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哪裡都比不過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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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面前的衛晝然情緒太過激動,還是因為他言語中的意思正中花顏的心。

  聽見這番話的花顏,心中驟然便湧起了無數的情緒,說不清是什麼,就像是被人猛地刺中了最傷心最不安擔憂的地方,那幾分脾氣徹底被衛晝然激了出來。

  花顏俏臉緊繃,神色是難得一見的冷漠疏離起來,嗓音冷硬:「二公子既然非要說,那奴婢今日便要和公子說個明白,二公子口口聲聲喜歡奴婢,單戀奴婢十幾年。可若是奴婢沒有記錯,奴婢父親去年才出了事兒,才算得上家道中落。公子若當真,喜歡奴婢喜歡了十餘年,那公子從前又作何去了?奴婢四年前便已經及笄,這三四年中上門提親的奴婢從未看見過公子或者是衛府的名字?這就是公子的喜歡嗎?只能口頭上說一說,連請個媒人提親都不行?或者說公子其實只是想要把奴婢放在心裡沒事想一想說一說便好了,沒想娶奴婢?可這滿京城的公子小姐,是有哪位公子不想將自己的心上人娶回家中,哪位小姐不想嫁給自己的心上人?還是說公子有什麼苦衷,娶不得奴婢?」

  「我…我…」衛晝然聽見花顏前面的話,張嘴便想說自己有苦衷,可沒想到話沒開口又被花顏搶先說出來,頓時便顯得他多沒誠意,真像是花顏口中的那種人。

  偏偏衛晝然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是來回來去說著:「我真的是有苦衷,我不是不想娶你的顏兒…」

  花顏也沒打算給他反駁解釋的機會,唇邊噙著的笑容越來越冷,繼續道:「苦衷?公子既然當真要這樣說,奴婢倒是真的要同公子好好論一論。公子說有苦衷,一則公子出身世代簪纓的衛府,乃是堂堂衛二公子,錦衣玉食風華正茂。二則公子說心悅奴婢十幾年,從初見便動了心。三則奴婢當時已經及笄,家世雖算不得富貴,但父親身為京縣令,官職不高官權卻大,算不上什麼豪門府邸,也能算是清白世家書香門第,公子究竟是有什麼苦衷連提親都不能?」

  說著,花顏冷笑著呵了一聲:「左不過兩個緣由,一則公子願意,但有人不願意,許是衛老夫人瞧不上我父親只是個七品小官,又不像其他高門大戶是世代為官,覺得以奴婢從前的身份配不上這你們衛府這碩大金貴的門楣,更配不上做二公子的正妻,而二公子素來聽老夫人的話,老夫人瞧不上奴婢,公子便也覺得自己沒辦法?」

  「不是…不是這樣的…」衛晝然被花顏說的節節敗退,方才那瘋癲和激動的情緒都顧不上了,手忙腳亂的看著花顏想要解釋。

  可還沒懂衛晝然想到應該如何解釋,花顏便又譏笑著開了口——

  「既然公子說方才的不是,那便就是第二個了。二則便是公子嘴上對奴婢的喜歡和情意統統都是假的,什麼躲進佛堂想要剃度出家,都是是為了自己,而不是為了奴婢。之所以公子要把自己裝成對奴婢很是深情愛戀的模樣,只不過就是為了一個幌子,就是為了塑造一個表面上深情的虛假形象罷了!二公子心裡,其實根本就只有自己,什麼為了奴婢,什麼心悅奴婢,統統都是假的,都是藉口,二公子說可對?」

  表面上看著花顏說話語氣平靜又柔和,但實則她字字珠璣,句句都在把魏驟然往死路上逼。

  「胡說!你亂說什麼?!根本就不是你說的這樣!根本不是的!」衛晝然被她說得滿紅耳赤,登時著急起來慌亂反駁花顏。

  也不知究竟是被花顏說中了什麼,明顯從剛開始憤懣憎恨此時徹底變成了心虛慌亂,就像是自己遮掩了許久的骯髒不堪,突然被花顏毫不留情地戳破,又慌又急又怒,還想要解釋。

  花顏看著二公子拼命想要解釋,卻又根本說不出什麼所以然的模樣,一時只覺得他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狐狸,除了惱羞成怒便只剩下慌亂和心虛。被二公子惱羞成怒地吼了一通,她沒覺得半分驚訝和害怕,眸中只剩下譏諷的笑意,淡淡道:

  「是真是假,是真相還是奴婢胡說,奴婢心中清楚,二公子心裡也自然再清楚不過。奴婢說了這麼長的一番話,只是想要同二公子說清楚,既然公子的情意也是虛偽的,便就不要指摘旁人的情意如何如何。是好是歹,奴婢總不可能真的從蒼梧苑回聽雨軒。還請公子莫要在胡思亂想,若是老夫人知曉,公子是沒什麼,奴婢只怕是又要受責罰了。」

  說著,花顏便再不打算同衛晝然廢話,扶著李嬤嬤的手繞過面前的二公子向前走。

  沒走出兩步,身後便傳來了衛晝然滿是不甘心的聲音,他像是深呼吸了一口,知曉今日此事怕是說不過花顏,自己也沒辦法辯解,氣焰便低了下來,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

  「旁的都不說,你當真知曉衛辭青是什麼人麼?若他是一個弒父弒母的野種,更是一個受傷沾滿了鮮血的千古罪人,你也心甘情願地跟著他?」


  花顏聞言,下意識地擰了秀眉,腳下的步子停了下來,卻沒有說話。

  衛晝然像是敏銳地察覺到花顏沉默和停頓,繼續道:「你肯定在想,可能是我故意栽贓於他,但我沒有。他那樣偏執陰鷙的性格,怕是你也早就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十幾年前,我親眼看見他弒父弒母,若是你實在不相信我,可以找人暗中去查一查當年的事情。你才能看得清楚,自己跟著的人,究竟是怎麼樣恐怖的魔鬼。」

  「多謝公子告訴奴婢這些。」花顏輕聲回答,言語之中多是平靜。

  她頓了片刻才說出來這句話落在衛晝然的眼裡,便就是她聽見了自己的勸說有了後悔之意,衛晝然一下便喜從中來,也顧不上旁的,忙轉身走上前,滿眼認真地看著花顏:「顏兒,只要你同我說一句,說你不是心甘情願地跟著衛辭青,是被他逼良為娼,我就一定有辦法能夠將你從蒼梧苑中救出來,只要一句就好!」

  花顏推開衛晝然的手,面無表情地道:「回二公子,奴婢的意思是多謝公子說了這些,但奴婢想說,奴婢是自願的。」

  「什…什麼?你怎麼可能是自願的?你騙我的對不對?」花顏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像晴天霹靂一樣打在了衛晝然的頭上,他滿眼難以置信地看著花顏,臉色瞬間難看得像是鍋底,像是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定要問清楚:「為什麼,是本公子待你不好還是老夫人待你不好,你原來在聽雨軒不也很好嗎?總比你在外面四處謀生要強啊!我哪裡比不上衛辭青,哪裡沒有他對你好?」

  「公子待奴婢好嗎?老夫人待奴婢好嗎?」花顏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像是聽見了什麼十分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笑著反問衛晝然:「也是,在老夫人和二公子心裡,待奴婢應該是極好的吧,甚至都沒弄死奴婢對吧?」

  花顏這反問,弦外之意太過明顯,譏諷得衛晝然一時都說不出話來,嘴一張一合了好幾下,才終於擠出了一句話:「可你如今只是奴才,在聽雨軒飲食起居哪裡不好?我和母親待你已經很好,你為何不知足?」

  可你只是一個奴才…

  你為何還不知足……

  衛晝然百思不得其解地質問,這幾句話就如同魔咒一般鑽進了花顏的心裡,不斷在她腦海中縈繞。

  只是個奴才…你應該知足…

  知足?

  如何知足?

  是老夫人屢次責罰?是被周嬤嬤和紅豆屢次欺負打壓?是二公子讓她為紅豆當替死鬼?是她險些命喪黃泉?還是她從前在聽雨軒中因為被二公子冷落便被奴才們欺負,吃餿飯燒煙炭,險些被凍死在偏院的那些日子?

  或許在他們主子心中,他們天生表示高貴不同的,是高高在上的,能夠施捨給奴才們一個吃飯的差事,一個龜縮的地方,已經是他們的大恩大德。

  偏偏花顏不會,她從未未曾期待著衛老夫人和二公子對自己應該多麼好,因為畢竟她進府是丫鬟,她便想過自己的境遇定不會是一帆風順的。

  畢竟主子和奴才,他們出錢,她出力,誰也別說誰欠了誰,左不過是各取所需。

  但她無法理解,衛老夫人和二公子明明對她那樣涼薄,為何他們一個個口口聲聲地還說對她多麼關心擔憂,她還應該感恩戴德。

  或許方才花顏對衛晝然的問話沒想好應該怎麼回答,如今被他一番話說得,心中憤懣不甘甚至氣到想笑。

  花顏難得徑直對上衛晝然的眼眸,背脊筆直清傲,氣勢竟同衛晝然勢均力敵,她扯唇假笑:「一則,奴婢是自願的。二則,蒼梧苑就是要比聽雨軒好。三則,在奴婢心中二公子不管什麼地方都比不過大公子。」

  說完,花顏領著李嬤嬤抬腳便走,再也不管身後還不肯放棄的衛晝然。

  花顏一進蒼梧苑中,便覺得氣氛有些不對,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她明明也未曾看見大公子的存在。

  她帶著李嬤嬤先是回了自己的院子。

  甫一進門,一股熱牛乳的香味兒便鑽進兩人的鼻間,花顏和李嬤嬤對視了一眼,兩人十分默契地加快了步子忙進廂房中。

  「好香啊!桑桑…」花顏感嘆道。

  桑桑正在煮著茶等著她們,一看見花顏回來了,忙倒了兩杯熱茶遞給了她們,「快,暖暖身子,而且奴婢可是聽李太醫的,去取了牛乳回來同茶一起煮,聞起來可香了,姐姐和嬤嬤快試試!」

  一邊又將爐上烤得發焦的板栗一粒一粒地夾下來放在盤子中,板栗烤之前便用小刀開了口,就不會炸開,如今更是焦香焦香的,桑桑正小心地剝著板栗殼。


  李嬤嬤接過花顏身上的披風搭在一旁的衣托上,兩人一起走過去,捧著桑桑煮的熱牛乳茶,湊過去一同圍爐煮茶。

  花顏輕吹了兩口氣,熱氣不受控制地噴灑在她的臉上,熱牛乳茶香醇濃厚的香味,頓時將她的饞蟲勾了起來,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出去許久,早已經飢腸轆轆。

  她吹了吹,喝了一口熱牛乳茶,瞬間牛乳茶的香味便充斥著她整個口腔,熱騰騰的氣息順著進了她體內,立馬將渾身的寒氣都驅散了不少。

  桑桑將剝好的板栗放在盤子中推到她的面前,花顏捏了一顆放進嘴中,板栗和熱牛乳茶的香味簡直是相得益彰,頓時讓她忘記了方才的滿身疲憊。

  臨近開春,隆冬積雪初融,正是最寒冷的時候。

  滿屋溫暖,三兩好友圍爐煮茶,說話閒談,熱騰騰的牛乳茶和焦香的板栗熱橘,實在是花顏進入了丞相府以來,最為輕鬆溫暖的時刻。

  花顏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但只要有眼下片刻的寧靜溫暖,縱使日後變故不定,她也有了一步步走下去的勇氣和懷念。

  「姐姐,老夫人叫你前去所為何事?」桑桑瞧著花顏和李嬤嬤的模樣,想來應該不是什麼壞事兒,便放心下來。

  「老夫人將賣身契給了我。」花顏也沒瞞著桑桑,說著這事兒便將她的思緒從熱茶中拉回來,她想起方才進院時小廝侍衛們諱若莫深的神色,問她:「大公子下朝回來了麼?」

  聽見花顏的問話,桑桑隨即壓低了聲音,「公子方才下朝,我沒看見公子,只是我瞧著後面跟著的行之和朔風兩人神色都不太對,瞧著不太好看又緊張,我猜啊應該是公子心緒不佳,姐姐還是莫要此時去觸霉頭了。咱們在房中說說閒話也好。」

  花顏不知大公子為何心緒不佳,心中雖然有些事兒想問他,但顯然不是最佳的時機,也同意了桑桑的話。

  可不知怎麼,想起那賣身契,花顏就有些不是滋味兒。

  賣身契,衛老夫人輕易不會給她。

  大公子究竟是做了什麼,才換回了她的賣身契?

  是錢,是權,還是旁的什麼?

  其實花顏從未想過,會有人費了大力氣,只想將她的賣身契換回來。

  她有些猝不及防,也有些受寵若驚,明明已經相處了這樣久,什麼親密無間的也都做過,她腹中已經有了孩子,可此時她甚至還未想好要怎麼面對這大公子說第一句話。

  說多謝公子?

  會否太平靜輕巧了些?

  公子為何要如此?

  會否太過奇怪,顯得沒有感恩之意?

  花顏攥緊手中的茶杯,也不知是牛乳茶的熱氣熏的,還是因為旁的什麼,一時有些心緒洶湧不平。

  她禁不住伸手撫上自己的小腹,心中多了一抹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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