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八四章 心懷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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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布阿瓦爾坐在桌上,滿桌菜因為不會用筷子所以不想吃,美酒味道辛辣燒心灼胃喝不慣,連身邊的左膀右臂都有「投敵」之嫌疑,心情愈發鬱悶難當。  人在屋檐下,局勢太過被動,根本就容不得他有討價還價的餘地,若自己不能在戰敗消息傳回大馬士革之前將唐人安撫住、將這邊的問題徹底解決,那麼等

  待他的必然是被盛怒的哈里發革職查辦。

  「革職查辦」可不僅僅是追責而已以哈里發的貪婪、暴虐,到最後一定是將他抄家、滅門、家產充公、人口發賣……

  而這些事情,唐人一定已經知曉,並且咬死了這一點。

  自己還能怎麼辦呢?

  嘆了口氣,阿布阿瓦爾頹然道:「具體都有什麼要求,不妨都詳細列出,咱們一條一條斟酌商討吧。」

  「總督快人快語,那我就唐突了,來人!」

  楊胄招呼一聲,讓隨軍司馬拿著一張紙放在阿布阿瓦爾面前,笑吟吟道:「這是大唐之底線,商討就不必了,總督照章行事即可。」

  阿布阿瓦爾黑著臉,將紙張推到通譯面前,心底暗罵唐人果然霸道,談都不能談,你們說什麼是什麼?

  欺人太甚!

  布斯爾有些尷尬,自己這個通曉漢字、漢話的人才坐在這裡,總督卻將紙給通譯看……  通譯看著紙上密密麻麻的字跡,咽了口唾沫,逐條、逐字的給阿布阿瓦爾翻譯,每翻譯一條,阿布阿瓦爾的臉色便難看一分,待到總共四條、幾十個小項翻

  譯完畢,阿布阿瓦爾的一張方臉早已黑如鍋底……

  准許大唐在尸羅夫港設立「鴻臚寺」,管理所有唐人事務?

  所有尸羅夫港之唐人皆由「鴻臚寺」管理,即便作奸犯科自有「鴻臚寺」依照大唐律法予以處置大食國以及尸羅夫港無權干涉?

  阿布阿瓦爾連連搖頭:「這絕對不行,雖然我戰敗,卻不代表是大食國戰敗,尸羅夫港更未曾淪陷,貴國怎能有這樣無理之要求呢?」

  這條一旦簽署,他就是妥妥的「大食奸」,日後有人追究的話,「賣國」的罪名無論如何也洗不掉。  楊胄一直神情放鬆、笑容滿面,頗有待客之道,溫和道:「總督想必是誤會了,非是大唐想要踐踏貴國之威嚴,實在是大唐與大食相距萬里、民眾之習俗天差地別,且大食國在習俗上規矩太多,若唐人無意之間觸犯卻要遭受貴國律法之嚴懲,豈非冤枉?所以一旦有類似事件發生由『鴻臚寺』處置,既能夠給予唐人誡勉

  、警示,不再觸犯,亦能讓貴國的威嚴得以體現,實在是很有必要。」

  阿布阿瓦爾默然不語。

  他知道其實唐人提出的每一條他都反抗不了,但這等涉及國家主權之條款,他需要一個藉口。

  現在楊胄給出了藉口阿布阿瓦爾覺得很完美,所以不再反對。  但他又指著其中一條:「賠償死亡的唐人商賈、被擄掠的財貨,以及補償唐軍戰艦之損失、撫恤兵卒之傷亡,這個沒問題,但數額還需商榷,三十萬金幣……

  我無論如何也拿不出。」  布斯爾在一旁解釋:「尸羅夫港的稅金每個月都要遞解至大馬士革,總督為了這個職位更是給哈里發身邊的宦官送了不少錢,擔任總督時間尚短還未回本……

  錢肯定是拿不出的,不如以奴隸抵消如何?」

  楊胄當即搖頭:「大唐乃文明之國、禮儀之邦,豈能做出那等愚昧殘虐、喪盡天良之事?人口貿易那是最為低等的國家才會幹的事,大唐不屑為之。」

  阿布阿瓦爾與布斯爾對視一眼,很是不解。  尸羅夫港是一個國際性的巨大港口,承擔著大食國、波斯故地與大唐、天竺以及諸多海外國家的貿易往來,消息傳遞很是方便,據他們所知,每年有大批「昆

  侖奴」被販賣至大唐從事採礦、築城、修渠等等繁重的勞動,怎地這位將軍卻說大唐不允許奴隸販賣?

  扶餘隆在一旁小聲道:「這一條暫且擱置,容後再議。」

  阿布阿瓦爾:「……」

  ……  總體來說談判進行得很是順利,畢竟人為刀俎、阿布阿瓦爾為魚肉,唐軍大獲全勝、大軍壓境,阿布阿瓦爾既要面對大唐的壓力又得防備大馬士革那邊出現

  意外,可謂前門驅虎、後門進狼,根本沒有討價還價之資格。

  一條條、一項項,除去略微修改之外,逐漸落實。

  待到夕陽西墜、餘暉灑滿海面,阿布阿瓦爾婉拒了楊胄的宴請,心事重重、鬱悶頹然的從「魏王號」上坐著吊籃下來,乘坐自己的戰船返回尸羅夫港總督府。


  前腳剛剛進到府內還沒來得及沐浴更衣喝口水,便有衛兵來報,遞上一張名刺:「有唐人商賈求見!」

  阿布阿瓦爾不認漢字,將名刺遞給布斯爾:「這是何人?」  布斯爾看著名刺,上面只有一個名字「金仁問」,旁邊幾個小字「新羅金氏」,道:「應該是新羅金氏王族子弟,新羅舉國內附於大唐,其女王遷居於長安,國

  土由大唐太宗皇帝第三子擔任,為大唐之藩屬國。」

  阿布阿瓦爾不解:「此人來尋我何故?」

  「新羅早已依附於大唐,金氏王族也是唐人,總督既然已經與唐人談和,何妨一見?」

  「那就讓他進來吧。」  須臾,一個身形瘦小、面貌清秀的男子快步入內,身上穿著蜀錦製成的錦袍,腰間佩戴一塊潔白瑩潤的和田美玉,頭戴幞頭,神采奕奕,作揖失禮:「在下新

  羅金氏金仁問,見過總督閣下。」

  大食話說得很是流暢通順。

  阿布阿瓦爾沒擺什麼架子,抬手道:「毋須多禮,請入座。」

  他現在對唐人有一股深入骨髓的忌憚,即便新羅人其實嚴格來說不算唐人,卻也不敢慢待……  有衛兵上茶,金仁問喝了一口,居然是上等的龍井茶葉,贊道:「大唐之新茶果然是世間第一等良飲,飲之齒頰留香、回甘無窮,這個品級的茶葉即便在大唐

  亦是難得之上品,多少世家門閥寧肯花費重金卻求之不得,總督以此待客,在下幸甚!」

  阿布阿瓦爾沒心思與他虛假客套,直接問道:「你我素不相識卻不知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金仁問放下茶杯,笑著問道:「在下東洋倭國諸多家族素有商業往來,也合夥在倭國開設了幾處礦產,但總督想必知道採礦著實勞務繁重,很多人吃不得苦、

  不願意干。聽聞總督府擁有奴隸不計其數,故而冒昧前來,懇請總督多多關照,價格好說,不知總督和否給這個顏面?」

  阿布阿瓦爾:「……」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前邊談判之時自己說賠償不起大唐的損失,提及奴隸貿易,被那個唐軍將領嚴詞拒絕,這會兒就有人登門主動提及……

  大唐文明之國、禮儀之邦,不搞奴隸貿易這種喪盡天良之事?

  確實不用搞,因為壞名聲全都被大唐豢養、羈縻的這些外族給幹了,這些人背負罵名,大唐清清白白……

  布斯爾忽然問道:「聽聞新羅金氏與大唐那位越國公關係很好?」

  金仁問挺了挺腰杆,一臉自豪:「我金氏之公主殿下嫁入房家,故而金氏與越國公乃姻親之族。」  何止是公主?女王陛下也委身於房俊、得房俊之庇護,否則僅只是金法敏叛亂就足矣讓大唐皇帝對金氏一族斬盡殺絕了,自己這個金法敏的親弟弟更是難逃

  毒手。

  不過這一點就不必說了,畢竟有些見不得人……  阿布阿瓦爾不解布斯爾為何忽然提及這個什麼越國公,布斯爾湊到他耳邊小聲道:「這個越國公便是一手締造了大唐水師之人,深受大唐皇帝之寵愛,權勢熏

  天。不僅如此,我還聽聞此人便是火器的發明者,若是咱們能夠從其手中購買火槍、火炮,甚至是火藥配方……維齊爾不敢說,但穆夫提可以想一想吧?」

  阿布阿瓦爾呼吸粗重起來。

  通過這一次海戰的大敗虧輸,使他意識到唐軍火器之威不可抵禦,不是他無能,即便是哈里發徵發全國海軍戰船然後御駕親征,也只能以失敗結局。

  雙方的戰力不僅是差在艦船性能、兵卒優劣上,決定性的因素還是唐軍擁有的火器。  未曾接陣之時唐軍萬炮齊發、以及「魏王號」那種「混身噴火」長驅直入無堅不摧的景象早已印刻在他腦海里,而他之所以在唐軍壓迫之下幾乎毫無反抗的答應

  諸般「恥辱」的和談條件,就是他認定擁有火器的唐軍不可戰勝!  如果自己能夠得到這種足以毀天滅地的武器獻給哈里發,讓哈里發能夠一舉覆滅東羅馬帝國、兵鋒直指羅馬,甚至如同愷撒大帝、亞歷山大大帝那樣征服整

  個地中海使之成為大食國的內湖……

  那自己將會是怎樣的功績?!

  「維齊爾」是帝國「宰相」,以自己的能力還差著一些,但成為執掌教法、主持審判的「穆夫提」卻並非沒可能……

  一股野望自心底升起。  一場慘敗,或許還能因禍得福得到一個晉升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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