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她過得不好,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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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就給她吃這個?」

  幾乎要散架的木桌上,碗裡餿了的飯菜,腐敗的顏色在昏黃的燈下很詭異,令人作嘔。

  老闆娘毛骨悚然,趕忙上前端走,倒進垃圾桶,撒謊推諉,「這不是今天的!絕對不是今天的!這是……忘了收的,哎呦我這腦子!」

  「她一直睡不醒,送了飯經常剩下,我們也不敢進來打擾她……這絕對不是送給她吃的!」

  確實不敢進來,並非怕驚擾她病情,而是怕被死人嚇到。

  真真假假,薄瑾屹暫時無力去追究。

  從他得知她的消息,心口的絞痛就沒停過,她過得不好,很不好。

  他怔怔望著床上的人。

  她就在那,在他幾步之遙處,他卻油然而生極度的恐懼,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她不是另一個世界的她,卻又是另一個世界的她。

  有著不甚相同的命運,靈魂始終是那一個,他愛的人。

  他能感應得到,她們沒有區別。

  她側著身,不知是睡是醒。

  她知道他來了嗎?還是不願理會他?

  老闆娘一直小心觀察著身邊男人的反應,從上樓開始,他身上就有一股慌怯的氣息,明明是個運籌帷幄的大人物,卻總能在他身上找到無措的痕跡。

  直至此刻,落下和他形象極其不符的眼淚。

  這女人是他什麼人?

  終於,他鼓起了勇氣,「稚寧……」

  無人答覆。

  薄瑾屹手指蜷了蜷,沉默片刻,一步步小心翼翼靠近。

  他伸出手,可還不等碰到她,瞳孔倏然收縮,「她……懷孕了?!」

  「懷孕?」

  震驚、憤怒狂風般襲來,老闆娘一時沒反應過來,又見薄瑾屹看著稚寧的肚子,瞭然。

  「沒!沒懷孕,她有肝癌,那是肝腹水,肝癌的人到最後基本都這樣。」

  老闆娘不敢多說,怕惹火上身,扭頭就想走,卻被矗立在門外的保鏢冷臉攔住。

  薄瑾屹只覺一股股洶湧的浪潮灌入了腦海,沖的他頭暈目眩。

  肝癌。

  眼前的一幕太過荒謬,以至於薄瑾屹問出了這樣可笑的問題。

  兩個月前監控里的她還清瘦得搖搖欲墜,怎麼可能懷孕有這麼大的肚子?

  而他,不是早知她會患上肝癌嗎?

  在另一個世界,她也險些因此而死。

  他早知她病入膏肓,等待著他的,會是她的死亡。

  他只是不信,不信命運不同的她們,會以相同的方式死去。

  他不信這個世界的她也將棄他而去,劃下無法相擁的距離。

  可他看到了她的藥瓶,就在他旁邊的桌上,而讓他無法接受的是,這是最便宜的止疼藥,甚至不是給人用的。

  畜生用的藥,被她拿來止痛,她拮据到多活一天就痛苦一天!

  這大概就是應珣沒選擇立刻讓她死,而把她趕到這裡的原因。

  都這樣了,為什麼不回家?

  鐵鏽味從他口腔深處傳到了鼻腔,襲來的情緒他幾乎承受不住,眼淚模糊了視線。

  而這僅僅只是她所受苦難的冰山一角。

  稚寧在昏睡中,並非不想理會他,薄瑾屹再一次慢慢靠近,俯身,他想將她抱在懷中,帶她離開。

  可剛剛扶著她肩膀讓她躺平,下一秒,他雙腿突然癱軟,跪倒在地。

  搖晃的木桌到底還是塌了,碎裂的木茬扎進薄瑾屹手心,肉體連同靈魂,在看到她臉的那刻,驟然艱澀緊縮起來。

  一貫淡然不驚的薄瑾屹,此刻狼狽的張著嘴,無法發出聲音,只有喉間發出不勻而顫抖的粗喘。

  少女的那張臉,半邊臉枯黃,半邊臉疤痕密布,從眉毛到下巴,看不清原本的模樣。

  她瘦得像一把骷髏,明媚的面龐毀於一旦,再不見從前的光彩。

  如今的她,恐怖至極,和美好不沾半點邊。

  難怪老闆娘會控訴,迫不及待把她丟出去!


  薄瑾屹眼前一陣陣發黑,滿身濃烈的潰滅和崩潰,看得旁邊老闆娘覺得自己死期將至。

  而薄瑾屹,癱跪在地很久才找回身體的支配權,他低聲喊著床上那人,不敢觸碰。

  手不停抖動,虛浮在冰冷的薄被上方,遲遲沒有落下,他怕自己弄疼她,怕把病重虛弱至極的她碰碎、消失。

  眼淚滴滴落下,薄瑾屹恍惚想起監獄門口的她。

  所以,這就是她一直低著頭的原因,害怕別人看到她被毀的臉。

  那些司機是否也因為她恐怖的樣貌而拒載?

  她怎麼接受得了?

  她從小愛美,引以為傲的容貌變成別人驅趕害怕她的理由,她怎麼受得了這樣的落差?!

  是誰!

  是誰把她弄成了這樣子!

  答案可想而知。

  薄瑾屹從沒這樣痛恨一個人,他要那個人死!

  可這是後話,當務之急是先送稚寧去治療。

  可以救的,一定可以救的!

  另一個世界的她不就健康的活下來了嗎?

  薄瑾屹不停地自我安慰,終於把她抱在了懷中。

  「稚寧……」

  開口即是哭腔,薄瑾屹不想表現得很悲傷嚇到她,努力深呼吸。

  他轉移話題,「怎麼跑來這麼遠的地方,也不回家,不知道我找不到你會著急嗎?」

  寵溺的指責,卻怎麼也掩不住悲傷。

  「稚寧不怕,我們回家了,回家了……」

  *

  薄瑾屹抱著稚寧離開小旅館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粗看一眼,並沒認出來,是對方突然駐足,才引起薄瑾屹的注意。

  池晝。

  和印象中執掌趙家的趙聿蘅不同,眼前的人仍住在貧民窟,嘴角帶傷,形銷骨立。

  單薄不合身的衣裳在寒峭的風中獵獵作響,仿佛他人還停留在秋天。

  不見人氣,幽魂一般,眼神比凜冬的風雪還要陰冷。

  有賴於重生,漫長的生命里,薄瑾屹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只一眼,他就感受到了池晝身上孤滅森寒的氣息,遲早犯下殺孽。

  另一個世界的池晝遇見了稚寧,而他面前的這人,身上沒有被稚寧溫暖過的痕跡。

  薄瑾屹稍稍有些驚訝,稚寧的影響居然這樣大。

  池晝到這裡來,並非路過。

  貧民窟里少見這樣的陣仗,看到成排的豪車,池晝以為又是趙家。

  可居然不是。

  池晝知道這人是誰,薄瑾屹,京城但凡涉足貴圈的人,沒誰不認識。

  他怎麼會來這?

  但更吸引池晝注意的,是被薄瑾屹小心抱在懷裡的人。

  原本一掃而過的腳步,鬼使神差的停留下來。

  他直直望去,心臟迸出異樣的頻率。

  這個人……莫名其妙讓他想要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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