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毀容(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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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馬車進了城南的一個小胡同,又拐進一條小巷子,最終在一家二層樓的小麵館前停下。

  麵館的位置有點偏僻,若不是熟悉這附近的人,沈易佳估計沒幾個人能找到。

  蕭若水下了車,目光沉沉的看了眼鋪子上面的「麵館」二字,抿唇說了兩個字:「吃麵。」

  說罷從荷包里掏出一塊碎銀子就要給車夫。

  家裡的馬車被墨鳶趕去送浩哥兒幾人還沒回來,蕭若水又說不坐將軍府的馬車,所以這馬車是租賃來的。

  就是之前沈易佳遇到沈平修時,他坐的那種最普通的青布馬車。

  沈易佳眨了眨眼,你這幅模樣可不像是來吃麵的,說是來抓姦的她都信。

  還沒琢磨明白蕭若水為何要大老遠帶她來這裡,看清蕭若水手中的銀子,沈易佳忙搶了過來:「等一下。」

  車夫伸出去的手一頓。

  蕭若水也有點懵,見沈易佳拿出荷包,還以為她是不想花自己的錢。

  「哎呀,也沒幾個銀子,我付就好了……」

  不想她話沒說完,就見沈易佳將她的那塊碎銀放進了自己的荷包,又從裡面數了三十個銅板出來。

  「說好的三十文,你數數。」沈易佳將銅板遞給車夫。

  車夫:……

  蕭若水嘴角一抽:不是,那她的銀子是不是該還給她?

  沈易佳付完錢,心安理得的將荷包揣回懷裡。

  剛才蕭若水給出去的那塊碎銀子,至少也有二錢吧。

  車夫鄙夷的看了沈易佳一眼,馬車也不掉頭了,一揮馬鞭揚長而去。

  大戶人家還有這麼摳門的,長見識了。

  蕭若水:……

  麵館大堂中擺了五六張桌子,兩人找了個空位坐下。

  此時裡面坐著三三兩兩的客人,四周除了交談聲,就是吸溜麵條的聲音。

  沈易佳撇了一眼鄰桌客人面前的碗,看上去也不是特別好吃,就很普通的樣子吧。

  蕭若水什麼好吃的沒吃過,怎麼可能就為了這麼一碗麵,起早大老遠的跑過來,沈易佳更加確定她不是單純來吃麵的。

  她心裡有個大膽的猜測。

  想到那個可能,沈易佳瞪大眼,左右環顧一圈,傾身湊到蕭若水面前低聲問:「這裡不會就是你哥他……」

  蕭若水伸手一把捂住沈易佳的嘴,點了點頭。

  知道有這麼一個女人的存在後,蕭將軍就逼問蕭祺睿那女人是誰,在哪裡。

  可是蕭祺睿任蕭將軍打得後背皮開肉綻也不肯說。

  蕭祺睿從小在軍營長大,一項是個嚴以律己,最守規矩的人。

  突然鬧出這種事,不說蕭將軍有多憤怒,就是蕭若水也覺得不可思議。

  以她對自家大哥的了解,知道家裡有個未過門的妻子,是絕對不會和別的女人有牽扯的。

  畢竟這麼多年都過去了,沒道理臨到要娶妻了突然就對別人動心吧。

  要知道蕭祺睿去歲就已經及冠,當年元家姑娘要守大孝,不想耽誤他還讓人傳話去將軍府提議退親,是蕭祺睿親自跟來傳話的人說可以等的。

  說這話不是因為他跟元家姑娘有感情,只是因為他是個重諾的人。

  可現在瞧他將那女人護得這麼緊的樣子,違背了自己的承諾不說,這是寧願跟家裡反目也要守衛他的愛情啊。

  這才多久,整個蕭家已經因為他弄得一片愁雲慘澹,蕭夫人整日唉聲嘆氣,蕭將軍也因為這事,好幾日都沒踏入正院,每日就宿在妾室房中。

  蕭若芊那小賤人別說多得意了。

  看著家裡這幅樣子,蕭若水急得不行。

  她能知道這個地方,還是昨夜她逼問了蕭祺睿身邊的一個隨從。

  那隨從不敢跟蕭將軍說,是因為怕蕭將軍憤起將這女人殺了,對蕭若水就沒了這個擔心。

  相反的,隨從也希望蕭若水能夠勸通蕭祺睿。

  「那女人心思太多了,可是大公子根本聽不進屬下的話,一根筋通到底。」隨從被打得屁股開花,趴在床上哭唧唧的跟蕭若水抱怨。


  兩人耳語間,一名穿著布衣羅裙,腰間束著一件圍裙的女子端著一碗麵從廚房出來。

  單看身姿,這女子稱得上婀娜多姿,再往上看……

  好吧,人家臉上帶著一塊厚厚的黑色面紗,只露出一雙盈盈秋水的杏眼,別的卻是看不清了。

  女子將面放到一位客人面前,才轉身來招待二人。

  女人頓了一下,有點拘謹的用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才道:「兩位想吃點什麼?」

  女人的聲音很溫柔,柔到骨子裡那種。

  蕭若水聽得蹙起了眉,冷冷道:「兩碗素麵。」

  她今日來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能將蕭祺睿迷得神魂顛倒,可不是來吃麵的。

  沈易佳沒說話,她不挑食。

  女人尷尬的笑了笑:「那兩位請稍等片刻。」

  「蔓丫頭,你這裡的生意是越來越好了,也該考慮請個夥計了吧,不然你一個人怎麼忙得過來。」鄰桌中年男人吸溜了一口麵條,建議道。

  馮蔓蔓笑著搖頭:「不用,我一個人可以的。」

  中年男人嘆了口氣:「你這丫頭就是這麼倔。」

  馮蔓蔓笑道:「李大叔你吃著,我先去忙。」

  「哎,去吧去吧,一會我直接把錢放這桌上啊。」

  「好嘞。」

  沈易佳與蕭若水對視一眼,見那被叫做李大叔的男人快吃完了。

  沈易佳湊過去問:「大叔,你跟這鋪子的老闆很熟嗎?」

  不僅穿得好,長得也怪好看的。

  沈易佳打哈哈:「我們路過,恰巧餓了,看這家麵館挺乾淨就進來了。」

  這是實話,這家麵館里里外外都被收拾得很乾淨,跟一片雜亂的巷子形成鮮明對比。

  李大叔沒有懷疑,繼續埋頭嗦麵湯。

  沈易佳眨了眨眼看向蕭若水,讓她自己問,後者雙手合十,用口型說了拜託二字。

  沈易佳翻了個白眼,撓了撓頭問:「剛才聽你跟那老闆說話,這鋪子就她一個人啊?」

  「可不是,蔓丫頭也是個可憐的,聽說家鄉鬧災,原本跟著家人一起來京城投奔親戚。

  不想等到京城,家裡人都沒了,就剩了她一個不說,那親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看她長得好竟然想把她賣到那種下三濫的地方。

  幸好被路過的貴人救下了,那貴人是真正的大好人啊,救了人後還借銀子給蔓丫頭在這盤了個鋪子做生意。

  蔓丫頭長得水靈又是個勤快的,不少人都來給她說親,這原本婚事都快訂下了,可惜……」

  李大叔搖了搖頭。

  「可惜什麼?」沈易佳翻了個白眼,覺得這大叔不去說書也是可惜。

  一段話說得抑揚頓挫,跌宕起伏。

  她仿佛看到了一個女人曲折的人生,帶得她都有點同情心泛濫了,結果到最後又吊足了人的胃口。

  才聽他繼續道:「這也不是什麼秘密,看到蔓丫頭臉上的面紗了吧?你說這麼熱的天哪還有人帶那麼厚的玩意兒,還不是因為救人毀容了。」

  想到什麼,他打了個寒顫:「那張臉被劃了好幾道口子,小孩子看了都做噩夢那種,就因為這個,當初跟她訂好親事的人家也變了卦。」

  說到這他又是嘆氣又是搖頭,從懷裡摸出五個銅板放到才桌上:「嗐,街坊鄰居也是覺得她可憐,不時就會來這裡照顧一下她的生意。」

  不然就一碗麵,家裡又不是吃不了。

  李大叔背著手走了,沈易佳看向臉色很難看的蕭若水,戳了戳她的額頭:「發什麼愣呢?」

  蕭若水撇了撇嘴,放了塊碎銀子在桌上,嘆氣道:「我們先回去吧。」

  「面還沒來呢。」沈易佳瞪圓眼。

  蕭若水翻了個白眼:「一會我請你吃大餐。」

  沈易佳權衡了一下麵條和大餐,果斷的將蕭若水的碎銀子收了起來,換上自己的十個銅板。

  「那走吧。」

  蕭若水:……

  兩人走後不久,馮蔓蔓端著兩碗面走出來,沒看到人,她疑惑的打量一圈大堂。


  此時大堂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就剩了一個看著很是敦厚的男人。

  那男人見狀開口道:「那兩個姑娘許是有事走了,蔓丫頭,你手上的兩碗面賣給叔,叔帶回去給你嬸子和侄子吃,碗一會給你送回來。」

  「那叔今日可撿大便宜了。」漢子樂呵呵的從她手中接過兩碗面離開。

  馮蔓蔓笑了笑,開始收拾桌子。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馬蹄聲,一個身形高大,五官冷峻而剛毅的男人大步走了進來。

  「蕭大哥,你怎麼來了?」

  「你沒事吧?」

  兩人同時開口。

  馮蔓蔓噗呲笑出聲,注意到男人額角的薄汗,素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踮起腳就要給男人擦汗。

  蕭祺睿下意識後退一步避開女子的手。

  馮蔓蔓眼中的失落一閃而逝。

  蕭祺睿注意到了,臉上帶上愧疚,接過馮蔓蔓手中的帕子解釋道:「你累了一早上,我自己來就好。」

  「擦個汗能有多累。」馮蔓蔓小聲反駁了一句,說完似乎察覺這樣說不合適,緊張得杏眼都泛起了水霧,轉開話題道:「我沒事,我大伯一家已經不敢來找我的麻煩了。」

  蕭祺睿嘆了口氣,將帕子塞回她的手中,彎下腰。

  馮蔓蔓一頓,抬手細細幫蕭祺睿擦乾汗。

  看著男人俊逸的面龐,馮蔓蔓心跳如鼓,收回手:「好,好了。」

  蕭祺睿阻止她:「你別忙活了,我一會就走。」

  「這,這樣啊。」馮蔓蔓垂下眸子,滿眼都是不舍。

  蕭祺睿撫了撫額,環顧一圈問:「你今日可見到什麼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馮蔓蔓歪頭想了想:「有兩個穿著光鮮的女子點了兩碗面,結果沒吃就走了算不算奇怪?」

  「兩個?」蕭祺睿蹙了蹙眉:「她們沒跟你說什麼吧?」

  馮蔓蔓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

  想到什麼她伸手撫上自己的臉,羨慕道:「那兩個女子長得可好看了。」

  蕭祺睿心裡一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對不起,若不是為了救我……」

  「跟你沒關係。」馮蔓蔓忙打斷他:「最開始若不是你救了我,我早就不甘受辱自盡了。

  我這條命本來就是你救回來的,只要能救你,別說只是毀個容,就算要我去死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說罷她看了一眼被男人厚實的大掌握住的手,垂眸道:「我很感激老天給了我這個機會。」

  兩年前,蕭祺睿遇到從窯子裡逃出來的馮蔓蔓,救她不過是舉手之勞。

  她當時說要賣身為奴為婢,蕭家又不缺一個丫鬟,他自然拒絕了。

  想著她一個人不容易,便給了她一些銀子讓她安身立命。

  後來無意間路過看到有人在一家麵館鬧事,才知道那是她用他給的銀子開的,而鬧事的正是當初要將馮蔓蔓賣進窯子裡的大伯一家。

  蕭祺睿出手解了圍,為了防止那一家子再來,他偶爾路過就會進去吃一碗麵。

  原本兩人的關係也就止步於此了,不想四個月前的一個夜晚,他遭遇了一場圍殺。

  來的人身手不凡,他不敵身受重傷,逃跑之際被在巷子口餵野貓的馮蔓蔓撞見,她不顧危險擋在自己面前。

  所幸巡城衛趕來得及時,兩人才撿回來一條命。

  其實除了臉上,她身上也有好幾道劍傷。

  後來更是因為毀容被人退了親。

  蕭祺睿看著面前這個受盡苦難卻依然保持著一顆善良的心的姑娘,心裡頗不是滋味。

  這樣一個姑娘,他怎能再讓她受到傷害。

  馮蔓蔓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掙脫了幾下將手抽出來。

  「對了,你等一下。」

  她轉身上了樓,不一會兒拿著一沓宣紙下來。

  「這是你上次來的時候教我寫的字,這幾天你一直沒來,我都寫這麼多了,你幫我看看有沒有進步。」

  蕭祺睿接過,一張張看過去:「進步很多。」

  馮蔓蔓笑彎了眼:「那等你下次得空了再教我寫別的吧。」

  蕭祺睿看了她一眼,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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