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來問本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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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在場所有人到了眼下,已經都清楚今日這一場戲就是為了這兩幅觀音繡像,主角儼然就是他們這位丞相大人。

  雖說大多數的皇子同兩位武官不知道具體是為了什麼事,但他們清楚這個問題從來就只有一個答案。

  哪裡會有人不怕死地當著帝後和太后娘娘面說八公主的不好?

  若是選了那第二幅就是說八公主繡工不佳,輸給了旁人,甚至是輸給了衛府一個區區丫鬟,便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打了皇室的臉。

  稍微有些腦子的,都知道該選誰。

  主位上皇上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加上八公主四人都是心知肚明。

  八公主更清楚地知道,衛辭青的選擇代表著什麼。

  衛辭青神色淡淡,目光落在那兩幅觀音繡像上,在眾人的目光之下,薄唇輕掀,不緊不慢地答話:「回太后,臣以為八公主這一幅甚好。」

  「哦?辭青為何如此說?」太后娘娘聞言,盤著玉石佛珠的動作慢了些,挑眉道:「那第二幅哀家瞧著甚好,而且以髮絲入線已經百年以來未曾出現過。如此精湛之刺繡技法,加上非常人所能及之誠心,縱使是佛祖瞧著,也定然是欣賞的。不知辭青認為寧兒更勝一籌的原因是何?」

  「回太后,臣並不禮佛更不懂刺繡,但臣只知,相國寺乃國寺,觀音繡像乃是太后前去祈福時所用,自然所用布帛和絲線都要合乎身份才是。」衛辭青淡聲回答,神色沒什麼起伏,只是瞧了一眼那第二幅,並未多做停留,像是不甚感興趣。

  「辭青此話說的倒是在理,哀家在猶豫之際,竟然將這最基本的一點忘記了,還真是歲月催人老。便就依辭青所說,用這第一幅吧。」太后娘娘嘴上說著記性不好,臉上笑容卻是大了越多,心情明顯要比方才更加愉悅。

  八公主一瞬間眼睛便亮了起來,滿眼歡喜地看著衛辭青,心中充滿了勝利的笑。

  果然,她就說衛哥哥怎麼會選擇花顏那個賤婢,而放棄她。

  虧了那賤婢費盡心思,什麼以髮絲入線,鮮血入繡,她倒是絞盡腦汁想要同她爭!

  那個賤婢什麼都要同她爭,衛哥哥是一樣,觀音繡像也是一樣,絳珠果更是一樣,當真是賤骨頭,看著她有什麼好東西她便要來搶。

  可惜啊,連衛哥哥都瞧不起她那丫鬟的出身,能讓她繼續在身邊服侍已經是她幾世修來的福分了。

  「既然如此,這絳珠果便是寧兒的了。」聽著旁邊眾人的附和聲,太后笑著道,說完又像是想到什麼,繼續說:「只是此次寧兒對哀家的孝心實在難得,聽宮中繡娘們說,寧兒這五日每日只睡了三個時辰,日夜學習繡工,就為了哀家的這一句話,實在是一片孝心,縱然是佛祖也會為之動容。方才寧大人所說的一番話,哀家也很是感同身受,如今寧兒也到了適婚的年紀,只是這婚事一日定不下來,哀家便要擔憂一日,為人父母長輩多數如此,乃是人之常情。只是哀家如今年紀大了,這樣的家宴也不知道還能有幾回,實在是擔心寧兒的緊啊……」

  「母后!母后莫要胡言,您一向鳳體康健,如何說的這樣晦氣的話?至於寧兒的婚事,兒子作為她的父皇自然也是時時記在心中,未曾輕易忘記。兒子早已經有了中意的人選,還請母后寬心才是。」皇帝一聽,神色嚴厲起來,勸說道。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的皇子和寧大人武大人兩人也終於明白了,太后娘娘費盡心思,從闔宮夜宴便開始鋪墊,到了如今終於算是露出了真正的目的——賜婚。

  他們這位丞相大人也終於要成為未來的八駙馬。

  寧大人和武大人趁機低頭,兩人對視一眼交換了眼神,隨即便恢復正常。一則大景國所有臣民誰人不知八公主愛慕丞相已久,所以在所有人心中默認,丞相大人不出意外定會是未來的八駙馬。

  驟然得知此事,寧大人和武大人雖然感到有些突然,但也不太驚訝。

  二則若當真成了八駙馬,那衛辭青可以算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日後朝堂之上的形勢怕是無人敢同衛辭青叫板。

  身旁的幾位皇子神色更是不一,若衛辭青當真成為八駙馬,以他如今文官之首的權勢,再加上八駙馬的身份,衛辭青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語,換句話說以他在朝堂上的影響力,必將成為皇子們爭奪權位首要的結交對象。

  可以說,誰若是獲得了衛辭青的支持,那未來的龍椅算是坐上了一半。

  偏偏衛辭青又是太子太傅,他會支持誰自然不必再多說。

  這對於太子以外的幾位皇子而言,實在是算不上好消息。


  「父皇,皇祖母你們這是說些什麼呢!寧兒還小,寧兒還想在宮中多陪陪你們呢!怎麼好好的家宴就說起寧兒的婚事,難道父皇和皇祖母都巴不得現在把寧兒嫁出去麼?」八公主一聽,頓時到了皇上的身邊,拉著皇上的手臂,面色緋紅地撒嬌。

  她嘴上言語中說著不肯成婚,實則她緋紅的臉頰和嬌羞的神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在場之人自然都是心知肚明。

  隨即便聽得太后娘娘笑著開口,「既然皇帝也如此覺得,那哀家今日不妨就為寧兒求一紙賜婚聖旨,皇上意下如何?」

  ……

  花顏在蒼梧苑等到堪堪入夜,才看見門口的小廝著急忙慌地跑進來,喊著向她解釋:「姑娘姑娘,公子回來了!」

  「多謝小哥。」花顏聞言,心中不免一緊,捏著手的動作越發快了,剛說完,便看見了那道幾日未曾見過的身影。

  行之一眼就看見了等在院子中的花顏,忙上前在自家公子的身旁解釋:「公子,花顏姑娘一早上就來了,在這冰天雪地里等了您一天了。」

  朔風聞言,也立馬上前附和道:「是啊公子,花顏姑娘那樣嬌弱,屬下們都勸過花顏姑娘,您怕是要入了夜才能回來,從來是想讓花顏姑娘進去等,或者是等您回來了再來,但花顏姑娘說來謝您要拿出十足的誠意和表現來,便是硬生生地在這冰天雪地之中等了大半天,那腿怕是都站得僵硬了。雖說前幾日花顏姑娘未曾前來,讓公子不悅了,但是……」

  朔風這一番話說著就剎不住車,眼瞧著朔風越說越錯,行之嚇得兩眼一瞪,一巴掌拍在朔風后腦勺上,直接強制性讓他閉嘴。

  「不會說話就少說!」對上朔風不解又不服的眼神,行之毫不留情地颳了他一眼,他一天天的伺候公子本來就已經夠難了,動不動就是賭氣,他一個根本沒接觸過女子的暗衛本來對於這些事就束手無策,好不容易得了些法子,怎麼還攤上個豬隊友。

  前面都還行,後面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生怕公子不夠動怒。

  朔風被行之一瞪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是他好歹記起來了自己是莽夫,莽夫就要有莽夫的自覺看這個樣子,他還是不說話的好。

  花顏在雪地之中站了太久,雖說她穿得不少,但手中拿著包袱,此時手腳都是一片冰涼,腿腳更是僵硬在原地,想要挪動一步也難。

  看著大公子的身影越來越近,不知為何花顏心中竟然有些緊張起來,眼中忐忑不安一種夾雜著些許期待。

  眼瞧著大公子走近到了面前,花顏努了努嘴想要說話,一時卻想不出來要說些什麼,能說些什麼,又從何處說起。

  花顏紅唇一張一合,急忙先行禮:「奴婢見過公子。」

  說著,花顏艱難福身垂眸,眸光盯著眼前越來越近的那雙玄色鑲玉靴,心跳止不住地加快。

  可花顏就這樣屏氣凝神地等了片刻,也未曾聽見頭頂上傳來大公子的聲音,甚至她原本離她越來越近的的玄色鑲玉靴直接從她面前經過,未曾停留一步,它的主人根本沒有將福身行禮的花顏放在眼中。

  花顏有些心驚,下意識便抬頭看向大公子,卻只看見那道漫不經心又冷漠的背影,就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她下意識攥了攥手中的包袱,心知大公子定然是因為前幾日的事情不悅,抿唇思索著要怎麼同他解釋。

  行之便走了上來,看了一眼自家公子那灑脫又冷漠的身影,看向臉色有些不好,明顯有些失落的花顏,想起她在雪地中站了這樣久,忍不住柔聲安慰:「姑娘也莫要氣餒,公子是什麼性子姑娘也是清楚的。前幾日公子一直等著姑娘前來,可姑娘久等不來,公子的性子難免是要動怒的。且三天前,縱使那時姑娘已經好幾日久請不來,但那日過年公子也是等著姑娘來的。唉……」

  行之說著,又忍不住瞧了瞧關上的房門,壓低聲音又道:「既然都說到這份上了,屬下也說幾句不該說的話。姑娘不曉得,從公子出生開始,他便是一個人。夫人早死,老太師要想公子為他所用,卻又不願承認公子的身份。無數暗無天日的時光都公子一個人熬過來的。縱使到了現在,公子乃是丞相,是無數百姓和官員追捧敬仰的對象,可除了屬下等安慰,公子也依舊是孑然一身。

  原本公子是極討厭過年的,公子喜靜,聽不得焰火聲和喧鬧聲,每年過年公子都是獨自在藏書閣中過的。今年卻是不同,屬下還是第一次瞧見公子早早地吩咐人將蒼梧苑裝點的喜氣洋洋,也更沒見過公子吩咐人準備了一桌年夜飯的。屬下私心裡猜著,雖說公子生姑娘的氣,但也是期待著能同姑娘一起過年的。所以雖說姑娘是事出有因麼,也還是該同公子好好解釋解釋。」


  花顏聞言,心頭微震。

  她沒想到大公子會等,也沒想到對公子的意義不同。

  「是,多謝侍衛提點,確實是奴婢的疏忽。」花顏微微頷首,正欲走進房中,發現行之看著自己手中抱著東西看了兩眼,她笑著解釋:「是公子前幾日送過去的披風和鶴氅,因著是極金貴的東西,奴婢特意請教了嬤嬤要如何浣洗,特意洗了來送還給公子。」

  說著,行之便將她手中的東西接了過去,花顏想起又仔細同行之解釋:「只是奴婢在浣洗鶴氅之時便發現有一小塊黑漬,看起來像是許久之前留下的,輕易洗不掉,奴婢便在袖口繡了個圖樣遮了起來。」

  「屬下曉得了,姑娘的繡工非常人能及,那幅觀音繡像繡得活靈活現,眉眼間儘是神韻,如今繡在袖口上的也定然是極好的。」行之笑著說,說到一半才發覺自己嘴快說錯了話,頓時恨不得拍自己兩巴掌。

  怎麼他同朔風久了,竟也被他帶得禍從口出,一時嘴快便什麼都禿嚕出來了。

  花顏聞言,自然注意到了行之話中的不同,「侍衛見過奴婢的那幅觀音繡像,可是在今日的宮宴上瞧見的?太后娘娘可有說什麼?」

  她越說越緊張激動,看向行之的眼眸之中明顯多了許多期待和不安。

  行之知曉花顏想要絳珠果,看見她眸中的不安,頓時說話的底氣都弱了下來,低聲回答:「姑娘……既然同老夫人說了要為太后娘娘繡那幅觀音繡像,想必也是應該知道一些內情的?太后娘娘此回本也不是要尋什麼有佛緣的觀音繡像,所以不是姑娘繡得不好,只是那本就是太后娘娘醉翁之意不在酒,姑娘輸了也是很正常的不是?」

  這話說的再明顯不過。

  花顏眸中的期待變成了一瞬的失落和絕望,隨即全都化成她嘴角勉強又自嘲的笑:「侍衛說的是。」

  她答得平靜,行之瞧著她眸中瞬間黯淡下去的期待和光芒,瞬間覺得有些不忍,便忍不住將今日在宮宴上發生的一切同花顏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

  著重說了今日宮宴氣氛之微妙,各懷鬼胎。

  誰知道這一番話說話,花顏只是抬頭看向行之,輕聲問了一句:「原是公子選的麼?」

  行之正欲解釋,便聽見房中傳來自家公子低沉的嗓音:「有何疑問,來問本相。」

  說完,那緊閉的房門也隨即打開。

  衛辭青修身玉立於房中,背對著他們兩人,負手看著中堂那副書法,身影冷傲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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