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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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3章 飲酒

  裴液讀完這短短几行,怔怔茫然地看向許綽。

  女子正滿意微笑:「怎麼了?」

  「你花錢了?」

  「.你覺得這樣幾句話,值多少銀子?」

  「二十兩?」裴液猶豫道,看著她的表情,「不會吧再多有些上當了。」

  許綽倚著欄杆笑個不停。

  「.有什麼可笑?」

  許綽不答,笑著喝盡杯中之酒。

  裴液這時卻一昂頭:「哦,對了。」

  「嗯?」

  裴液低下頭,從腰間取出一張折得有些皺的紙張,打開遞在女子面前。

  上面列了十多條名目,後面跟著的數字是以「兩」為單位。

  「.」

  「欠泰山藥廬的診金。」裴液看著許綽,強調道,「給公家辦事受的傷。」

  「誰是你公家。」許綽笑,偏頭瞧了一眼,「我已為你請了宮中太醫,你自己浪費了去找私家,豈有要我出兩份診金的道理。」

  裴液瞪眼:「你卻沒和我說。」

  許綽拄著側頰明眸微轉,伸指笑道:「不若這樣,現下好天良夜,我們做個遊戲,你若勝了,我便幫你出了這份診金如何。」

  裴液警惕道:「我卻不和你背詩。」

  許綽微微翻個白眼,抬手指道:「這瓶水也似的空了,櫥里還有兩瓶,且取來。」

  裴液立起身走進去,果然在櫥中深處摸出兩個玉黃的瓷瓶,瓶口的泥封已很有些年月。他走過來敲開一個,馥郁的酒香一下涌了出來,酒氣比上一個烈了許多。

  許綽滿意地眯了眯眼,又輕輕敲著桌案:「干飲也沒意思.」

  一抬手道:「那邊櫃底深處應當有副投壺,你去瞧瞧在不在?」

  裴液依言找去,果然見一副精緻但也頗受時光沖刷的投壺,當時一定是巧匠精工,放了許久也沒蟲蛀水霉,但色澤黯淡、落滿塵灰卻是難免。

  裴液一手拎著壺,一手拎著一捆投箭過來,許綽微微蹙了下眉:「啊這般髒了。」

  裴液不言,一彈指朱紅的火焰就從這副器具上一掠而過,洗去了一切塵舊。

  許綽眼眸一亮,微醺笑道:「你這日子過得一定方便。」

  然後她抬手指道:「這捆箭一共是三十枚,咱們各投十五,每一投前飲酒半盞,不中再飲半盞,每一輪過了,壺便後挪一尺。末了中壺多者為勝,如何?」

  裴液看著女子已然淡緋的雙頰,笑:「你要和我比飲酒?」

  「還有投壺呢。」許綽強調,「飲酒多了,準頭便不佳。當然,你勿用真氣。」

  裴液坐下來,將兩個杯子也一併火洗,瞧了這仍裹著大氅的清美女子一眼,輕嘆道:「我自幼習武,蒙了眼和你比吧。」

  許綽笑:「這是你自己定的。」

  裴液將投壺放在半丈之外,許綽卻搖頭指了指,直到挪到一丈之外方才點頭。

  「那便我先來了。」許綽遞過杯子,示意兩人互相斟酒,裴液有意讓她,給她淺斟了小半盞,許綽端起便一飲而盡。

  然後她依然是倚著欄杆拄著側頰,拈起一枚投矢,雙眸微微一眯,小臂一送,長裙委地像流瀉的金玉,那枚投矢正弧擊入壺中,叮啷啷帶起一串玉音。

  這一手確實驚到了裴液,一丈的距離要投入那樣一個小壺口絕非易事,其實是對眼力和肢體極精準的掌控。

  許綽偏頭一笑,拎起酒瓶給他斟了半杯,盯著他道:「到你了。」

  裴液還真被激起些好勝之心,他端酒飲罷,記下這壺的位置,撕下一截布料蒙住眼睛,抬手拈起一枚投矢認真試了試重心。然後頓了一頓,凝神一投,下一刻叮啷之音盪起,果然也進了壺中。

  裴液勾指將黑布拉上去,如不在意道:「我是第一次玩這個。」

  「那也不讓你。」許綽笑,再次遞過杯子。

  裴液彈出真氣將壺擊退一尺,許綽再投,又是一道優美精準的弧線。裴液輕嘆一聲,拉下黑布。

  兩人你來我往,摒去真氣蒙上雙眼之後,裴液也須得凝神去定那壺的位置,好在肢體的精準仍在,每一枚都跟在女子的後面入壺。


  然而隨著一輪輪過去之後,難度開始上來了,壺挪得越來越遠倒還好,主要是這瓶酒之醇厚實在驚人,幾盞下肚已經開始飄然暈眩,裴液本就蒙著眼,這時要確定那壺的位置就越發困難。

  而身旁的女子卻顯然是個陷阱——她明明兩盞清酒下肚就已經模樣微醺,但如今又喝了不知多少,竟還是那副淺醉的模樣,隻眼中迷離更甚了些。

  從這時開始,兩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投壺,若自己中了必然展笑鬆氣,若對方也中了卻必然扼腕嘆息。直到十輪過去,裴液真感到有些吃力了,他蒙著眼睛舉著投矢搖晃了半天,已有些確定不了剛剛那壺到底在哪兒。

  「你是睡著了麼?」

  裴液放下投矢:「我且再看一眼。」

  「不許!」

  裴液抿抿唇,只好深吸口氣,凝神一投.叮啷磕了兩下,好險投了進去。

  裴液猛地起身,拉下黑布哈哈大笑。

  許綽輕嘆一聲,遞過杯子。

  但她很快蹙眉伸手:「你倒多了。」

  「我第一杯沒給你斟夠,這時須得補上。」裴液此時錙銖必較,堅持給她多斟了一口。

  許綽深吸口氣,只好一飲而盡,拈起投矢站起身來,向前躬腰瞄著。裴液怔了下,才意識到對她而言現在的難處是那壺將近兩丈,要投進去須得費些臂力。

  許綽靜了一靜,輕聲道:「著!」

  小臂一送,投矢微微偏斜著飛入壺中。

  許綽舒口氣,有些踉蹌地重新倚倒在欄杆旁,然後拎起酒瓶含笑眯眼看著少年。

  裴液從不知道有人醉得都站不穩了還能如此瀟灑優雅,他嘆口氣遞過杯子,知道這輪恐怕是要栽了。

  果然黑布一拉下,剛剛盯著記了許多遍的壺立刻就在腦子裡朦朧飄搖起來,裴液擰著眉頭想了半天,只覺手裡投矢也開始輕重不一最後只好咬牙一投,「噹啷」一聲,矢端撞在瓶頸上,彈了開來。

  旁邊立刻響起一聲歡叫,然後是一連串的拍手聲,裴液拉下眼上黑布時,許綽臉上依然笑意盎然,故作矜持地把杯子遞給他。

  但後面她果然也投不進去了,兩人偏得那壺越來越遠,許綽中在門上,裴液擊中花盆,還有幾支悠悠地飛到樓下。

  兩人笑著飲完了這瓶陳釀,最終果然是許綽以一支之優取勝,裴液頭暈目眩地倚在門上,憋了半天道:「你一定偷偷給我多倒酒了。」

  「哪一回你不是瞪著眼看著。」許綽笑。

  安靜一會兒道:「你會不會打指上劍?」

  裴液一下來了精神:「你可不許反悔。」

  他已經取出那枚玉翡小劍。

  許綽笑:「不許真氣,而且你要用和我一樣的力量。」

  「行。」

  然後等女子回屋取出小劍,他才驚異地發現女子竟然真的會玩,雖然有些生疏,但也像模像樣,而且頗有幾招別致的絕招。

  不過無論什麼絕招,在「人間三幸」的裴少俠面前自然是不夠看了,裴液毫不留情地一次次破招打在她手上,直到女子有些急了,乾脆握緊了劍朝他胡亂刺去,裴液依然不慌不忙地巧勁一震,將她手中劍器擊脫落地。

  「哈哈。」

  許綽握著泛麻的手:「沒意思,不玩了。」

  兩人各自倚在臨風台的一角,夜幕淡去,晨星開始殘留在天空了。

  清風一吹,裴液醒了醒神,偏頭看向那低頭倚著欄杆不知是否睡過去的女子,一時感覺有些親近又陌生。

  這時許綽忽然偏頭道:「揚名之夜,此情此景,你想吟什麼詩?」

  裴液微怔,望著遠方遼闊的夜景,片刻後一句詩真的湧上心頭:「.十七解書劍,西遊長安城。」

  許綽輕「嗯」了一聲,卻沒再說話,就此安靜了下來。

  就這樣坐了良久,天色真的開始亮起來了,裴液有些搖晃地撐案起身:「我得走了,下次再喝吧。」

  許綽動了一下,懶眸看來:「沒下次了。我平日不喝酒的。」

  「.」裴液沉默地看了下狼藉的杯盞,也不反駁她,只記得正事,扶著柱子認真道,「你不會真不給我付診金吧。」

  許綽醉意中有些氣笑,抬手指道:「剩下那瓶你拿去賣了,夠你再被人打斷三次胳膊。」

  裴液眼睛一亮拎起來,揮了揮手轉身下樓,真氣湧上,幾步之間酒就已經清醒。

  這時他才想起來看了眼女子冷風吹拂的醉身,蹙了下眉,卻看見仕女已從樓梯上來,才鬆開眉頭。

  然後他就此走下樓去,此時方見這道書壁的末端竟然多了一句抄詞。

  就在《春坊正字劍子歌》旁邊,是女子的筆跡,墨跡還很新鮮,像是今天的東西。裴液立定讀了讀,乃是:「迴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燈和月就花陰,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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