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一八章 有所憑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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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事是政治的延續,更是經濟的體現,對外戰略之制定不可能由軍方一言而決,必須是朝堂上下對於當前國情總結歸納之後得出一個最優方案。

  況且這個方案不可能一成不變、成為永制,而是需要隨著國情的變化去不斷調整。

  說到底,一切以國家利益為上。  劉洎與房俊的分歧不在於如何控制海外番邦,分化控制也好、併入版圖也罷,實際上軍方的話語權更大,因為無論制定何等政策最後實施的都是軍方,文官

  在這方面的影響力很小,劉洎也就懶得去爭。

  但是對于歸降胡族之安置,劉洎卻爭鋒相對、半步不退。  事實上在當初突厥覆滅之後十餘萬內附之突厥人如何安置之時,軍政雙方便曾經展開過一場互不退讓的抗爭,以溫彥博為首的文官主張將突厥內遷,使其「畏威懷德」最終融入大唐,而以魏徵所代表的軍方則認為「胡虜不知廉恥、不知禮儀、不知道德」,永遠也不可能成為唐人,所以要將其陳列於國境線之外,可以為

  國藩籬、卻不可視為子民,最終太宗皇帝傾向於溫彥博之策略,將突厥內遷。

  結果突厥時不時叛亂,就連阿史那思摩最後都成了「光杆可汗」,對族人的約束力一降再降……

  然而文官提出的政策有瑕疵,並不能證明軍方的政策就一定對。

  說到底,突厥內遷是掌控於文官之手的,而將突厥陳兵邊境之外則必須由軍方控制,這就是軍政雙方利益不可調和之根本……  李承乾也知道這種爭論短期內不可能有結果,因為這需要軍政雙方有一方徹底讓步,目前來看並無可能。而一旦出現某一方徹底讓步的情況,就意味著朝堂

  上的權力平衡被徹底打破,那又是他這個皇帝不願見到的。

  「淵氏就按照現在這個方法處置吧,使其遷入倭國形成制衡,朝廷對其保持密切關注,從軍事、經濟兩個方面觀察優缺點,而後整理歸納、再做定奪。」

  「喏。」

  房、劉兩人齊聲應諾,都覺得這是目前最好的處置方式,畢竟空口無憑,想要對方退讓就必須證明自己意見之正確,而唯有實踐才能檢驗對錯優劣。

  李承乾鬆了口氣,面對軍政雙方不留餘地的爭執他這個皇帝也壓力很大,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導致其中一方不滿,那是他無論如何都不願見到的。

  「李景淑之死一案,二位有何看法?」

  皇帝是九五至尊、是天下之主,但任何一個皇帝都做不到天下竟從、為所欲為。天下不僅是皇帝之天下,亦是文臣之天下、武勛之天下,更是宗室之天下。

  致死李景淑的兇手由韋叔夏變成柴名章,使得宗室與京兆韋氏的衝突引而未發,但也並未全部轉向柴家,局勢依舊緊張。  房俊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既然三法司會同宗正寺予以結案,那麼此事就已經蓋棺定論,不是宗室認為誰是兇手就可以恣意妄為的,如若宗室依舊不依

  不饒,陛下應當給予嚴懲。」  劉洎似乎從來都與房俊政見不一:「微臣倒是認為不必如此苛刻,李景淑乃是郡王世子身份尊貴,如此暴卒也損傷了宗室的威嚴,宗室里有一些暴怒情緒實乃

  人之常情,況且韋叔夏也並非全無干係,若一味對宗室苛責反而容易滋生其對立情緒,進而影響局勢穩定,導致一些亂臣賊子從中漁利。」  這話等於挑明了當下宗室內部群情洶洶、欲有不軌企圖之形勢,更毫不客氣的指出有些人故意製造亂局、促使局勢進一步混亂……這個故意製造亂局的是誰

  呢?

  自然明指房俊。

  房俊笑而不語,慢悠悠的喝茶。

  李承乾略感尷尬,擺手道:「這等話語還是少說為妙無憑無據了除了攪亂狀況實在沒什麼用。」  「衝擊京兆府」這件事是他一手策劃,既沒有徵詢房俊的意見更沒有通知劉洎,當然李景淑的暴卒而亡是意外並不在他策劃之內,也使得這件事差一點徹底失

  控,一旦宗室與京兆韋氏正面開戰勢必將整個局勢攪亂,幸好三法司連同宗正寺聯手將此事壓下,推出一個柴名章承擔罪名將京兆韋氏摘了出去。  柴家目前的地位、勢力早已今非昔比,即便被宗室暴起打壓也不會引發太大的反彈,而且柴家可以靠上房俊,依靠房俊的勢力對抗宗室使得宗室投鼠忌器,

  局勢愈發回歸正常。

  至於柴家如何靠上房俊這個靠山讓房俊出力對抗宗室,這就不歸他這個皇帝去管了……

  劉洎閉口不言,眼神卻狐疑的看了陛下一眼,覺察到其中或許有一些自己並不知曉的內情。


  是陛下意欲操縱宗室、使其陷入分裂進而削弱李神符的影響力?

  劉洎憂心忡忡若當真如此只能說陛下在玩火,宗室早就是一個巨大的火藥桶,如果蹦進去幾顆火星子勢必徹底引爆……

  不過,也或許陛下故意為之?

  劉洎摸不清脈絡,有些疑神疑鬼。

  *****  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將長安酷暑消減幾分,連日來因為佛道兩派舉辦盛會而引發的熱情也略有降低,雨水將長安城內大街小巷的青石板路沖刷得乾乾淨淨,

  路邊楊柳榆槐也被洗滌得青翠欲滴,柴家的馬車在朱雀大街徐徐而行,抵達青龍坊的時候拐入一處寺廟。  馬車在山門外停駐,侍女下車撐起雨傘,而後巴陵公主在侍女攙扶之下下了馬車,十餘個侍女簇擁著她進入山門,在寺內知客的引領之下繞過大雄寶殿,在

  後院一處樹林環伺、古木參天的精舍處停下。

  侍女們留在屋外,巴陵公主素手提著裙擺抬腳進入屋內。  雨水淅淅瀝瀝順著屋檐傾瀉而下有如珠簾,落在窗下種植荷花的陶瓮里叮咚作響,巴陵公主的心跳也隨著這叮叮咚咚的輕響陡然加速,嘴唇微微抿起,面泛

  潮紅。

  雖然也曾墮落,但更多是因為局勢所迫不得不委身於人,現在卻是光天化日之下主動尋男人幽會,雖然也有不得不如此之理由,但所有的矜持都已經粉碎。

  隨著腳步踩著屋內光潔的地板,她心裡只祈求僅此一次而已……

  ……  傍晚時分,襄邑郡王府的正堂里檀香裊裊,李神符穿著一身常服跪坐在窗前地席之上,在他對面是一身黑色衣袍、形容憔悴的李道立,窗外雨水淅瀝,幾盞

  燈籠已經點亮,庭院裡花樹翠碧、幾朵鮮花在雨水之中搖曳殘破,茶几上茶香氤氳,兩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李神符喝了口茶水,蹙起花白的眉毛,溫聲勸慰:「逝者已矣,賢侄節哀順變,還應保重身體為要,你是東平郡王府的主心骨,萬萬不可有絲毫閃失。」  李道立嘆了口氣,苦著臉道:「道理我也明白,可胸腹之間這口氣卻著實咽不下去,每每思及吾兒悽慘之死狀便鬱結於心、痛苦不堪,此等白髮人送黑髮人之

  悲痛猶如錐心刺骨、不可生受,這口氣若是吐不出,我也命不久矣。」  李神符一驚,忙問道:「你該不會做什麼蠢事吧?你可別胡來,三法司與宗正寺一同判定韋叔夏非是令郎致死之元兇,一定是受到陛下之授意避免宗室與韋家

  結下死仇導致局勢動盪,你若對韋叔夏下手便是違逆陛下心意,沒你的好果子吃!況且韋家已經給予豐厚之補償,你也表示概不追究,千萬不可出爾反爾!」

  不僅陛下不欲宗室與韋家結成死仇,宗室又怎願意結下如此強大一個仇敵呢?所以最好的局面便是大家各退一步,起碼要保證表面的穩定。

  他甚至懷疑李景淑之死乃是有人故意為之,目的便是將宗室與韋家徹底捲入其中,使得宗室無暇分心,更讓以襄邑郡王府為首的利益團體內部分裂……

  李道立咬著牙根,雙目赤紅:「碰不得韋叔夏,難道還碰不得柴名章?既然柴家願意替韋家頂罪,那就要做好被瘋狂報復之準備!」

  李神符鬆了口氣,提醒道:「拿柴家出氣倒是無妨,不過也要詳細周密的策劃不可魯莽,柴家既然敢站出來替韋家頂罪顯然有所憑恃,不能輕忽大意。」  韋叔夏到底是不是李景淑致死之元兇並不清楚,但柴名章肯定不是,可柴家既然半路跳出來承認罪名必然收受了韋家很多利益,柴家肯定明白吃下這些利益

  就要承擔東平郡王府乃至於整個宗室的報復卻依舊我行我素,那肯定是有恃無恐。

  雖然其憑恃為何暫未可知,但肯定擁有足矣與宗室討價還價之實力。  李道立搖搖頭神情決然:「吾兒慘死,必須有人陪葬,既然韋叔夏動不得那就是柴名章了,叔王不必再勸,我已經安排好了死士伺機動手,任何後果東平郡王

  府一力承擔。」

  「唉!逝者已矣,尚有整個郡王府在,又何必如此?」  李神符搖頭嘆氣,卻並未再勸,雖然料想柴家必然有所憑恃,但區區一個柴名章殺了也就殺了,有什麼後果再去謀求解決也不遲,就不信自己動員半個宗室

  還擺不平此事?

  府中老奴從外頭推門進來,輕手輕腳到了兩人面前,恭聲道:「啟稟家主,越國公門外求見。」  李神符與李道立面面相覷,房俊與兩家皆有嫌隙,屬於不速之客,此刻親自登門所謂何來幾乎不問自明,不過縱然知曉柴家必有憑恃,卻沒想到這憑恃居然

  是房俊……  「柴家居然請了房俊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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