夠分辨的出來,那應該是當今世上第一掌法,慶國京都城葉家,葉流雲的流雲掌法,如若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葉流雲的大徒弟,那個被世人稱為絕頂天才的人,對嗎?」

  「對。」于振子沒有否認,他看著范閒,「你知道葉流雲?」

  「你已經活不了了。」于振子從未如此憤怒,他的雙眼通紅,雙手向後一頂,「我本不打算和你動武,但是這個名字,是你的死期。」

  渾然,范閒當即一驚,立刻向後閃身。

  瞬間三掌拍了出來,打在了方才范閒站著的地方。

  三掌,三坑,三寸深!

  范閒冷靜的看著面前的于振子,心中五味雜陳,他第一次看到有如此強勁的人,能夠直接依靠內力破開自己的毒藥。這樣的實力,定然不可能是九品下。

  此時的于振子步伐拉開,前下後上,雙掌攤開,絲毫不像是方才那個被范閒玩弄於股掌之中的人,他冷靜地看著范閒,面無表情的說道,「我給過你機會,但是你自己放棄了。如今你已經知道了最不能說出來的秘密,我擔心你會告訴別人,所以我必須殺了你。」

  范閒猜的沒錯。

  曾經葉輕眉進入京都城的時候,就和葉流雲交過手,如今再細細想來,葉流雲之所以當初放棄了慶國大將軍轉而去做了一個閒雲野鶴,究其原因肯定和自己的這個娘是分不開的,畢竟那時候的葉流雲剛剛晉級大宗師的行列,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但是自己的娘不知道用了什麼原因,才讓他對於意境的追求大於整個家族的興旺。

  也就是那個時候,葉流雲開始收徒弟了。

  于振子拜入葉流雲門下的事情,估計也和當年自己的母親葉輕眉有關係,畢竟于振子是外姓,葉流雲從來沒有過收外姓徒弟這麼一說,不光是以前沒有,他縱其一生都只有這麼一個外姓徒弟,就是于振子。

  所以面前的這個少年,和自己的母親葉輕眉一定有不解之緣,並且還可能發現一些他根本不知道的事情,所以范閒才會這樣激他,要看看他的表現。


  范閒看著于振子,笑道,「還是惱羞成怒了?」

  于振子似乎已經換了性格,此時的他再也沒有方才的那般樣子,取而代之的是殺伐果斷的決然之色,他直接單步向前一踏,順勢整個身形疾馳到了范閒的面前,左掌佯攻,右掌直接跟上。

  范閒則是一個後仰躲避了對方凌厲的攻勢,讓第一掌落空,隨後從背後拿出了之前準備好的一根木棍。

  流雲掌法講究的就是一個連貫,隨心隨意,肆意流雲之說,他當機立斷,三掌拍了過來,身法和掌法都已經達到了一個爐火純青的地步。

  此時的范閒當然是瞭然於胸,他對於對方的流雲掌法已經非常熟悉了,不光是他,包括當今的大宗師,范閒都差不多明白了些許,這也要歸功於海棠朵朵。當年在北齊一戰,范閒險些被海棠朵朵打死,要不是依靠所謂的春藥,也不能扛過那一次,所以回到了慶國之後,范閒對於三大宗師的武道,很感興趣,他就去拜託五竹叔教導他如何針對這三個大宗師門下的人,做出應對。

  五竹當然不會拒絕范閒,還專門整理了一套便於學習的辦法交給了范閒,范閒從而開始對於三個宗門的功法進行了深刻的研究,並且找到了許多他可以應對的地方,後來他也找到了五竹去求證,五竹說出了幾個三大宗師之下可能會出現的誤區。

  范閒研究了比較長的時間,最後在研究流雲散手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問題,這個流雲散手似乎只能使用那木棒對決才會有更大的獲勝概率。

  因為無論是劍、刀還是其他的,都需要很高的造詣才能對陣流雲散手,而范閒對於棍棒的掌握要遠超其他的各種兵刃,而來五竹對於流雲散手研究的比其他的兩種更為透徹,他也認為棍棒對陣流雲散手,是有優勢的。

  范閒頂著木棍直接上迎,對方三掌拍在了木棍上,順勢下潛身形,攻擊范閒中路。

  范閒不慌不忙,雙手立刻豎了過來,木棍直接跟隨手臂也翻轉了過來,再次巧妙的擋住了于振子的流雲散手。

  流雲散手是一個節奏比較強的攻擊方式,他和四顧劍又不一樣,四顧劍注重的是攻守兼備,說白了就是依靠繁瑣且強大的劍招將對方逼入絕境,而流雲散手則不一樣,他的攻擊方式之中並沒有防守的招式,若是防守則會將自己的攻擊節奏打亂,除非是葉流雲在這裡,才能將攻守兼備這東西完美的結合,不然的話,九品上也不行。

  不過抵擋對方的攻擊和打斷對方的攻擊節奏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東西,按照范閒的了解和五竹的講解,想要打斷對方的攻擊節奏,勢必要注重兩個方向,第一個方向,就是防禦,強悍的防禦會讓對方的攻擊陷入一個被動的局面,而最為重要的地方就是第二個方向,在對方極少數的攻擊空襲之中,找到一擊必殺的地方,這才是尤為重要的。

  所以范閒並沒有急於進攻,反而是有些進退自如的防守著,這都得益於五竹的教學。

  范閒將手中的棍子玩的婉若游龍,對方的攻擊似乎都沒有任何的反饋,不僅如此,范閒連一步都沒有退過。不過此時的范閒也發現了一個讓他感覺到意外的事情,就是面前的于振子,他攻擊了如此長久的時間,非但沒有任何的急躁,取而代之的是他更加的穩重了,果不其然,自己的母親會讓面前這個少年去學習奇門數術,這才是原因。

  穩重?我比你更穩重。

  但是要穩中有殺,才是真的有用。

  范閒冷靜地防守著,他似乎已經排序出了對方的散手順序,此時的于振子左腳忽然向後一撤,右掌猛烈的攻向范閒的上路。他本以為范閒會去防禦,以此來用踢膝攻擊范閒,可是不料范閒根本沒有去擋,縱身直接從左邊旋轉,額頭輕輕向下一壓,于振子佯攻的一掌打空的瞬間,范閒已經出現在他的重心支撐點的右腳處,此時的于振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抬起右腳攻擊范閒。

  這本就是一個平常不過的交手,雙方雖然實力差距巨大,但是范閒趁其不備占得先機,也沒有什麼可以吹噓的。

  可是當這一招打出來的時候,于振子的目光變了,他痴痴地看著范閒,問道。

  「你認識五……」

  「噓……」范閒做出了一個手勢。

  范閒的食指頂在了自己的唇齒之間,他示意面前的于振子不要再說下去了。

  于振子當即會意,看了看范閒,他面色變得無比沉重,他的腦子裡似乎開始思索一些事情,而此時的范閒繼續出手,對著面前的于振子,一棍子打了過去。攻其上身,這一招非常的明顯,于振子先是皺了皺眉,當即明白了范閒的想法,立刻一掌迎了上去。


  曲涵站在旁邊納悶的看著兩個人,忽然這兩個人改變了攻擊手段,攻擊強度也沒有方才那般凌厲了,倒像是兩個京劇舞台上的人在耍花槍一樣。

  曲涵不知道的是,范閒這般演技,可是相當的厲害了,二人邊打邊跑,硬生生的給打到了密林之中,而曲涵尷尬地看著消失在密林裡面的兩個人,又看了看那個齜牙咧嘴哈喇子流了一地的狼。

  「媽呀!」曲涵嚇得趕緊走到了房間之中。

  范閒和于振子坐在密林之中,兩個人肩膀靠著肩膀,在享受從未有過的寧靜。

  「你是怎麼看出來我會奇門數術的?」于振子說道,「我從來沒有聽過任何一個人會這門術法的,而且我手中的這本書,並沒有第二個人看過,葉姨給我這本書的時候,她也這麼和我說的,也就是說當今世上除了葉姨和五竹叔之外,沒有人知道我會這個東西。」

  「你在來這之前,對我做過調查?」于振子問道。

  「你想多了吧,在你告訴我你是誰之前,我都不知道你是誰好吧?」范閒鄙夷得看了一眼這個比自己還要臭美的人,笑了笑,忽然他的面色又變得平靜了下來,這才呢喃著說道,「我的母親,就是葉輕眉。」

  「什麼?」于振子一怔,他看著范閒,「我從來沒有聽過葉姨大婚的事情,她沒有嫁人,就生下了你?」

  「什麼意思?葉姨是你媽的事兒,葉姨……」于振子說完這句話,他長出了一口氣,「估計你剛出生的時候,葉姨就已經仙逝了。」

  范閒點了點頭,「是這樣的,但是我現在想說的是,我需要你的幫助。」

  于振子歪了歪頭看著范閒,「幫助?我可沒什麼能幫到你的,不過你可以說來聽聽,沒準我能給你更好的建議。」

  范閒知道面前的這個人非常的聰明,所以他並沒有打算騙他,若是他不答應,自己還有信心讓面前這個人守口如瓶,他可是有更加高深的東西,保證于振子會喜歡。再加上范閒對于振子的分析,他知道,現在奇門數術對于于振子的吸引力,比流雲散手更加的大。

  想到這裡范閒笑了笑,便說道,「你說你不是崔家的人,那你是誰的人?」

  「當今二皇子殿下,李承澤。」于振子說道,「他的母親當年是葉姨的恩人,若不是她,葉姨也不會最終得到厚葬。」

  于振子說出這句話之後,范閒差點氣的昏過去,他眼睜睜的看著于振子,「絕對不可能!」

  「宮中盛傳,還能有假?」

  「宮中盛傳你是天下第一的天才呢。」范閒看著于振子。

  「這也不假啊。」于振子皺著眉看著范閒。

  既然是謠言,對方又堅信了這麼多年,范閒也懶得從這個方向入手和他墨跡,講到這裡,他也得換個思路了,於是便說道,「你答應了二皇子什麼?」

  「守住這裡,不能讓外人進入地下的密道。」于振子說道。

  「果然是天下第一天才,說話就是厲害!」范閒豎著大拇指,對著于振子說道。

  于振子憨憨一笑,「你少拍我馬屁,我跟你講,只要是我在這裡鎮守,除非大宗師來了,不然千軍萬馬都別想下去。」

  「在我的房子下面。」于振子說道。

  范閒點了點頭,拿著火把就要回去。

  「你幹什麼?」于振子問道。

  「我要是告訴你,你認為了半輩子的事情,是假的呢?」范閒問道。

  「不可能的,你無論如何,都騙不了我的。」于振子也站了起來。

  范閒也懶得搭理他,「有人會和你解釋的,不是我而已,你放心吧,你會知道真相的,我先下去了。」

  說罷這句話,范閒就徑直向前方走了過去,而此時的夜空只是有星星點點的月光撒了進來,于振子惱羞成怒的說道,「你說你是葉姨的兒子我才告訴你,你現在反咬我一口,我的信譽就如同掃地,若是如此,對不起了!」

  于振子這又要動手,范閒連頭都沒有回去看他一眼,只聽急促的腳步聲之後,忽然他停了下來。

  從樹上落下來了一個黑影,黑影出現在了于振子的面前,只不過是背對著于振子,于振子冷漠一笑,「你還帶了護衛?憑他也想攔住我!」

  說罷單手直接拍了過來,可是赫然,那黑影轉身,鐵棒直接向上一擋,直接抵住了于振子拍過來的掌風,此刻的于振子算是看清楚了來人,他頓時感覺渾身一震!驚愕地看著面前人!


  「五竹……大人!」當即,于振子直接跪下,雙手伏地,「是我冒犯了!請大人恕罪!」

  夜空安靜了下來。

  范閒走到木屋的時候,曲涵還在裡面坐著,那幽暗的小屋裡面燈光搖曳著,范閒敲了敲門,曲涵將房門打開了。

  「出來。」范閒說道。

  看著舉著火把的范閒,曲涵疑惑的看著他。

  「讓開點,我們下地下去看一看。」范閒笑了笑,直接將火把扔到了房間之中。

  此前范閒已經細緻的搜查過這個房間了,裡面除了一本書之外,什麼東西都沒有了,所以范閒之前就將那本書放在了懷中,現在,直接一把火,燒了房子就好了。

  熊熊的烈火燃燒了起來,范閒看著那沖天的火光,表情異常的凝重。

  因為他不知道他即將要面對什麼,他想起了抱月樓的私獄,那裡面的痛苦是極致的,可是如今他要見到的東西,又是什麼呢?是看不見天日的牢房?還是無窮無盡殺戮的鬥獸場,他不知道,但是他明白的是,他即將看見的東西,肯定和美好沒有一丁點的關係。

  就在這個時候,後方響起了腳步聲,于振子和五竹同時走了過來。

  范閒回頭看向五竹,笑吟吟地說道,「叔。」

  「等會要不要我陪你下去?」五竹似乎也能感覺到危險的存在,他問道。

  「不必了,叔,這下面一時半會兒沒有人會發現我們,我下去就出來,你回去帶若若吧。」范閒笑了笑。

  五竹一怔,他似乎沒有想到,他教導范若若的事情會被范閒發現。

  「好,你自己小心。」五竹說道。

  「好。」范閒的眼神,充滿了鎮定。

  送走了五竹之後的范閒,再回頭看于振子的時候,他整個人的臉色和眼神都已經變得和方才大不相同了。他靜靜地看著范閒,不知所措的表情像極了一個犯錯的孩子。

  不過范閒也沒有打算和他上綱上線的說些什麼,畢竟他其實對於這個于振子還是頗有好感的。一來是因為他注重信譽,二來就是這個人的思想應該因為奇門數術,已經被潛移默化的轉變了,不再像這個時代的人,認死理。

  于振子長出了口氣,他胸口似乎積存著無數的怨氣,他無奈地看著范閒,「你說人怎麼能這麼壞呢?要不是五竹大人真的來了,我還真以為你是個探子來這兒擺弄我呢。」

  「人到底有多壞,誰也不知道,我先問你,下面的東西,你見過嗎?」范閒問道。

  「並沒有。」于振子回答道,他若有所思的看著那已經被燒毀的房屋,「但是在這之前我問你一下,我房子為什麼被燒了?」

  「啊?」范閒一驚,連忙說道,「我只是覺得這樣燒了比較帥。」

  于振子不懂帥的意思,但是看著范閒他也不好說什麼,一伸手,「書給我吧。」

  范閒笑了笑,將懷中的書交給了于振子。

  「你知道這個人是誰嗎?」于振子接過來書之後,指著上面的作者問道。

  范閒此前並沒有注意這本書的作者,當他這麼問來的時候,范閒撇過去看了一眼,此時才感覺頭皮發麻。他當即心中暗自心疼,要是自己沒有看到這本書被燒了,他都要後悔死了,上面的諸葛孔明四個字,讓范閒心都揪著疼。

  估計現在諸葛孔明看到他會是一樣的想法吧,畢竟大家怎麼說都是一個時代的產物。

  「這個人我比較熟。」范閒說道,「不過他的故事很長,我們解決完了事兒之後,我再和你聊這些吧。」

  于振子聽到范閒知道書中的作者,心中當然是歡喜得很,不過既然范閒現在說不談,于振子也沒有著急,並沒有追問,而是問道,「你是不是要下去?」

  「你不下去嗎?」范閒問道。

  「我下去了,有人若是再來,你不是暴露了?」于振子反問。

  「你以為現在沒有暴露嗎?」范閒指著那被燒毀的房子問道。

  范閒倒是非常有風度的走過去將狼身上的繩子解開了,不過那匹狼看著范閒的眼神,仍然是憤怒不已。范閒笑道,「狼兄,別急躁,咱們不打不相識,你別見怪。」

  聽完范閒說話,于振子也走了過來,「兒子別生氣了。」說著撫摸著狼的後背。

  范閒一臉黑線。


  而此時的曲涵,又鵝鵝鵝的笑了起來。

  等待大火熄滅之後,于振子去到房屋的下面,將入口打開了。

  范閒凝重得看著下方,不一會兒一股血腥味就撲鼻而來,而那于振子身旁的狼,已經開始低沉的怒吼了起來。

  「他不會進去了之後突然嚎叫吧?」范閒問道。

  「那不會,你兄弟很聽話的,對吧,乾坤?」于振子笑著說道。

  范閒鄙夷得看了一下于振子,也懶得和他計較,縱身一躍,跳到了下面。

  入口處是一個樓梯類型的地方,范閒悄無聲息的走了下去,下方非常的詭異,靜悄悄地聽不到一丁點的聲音。

  「你先等等。」就在范閒向下走去的時候,于振子從後方抓住了范閒的肩膀,他低聲地說道,「你且慢點,我總覺得下方危險四伏,先讓乾坤下去看一看。」

  乾坤是那隻狼。

  于振子低聲地對乾坤說了幾句話之後,乾坤立刻竄了下去,范閒和曲涵對視了一眼,並沒有說什麼,二人也覺得奇怪,真的有人能和狼交流?這個事情的答案是無解的。

  過了好一陣子,乾坤才跑了回來,他舔了舔于振子的手,于振子點了點頭,「走吧。」

  「當然靠譜了啊,乾坤可是我最靠譜的偵察手,以前在野外的時候,都是乾坤幫我看前方有沒有猛獸之類的東西。」于振子笑著,大方走到了前面。

  范閒和曲涵悄然跟上。

  一開始的道路並不寬敞,從上面向下走的道路也就只夠四個人並排通行,但是為了方便,三人選擇的是用乾坤打頭陣,于振子在第二個,范閒在中間,曲涵墊後,這樣即便是遇到危險,于振子也能先行抵擋,讓曲涵從後面逃跑。

  三人步履緩慢,生怕被人發現什麼,直到走到了台階末端。

  范閒和于振子都傻了。

  面前少說也有十來個守衛,他們眼巴巴的看著范閒等人就這樣若無其事的走了下來。

  「乾坤大爺真的很靠譜……」范閒呢喃著說道。

  「哈哈……哈哈……哈哈……」撓了撓頭,于振子也尷尬的笑了笑。

  渾然,對方也反應過來了發生什麼,一個守衛伸手就要探上方的銅鑼。范閒立刻一腳將鞋子踢了出去,打斷了守衛的行為,接著于振子和乾坤同時出馬,范閒也緊而跟隨其後,畢竟是兩個九品再加上一匹狼的戰鬥力,對方只是水平都沒有的普通侍衛,當然三兩下就解決乾淨了。

  「下次再也別讓他探路了。」范閒鄙夷得說道。

  于振子不知道該說什麼,避了一眼乾坤,而乾坤則是一臉很無辜的表情。

  就在這個時候,曲涵走了過來,低聲對范閒說道,「大人,你看。」

  范閒順著曲涵的手看過去,面前的一切,有些不一樣了。

  面前並不是一個非常好的景象,好在范閒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此時的三人看過去,面前全部都是屍體,不光是剛才他們打到的十幾個護衛,更多的是,已經死在了這裡的侍女,還有一些穿著不一樣衣服的姑娘,她們的屍體在這裡似乎已經放了很久,臭氣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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