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後記(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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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榆從天界再趕下凡塵時,已是人間的一年後了。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縱使他馬不停蹄的將魔界長英捆上天宮扔進凌霄寶殿送到諸神面前,一口氣同他師祖闡述了長英與玉無雙半個多時辰的罪狀,緊趕著用最快的速度把長英踹進斬仙台,守著時辰親自監斬,斬完馬上上朝覲見的仙袍都沒來得及換就直奔了人間,再回到曾經的郊區老別墅時,也沒趕得上喝宋姍姍與宋睦州家小狐狸的滿月酒。

  彼時白榆看著宋姍姍懷中那個白白胖胖、小臉肉嘟嘟、小手指著他正咿咿呀呀不知所云的奶娃娃,黑著臉陷入了沉思:

  「本王就上去待了一天,十三個時辰都還沒待夠,你家孩子就出生了?還長這麼大了?幾個月了都?!」

  宋姍姍拿著奶瓶眉開眼笑地給小娃娃餵奶,「你忘記了,我們現在雖然已經恢復了仙身,但由於體內的凡人血液還沒有清除掉,所以算是半人半仙,人類懷孕,只需要十個月就能卸貨了,你這一走,就是一年零九天。

  而且,從家裡離開那會子,我就已經懷上一兩個月了,所以你現在回來孩子都大了也正常。快四個月了,是個足月足斤的健康寶寶,血統隨了她爸爸,是只白狐。」

  「嘶白狐好啊,白狐漂亮!男寶寶若是隨了你,以後可能就會變成第二個大黑……咳,倒不是說深色系的狐狸不好,自古都是物依稀為貴,雖說大黑那一身皮囊瞧著有些難、難受……

  但是人家血統好,比白狐天資聰穎不曉得多少倍。就是,不太符合時下的審美。」

  白榆揣著袖子小心翼翼的說完,生怕自己哪句話不好聽,將宋姍姍給惹炸毛得罪了。

  宋姍姍一臉溫柔地邊給懷中寶寶餵奶,邊和白榆笑道:「白狐的確更受人喜愛些,幸好咱們是狐仙,平時都以人形現身,真身外人輕易是瞧不見的,所以皮毛顏色是深是淺,對我們影響不大。

  況且又不是生活在狐狸聚集的本族部落,犯不著互相炫耀皮毛,咱們是生活在人類的大城市,就應該融入凡人的世界、凡人的生活。我和哥哥啊,不求她在修為造詣上有什麼成績,只希望她這一生,能美滿和樂,平平安安就行。」

  懷中的小娃娃從她手裡奪過奶瓶自個兒抱著喝,她見狀,帶著小娃娃去沙發上坐了下來,「不過山君大兄弟啊,你剛才說錯了一點,我家這個不是男寶寶,是個女娃娃!」

  「女娃娃?」白榆撈了撈袖子,也走到她旁邊尋位置坐了下來,驚問道:「這是個閨女?那她身上怎麼穿著男寶寶的衣服,藍色的,還系小領結!」

  宋姍姍無奈嘆了口氣,惆悵道:「還不是因為龍王爺……當初,我和染染說好的,咱們兩個以後要結為兒女親家,我生了女兒,她就得生個兒子,然後讓孩子們從小就在一起玩,好培養感情……

  染染變成神像鎮守在歸墟海底後,龍王爺就日漸消瘦,日日沉默寡言,鬱鬱寡歡,好像都不會笑了。

  幾個月前,來給我們的小妡兒送滿月禮時,突然就念叨了娃娃親這回事,說什麼自己想要個閨女,卻沒想到閨女的名額先讓咱們占了,自己終究是沒這個福氣,夫人夫人丟了,女兒女兒也沒了,到頭來,僅是孤家寡人,孤星一個。

  我和哥哥聽著心裡挺不是滋味的,為了不讓他難受,就給小妡兒穿上了男童的衣服,這樣他下次再過來看小妡兒的時候,心裡應該會稍稍好受些。」

  「原來如此,怪不得好好的丫頭被你們給打扮成小伙子呢!」白榆揣著袖子望天花板無限感慨:「他啊,也是該嘗一嘗痛失所愛的滋味了,不然不知道珍惜啊!

  他以為老天爺就這麼放縱他,任他如何幹壞事都不會讓他受報應?呵,怎麼可能!老天爺有時候看起來是挺不公平不長眼的,但實際上啊,心中的那桿秤,最平了!

  自己種下什麼因,就會結下什麼果,造了什麼孽,就該還了什麼債啊!」

  染染變成了神像,她再也回不來了,我們所有人都傷心不已,心痛如割,只有你!還像個沒事人似的,遊手好閒,背後說人壞話沒心沒肺!染染當初白養你了!」

  白榆抬腳疼得直抽冷氣,擰眉無辜道:「我哪裡幸災樂禍了,我實話實說好不好!你說得對,那是我師父,她沒了我肯定會難受心疼啊……但她現在,不是還沒有、那啥嘛!」

  宋姍姍怔了下,抬頭激動緊張地凝視他:「那啥?哪啥?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白榆晃了晃腳丫子,傲嬌地哼了聲,「腳踩疼了,你同大爺我道歉,大爺我就告訴你!」

  「道歉?」宋姍姍的臉頓時陰了一截,抱著孩子暗暗攥緊十指:「這可是你逼我的……」


  「嗯哼?」

  下一秒,宋姍姍抱著孩子噗通就跪坐在了白榆腳下,昂頭,一改先前的有骨氣表情,人畜無害天真無邪的淚眼巴巴瞧他,軟著聲祈求:「山君,您看這個道歉方式還成嗎?」

  白榆:「……」

  離城白家。

  白庭舟給家中佛堂的佛像上完香,轉身,卻見到自家夫人拉著小風出現在佛堂門口。

  「染染已經走了一年了,雅雲,你也該放下了。那孩子生下來就不是凡俗間人,一生命中多舛,時運不濟,本以為有了龍王爺在身邊保護照顧,她就能逃過這一劫,沒想到……她是為了海底億萬生靈而死,是為了蒼生大義而殞命的,她,死的光榮……

  她是神,這是她的責任,也是她的意願,咱們身為她在這一世的父母,應該為她感到驕傲才對。」

  白夫人邁開沉重的步伐,走到白庭舟面前,淚眼朦朧地瞧了他一陣,忽然就撲進了他的懷中,摟著他的肩痛哭出聲:「放下,說得容易……老公,你自己都放不下,又怎麼能勸我放下呢!

  你要是能做到放下,就不會每天都來這裡給佛祖上香了……我知道,你心裡的痛,不比我少。再怎麼說,她也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也是咱們倆千辛萬苦,盼了二十多個春秋,才找回來的女兒啊!

  聽著自家夫人撕心裂肺的哭訴,白庭舟也不禁兩眼淚水,悲從心來。摟住自家夫人的肩膀,輕輕拍了拍,安慰道:「是咱們兩個福薄,養不起那孩子,雅雲,是我不好,沒照顧好你,也沒保住咱們的女兒……

  如果有可能,我寧願不要這萬貫家財,我只想,和妻子女兒,過平凡的普通人生活,日子苦點沒關係,至少,家裡人都在……」

  「老公……」

  小風也抱著布娃娃乖巧地擠到夫妻倆身邊,輕輕將腦袋貼在了白夫人腰上,一把抱住白夫人與白庭舟,懂事地哽咽道:

  「白媽媽白爸爸,你們別難受,染染姐不在了,小風代染染姐姐陪著你們,小風替大哥和姐姐孝敬你們,你們別哭,你們一哭,小風也想哭了……」

  「孩子。」白夫人抬手將小風攬進懷中,痛哭涕零:「我可憐的孩子,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白庭舟昂頭深呼一口氣,顫聲嘆道:「也許,這就是命啊!時也命也,冥冥註定——」

  苗巫族老宅。

  年過古稀的聖婆盛裝打扮躺在稻草堆積的地鋪上,面如死灰雙眼無神地呆滯盯著房梁,目不轉睛。

  床鋪前已經跪滿了老少族人,村長輕手輕腿地往聖婆跟前挪挪,探頭望去,端詳一陣,擰眉憂忡道:「快了、快了,快讓人備好沐浴淨身的熱水,還有壽衣!香蠟紙炮都準備著,尤其是香炮!一旦合眼,立馬點上!

  她七叔啊,月月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她婆婆都已經到這個時候了,她怎麼還是沒趕回來!這孩子,她可是她婆婆一手帶大的,她婆婆現在苦苦煎熬強撐著,就是為了見她一面啊!」

  旁邊的禿頭男人焦急道:「已經打電話去催了,可就是不知道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我估摸著啊,懸!」

  後排一年過半百的大叔聞言冷嗤一聲,別過頭去不屑道:「月月那個孩子,向來沒多少良心!都是被聖婆給寵壞了!

  可惜啊,染染不是聖婆的親孫女,染染那孩子才是真孝順,明明清楚自己是收養來的孩子,卻盡心盡力的贍養聖婆,在省城工作都快把自己累瘦成皮包骨了,還無怨無悔的支付著聖婆的醫藥費,供養著月月的學業,可聖婆和月月呢,又是怎麼對待她的,虧是月神完蛋了,不然染染多無辜!

  今日這要是換做染染,染染肯定早就飛奔回來了,而人家月月呢,到現在都沒個人影!養老送終養老送終,染染給聖婆養了老,月月總該給聖婆送個終吧,這樣縮著不露頭,算什麼意思!」

  村長揪心嗔怪:「老江頭,你少說幾句!這時候還提她做什麼!」

  老江頭嘁了聲,翻了村長一個白眼。

  躺在床上的聖婆聞言,眼角默默溢出一滴淚水。

  兩分鐘後,年輕的小伙子慌裡慌張地沖了進來,口無遮攔地直接說道:「舅!月月說她不回來了,她說她、在省城還有事……」

  「啊?」村長及眾人俱是震驚不已。

  而下一瞬,便有人激動地哭喊了一聲:「聖婆——聖婆好走啊……」

  村長回頭再看那地鋪上三魂七魄皆是出體的老聖婆,卻見她已在遺憾中,永遠的合上了雙眼——

  與此同時,離城。

  衣衫凌亂的白月月被人強行從一處豪宅中拖了出來,保安的電棍不客氣的狠狠打在她身上,邊打還邊怒罵:

  「臭婊子,想錢想瘋了吧!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就往這跑,還鑽人被窩,你想死!薛少說了,你以後要是再敢來找他,讓我們見一次打一次!」

  被打的躺在地上、肩膀青一塊紫一塊的白月月這會子還不肯死心,痛哭著為自己申辯:「我是薛少的女人我憑什麼不能進去,薛少、薛少我求求你,你別趕我走,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薛少,你不是說過會答應我一個要求的麼,你怎麼能說話不算話!

  薛少!既然這樣,你就別怪我把你前女友是怎麼死的這件事給抖出來了!」

  「還敢威脅我們老闆!」保安隊長一咬牙,舉起電棍就朝她腦袋上用力砸了去:「見鬼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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