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衛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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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雖說寵愛唯一的孫輩甜兒,但是卻並沒有開尊口給甜兒郡主的封號,只不過甜兒既是親王之女,又是皇嗣,因此宮裡宮外的人都尊她為郡主。

  可正經有著封地印信的靈佑郡主如今身懷有孕,志得意滿,卻聽不得這樣的話,再加上她因蝴蝶飛舞,臉皮癢的心煩意亂。

  因為她說話便不客氣起來,「皇宮內院,沒規沒矩,像什麼樣子?」

  追在甜兒後面的宮女太監聞言在遠處頓住腳步,生怕衝撞靈佑郡主,可甜兒卻傻乎乎的仰起頭來,「四嬸嬸好。」說著就像是炮彈一樣往靈佑郡主懷裡撲。

  甜兒雖然長得甜美可愛,卻是個圓圓的小胖妞,靈佑郡主見狀一驚,雙手捂著臉朝一邊避開,才免於被甜兒撞到。

  靈佑郡主的隨行之人都眼巴巴的盯著她的肚子,竟沒人注意到甜兒撲了個空,吧唧一下摔在了地上,春衫單薄,不僅手肘和膝蓋擦破皮,就連下巴也被花園裡凸起的石頭劃破流血。

  與此同時,那些圍著靈佑郡主飛舞的蝴蝶仿佛有靈性一般停在她的臉頰上,霎時間她的臉就奇癢無比。

  她想撓又不敢撓,氣急了便不管不顧的抬起腳照甜兒身上狠狠地踹了兩腳,甜兒吃痛,便嗚嗚的哭嚷起來,靈佑郡主聽了她的哭聲越發心煩,她現在不得不用手一直捂著面頰,隨侍甜兒的宮人戰戰兢兢的想上前扶起甜兒,她卻皺著眉毛蹲下身子,「本王妃的肚子疼,這丫頭衝撞了本王妃腹中的小皇孫,把她壓到母妃面前定奪。」

  不到一個時辰,蜀王獨女甜兒衝撞了身懷皇嗣的四王妃,皇帝龍顏大怒,竟把尚是稚女的甜兒關進內宮靜室,蜀王妃也因為教養疏忽不當而被皇帝斥責,在聶淑妃宮門口罰跪。

  宋玉華最近一直避居王府,等閒就連娘家都不回,但消息卻來得快,紅鸞說與她聽的時候,語氣中帶出些不忍,「小郡主不過一個稚童,哪裡懂什麼。」

  「先前知道韓曉要借甜兒生事的時候,我就把其中實情盡數說與了蜀王妃,若不是她首肯,你以為宮內外誰能傷到她?」宋玉華默然片刻才道。

  紅鸞不由訝然,在她看來,蜀王妃那樣仙女一般的人物,怎麼可能捨得利用女兒。

  其實蜀王妃的反應對宋玉華來說,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蜀王妃在京中並無其他親朋,前世蜀王在沙場上殞命之後,她把甜兒託付給宮妃之後,就毅然殉情自殺。韓冉登基,她嫁進宮裡之後,一直被宮裡的嬪妃踢來踢去的甜兒才算是過上了好日子。

  他們夫妻情深,就連兒女都成了多餘的附帶品。可因著甜兒與她前世早逝的女兒阿九相貌有些相像,所以宋玉華還是很心疼她,便囑咐天樞,莫要讓小郡主在靜室中受人欺負。

  臨到深夜,內監湯蒙見皇帝仍在伏案批閱奏摺,便上前輕聲道:「陛下,該歇了。」

  「什麼時辰了?」皇帝隨口問道。

  「快要過子時了。」湯蒙恭謹的答道。

  皇帝這才驀然覺得肩膀酸痛,便擱下硃筆,「的確是該休息了。」

  湯蒙偷覷他神色間沒有多少怒色,便小心翼翼的奏道:「陳嬪娘娘宮裡的宮人已經在外面候了兩個時辰,您看---」

  皇帝正在玉盆中淨手,聞言有些意外,陳嬪多年來一直縮著脖子做人,怎麼竟邀起寵來了,繼而不愉的擺擺手,「她能有什麼事情,讓他回去吧。」

  湯蒙這麼一說,皇帝倒是被說動了幾分心思,便命他把人叫進來。

  陳嬪派來的宮人一進大殿,皇帝就相信陳嬪是真的找他有事,因為這個宮人是個四十歲左右的老宮人,一般嬪妃邀寵,定然會差使年輕貌美的宮人來送個湯水點心什麼的,而這個老宮人卻是垂頭托著個托盤進來大殿,托盤上是一件灰撲撲的香囊。

  「說罷,陳嬪要找朕做什麼?」皇帝乾脆的問道。

  老宮人跪在地上不說話,只想把托盤捧過頭頂,湯蒙會意,便把托盤接過去,端到皇帝面前,皇帝對上陳嬪本來就沒什麼耐心,更何況是這個滿臉褶子的老臉,剛想發作,待看清托盤上香囊的褪色的圖案之後卻愣在那裡,那個花紋繡樣,全天下只有一個人會,可那個人早已經做了古。「陳嬪怎麼會有這個香囊的?」他擰眉厲聲喝問道。

  皇帝威壓,就連湯蒙都背上發寒,那侍女卻像是泥胎木雕一樣,聲音平板,「陛下若想知道真相,還請往陳嬪娘娘宮裡走一趟,她會告訴您一切的。」

  說著她抬起頭,直視著皇帝的眼睛,「這麼多年過去了,老奴還以為陛下早就忘了。」


  「是你。」皇帝意外又篤定的喚出她的名字,「衛柳。」

  「陛下竟然還記得老奴。」衛柳被識破身份,便挺直脊背,清冷桀驁的氣質驟然顯現。

  「沒想到你還留在這裡,朕以為你早離開皇宮了,畢竟這麼多年都無聲無息。」皇帝嘆了一聲,「自從櫻蘭去世後,朕就再也沒見過你了。」

  衛柳不咸不淡的答道:「老奴其實一直留在宮裡,只不過陛下早已忘了故人。」

  「原來你一直藏著行跡留在陳嬪那裡。」皇帝恍然道。

  「陳嬪娘娘當然受了皇后娘娘的恩,便留老奴在身邊,老奴心灰意冷,便一直替陳嬪娘娘打理小花園。」衛柳答道。

  皇帝搖搖頭,「你當年曾與櫻蘭在邊城並肩作戰,是她最倚重的臂膀,如今卻改姓埋名當個宮人,太委屈你了。」

  「不過苟全性命而已,」衛柳仿佛不願多說,譏諷的苦笑之後便道:「陳嬪娘娘的確是有大事要與您說,還請陛下賞臉。」

  「陛下,求您看在當年櫻蘭姐姐待您赤誠的份上,饒甜兒和蜀王妃一命吧。」說著陳嬪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你這是什麼話?」皇帝驚怒交加,「朕何時說過要她們的命?」

  陳嬪繼續道:「賤妾深知皇帝愛重聶姐姐,更在四王爺寄寓厚望,因此才會盛怒之下要懲治甜兒和蜀王妃,可蜀王也是您的孩子,就算您再怎麼不喜他,也不能如此偏心。」

  皇帝越發聽不懂了,他看向湯蒙,「湯蒙,你說。」

  湯蒙卻是一臉詫異震驚,「老奴不知啊。」

  「皇上何須做出這般神情,不是您親自下令將甜兒關進靜室,命蜀王妃在婉寧宮前罰跪。」衛柳冷笑道:「您要為四王爺掃清障礙,蜀王爺自然是首當其衝。」

  皇帝真是既惱怒又糊塗,他心中屬意的未來皇帝自然是蜀王,但聶家和聶淑妃多年來盡心竭力輔佐扶持他,他自然要在百年之間將他們安排妥當。

  可面前恨不得把頭鑽進地縫裡戰戰兢兢的湯蒙,嘲諷冷笑的衛柳,一臉視死如歸求情的陳嬪又讓他覺得事情根本沒有那麼簡單。

  「陛下,您當年與淑妃娘娘情投意合,容不得旁人霸占後位,櫻蘭姐姐就把後位騰出來,三殿下失蹤,二殿下也被趕到邊城,難道繼皇后一脈退讓的還不夠嗎?您非要了他的命才肯罷休嗎?同時韓家子孫,你何必要趕盡殺絕。」陳嬪嘶聲控訴道。

  皇帝勃然大怒,「你這個瘋婦到底在胡說什麼?」

  衛柳卻道:「陳嬪娘娘所言難道不是實情麼?陛下莫不是被說中心事,惱羞成怒了吧?宮裡的人誰不知道,您為了讓聶家安心,是如何逼迫繼皇后一脈的,怨不得三殿下被人輕慢,流落在外,多年都無人尋找。」

  皇帝覺得可氣又可笑,便踢了湯蒙一腳,「老傢伙,你在朕身邊服侍了這麼多年,你總該知道朕的心意吧,替朕說幾句。」

  誰知湯蒙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陛下,老奴有罪啊,老奴對不起皇后娘娘啊。」

  「當年老奴明知皇后娘娘的死有許多疑點,本想告訴您,您當時一心想著迎淑妃娘娘進宮,根本不願細究此事,老奴當時竟忘了皇后娘娘多年的信重,糊裡糊塗的掩下此事。」

  皇帝不可置信的退後兩步,「你的意思是櫻蘭是被人害死的?」

  衛柳卻冷呵道:「原來那時候陛下正急著迎接新人呢,哦,不,不是新人了,已經是舊人了。三殿下與四殿下差不多幾個月,淑妃娘娘那陣子想必已經身懷寶珠了。」

  「去查,衛柳,你跟湯蒙一同去查。」皇帝大手一揮,皺眉發令道。

  衛柳和湯蒙離開後,皇帝冷眼看向跪在地上的陳嬪,「你這又是鬧的哪一出,朕不信,你會這麼好心。」

  陳嬪苦笑一聲,「嬪妾一向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皇后娘娘當年對嬪妾有恩,嬪妾不能不行此策。」

  「這麼多年,恐怕朕還有許多被蒙在鼓裡的事情,你就來替朕解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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