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被耽誤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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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監籠外,灰濛濛的天色逐漸亮起來。

  「閆清路,陪朕去御花園裡走走吧。」

  「是。」閆清路躬身行禮。

  「陛下。」蘇止渝有些擔心地看著魏崇顯。

  望了她一眼,魏崇顯暗暗點頭,「蘇愛卿去協助宸妃為朕調理新藥吧。」

  「是。」蘇止渝遵命。

  望著他們漸漸遠去的身影,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夏日,草長鶯飛,御花園裡的空氣格外清新疏朗。

  「陛下,老奴有罪。」閆清路主動開口,臉上帶著愧疚的神色,走在魏崇顯的身後。

  魏崇顯沒有看他,「朕還記得,第一次看見你就是在這個御花園裡。」

  「正是。」

  「那時,朕才十多歲。」魏崇顯轉身看了他一眼,「跟上,別離朕那麼遠,你知道的,朕不喜歡你離朕太遠。」

  閆清路惶恐的默默加快了腳步。

  「那一年,你多大來著?」魏崇顯眯了眯眼睛,想了想,卻沒能想起來。

  「回陛下,那一年陛下十三歲,老奴十五歲。」

  「哦,對,你還比朕年長兩歲。」魏崇顯笑了,像個孩子一樣,笑得很開心,「如今我們都已垂垂老矣。」

  「陛下不老,陛下正值壯年。」閆清路拍馬屁。

  「朕還記得,當日,朕正在跟太后鬧彆扭,很是生氣。」魏崇顯回憶起幾十年前的事情。

  湖邊的景致安靜美好,陣陣微風吹來,湖面上盪起漣漪。

  「當日你好像也是剛剛被送入宮中,對嗎?」魏崇顯側身問道。

  「哼。」魏崇顯冷哼,「就是你會說,一張巧嘴哄騙朕幾十年。」

  「陛下……」一聽這話,閆清路臉上露出窘態。

  「罷了罷了。」魏崇顯擺擺手,「朕就是跟你開個玩笑,瞧你,在朕面前永遠這樣戰戰兢兢。」

  「咱們兩個也算是緣分。」魏崇顯的眼神望向平靜的湖水,「當日,朕鬧著脾氣,正巧遇到了你,便將脾氣撒在了你的身上,可是你,當真半句怨言都沒有,一直面上帶笑,朕就指了你跟著朕,這一跟就是幾十年。」

  「奴才承蒙陛下厚愛,這是奴才的福分。」閆清路的眼睛閃著亮光。

  「走,到前面去瞧瞧。」魏崇顯伸手拉著閆清路的手,往前走去,一如多年的老友。

  在一片桃花林里駐足。

  初夏的季節,粉紅的花瓣被風一吹,撲簌簌落下,鋪了滿地,煞是好看。

  「還記得這裡嗎?」魏崇顯面帶笑容,指著這一片桃林,「小時候,朕甚是頑劣,經常下了學便跑到這裡來。」

  「記得,老奴還記得,陛下總喜歡爬到前面那幾棵大樹上,每次都嚇得奴才不知所措,生怕陛下掉下來。」閆清路笑笑。

  「那是剛開始,後來你也跟著朕一起爬高上低了。」魏崇顯指了指他,「你學朕,你以為朕不知道?」

  閆清路一滯,笑得羞澀,「陛下一直是老奴心中的神,在奴才心裡,陛下做什麼都是最好的,心中自然崇敬。」

  「你還學朕的筆跡,簡直一模一樣,朕沒說錯吧。」魏崇顯笑得開懷,「朕其實早就知道了,一直沒說,你以為朕不知道吧。」

  「老奴羞愧。」

  閆清路默默聽著,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淚水。

  「你陪過朕打仗,也替朕做了很多事情。」魏崇顯突然轉身,「老東西,你辛苦了。」

  閆清路撲通一聲跪地,痛哭流涕,身子抖動不止。

  太陽漸漸升起,溫度漸漸升高。

  「陛下,茶歇已經備好,在東邊涼亭下。」丁丑輕聲匯報。

  魏景山雙手將閆清路拉起來,「走,陪朕去喝茶。難得今日清閒,朕心情也不錯。」

  東側涼亭,四周綠蔭繁茂,長廊下,擺放著茶歇和蒲團。

  青綠色的茶水中飄著一片綠茶的嫩芽,漸漸舒展的葉片,漸漸沉入杯底。

  「坐下吧。」魏崇顯在蒲團上落座。

  「老奴不敢。」閆清路戰戰兢兢地推辭。

  「讓你坐你就座,哪裡來的那些個廢話。」魏崇顯嗔怒,「難不成還讓朕給你沏茶?」

  「老奴不敢,老奴遵旨。」

  閆清路跪坐在蒲團上,上半身挺直,頗為恭敬地煮茶、斟茶。

  享受這一刻的寧靜。

  他垂下雙眸,臉上帶著極少出現的傷感,「朕如此信任你,甚至超過了皇后,你為何要這樣做?」

  閆清路一聽這話,慌忙起身,恭恭敬敬地跪在魏崇顯面前,連磕了三個響頭,「陛下,老奴對不住陛下。」

  「行了行了,動不動就磕頭,磕了一輩子,還沒磕夠嗎?」魏崇顯略帶嫌棄地嗔怪,「快起來,今日咱倆就是好好說說話。」說完看了身側的丁丑,丁丑點頭,默默退下。

  「陛下。」閆清路滿臉淚水,「是老奴鬼迷心竅,相信了那些個有的沒的,辜負了陛下。」

  「閆清路,朕總覺得你有心事。」魏崇顯看著他,「能否跟朕說說,究竟為何?」

  重重地嘆了口氣,魏崇顯道,「老奴第一天入宮那日便能見到陛下,還被陛下欽點,這是老奴的福氣,可是……」

  閆清路哽咽,「那日,奴才並非入宮淨身為太監,而是……要去看望自己的一個同鄉,是奴才的青梅竹馬,我們……」

  魏崇顯怔愣了一下。

  「我們說好了,那一年她便能出宮,我們便成親。」閆清路聲音有些發顫,「那日,奴才正要去探望她,給她送去定親信物。」

  一陣靜默,只能聽到風聲。

  「從那日後,奴才便沒臉見她,後來聽說她當年就出宮了,嫁給了奴才的一個好友。」

  「原來是朕毀了你的一生。」魏崇顯幽幽說道,「朕毀了多少人的一生。」

  「陛下,老奴從未怪過陛下。」閆清路磕頭,「只是,是老奴自己不識抬舉,從那以後奴才就變成了另一個人,他們都說奴才變態,其實奴才自己知道,奴才那是自卑。」

  魏崇顯默默嘆了口氣,丁丑呈上了糯米糕。

  「來,朕記得,這是你最愛吃的糯米糕,從前朕總拿這個賞你,今日,朕不賞你,朕用這個糯米糕向你賠個不是。」魏崇顯拿起一顆潔白的糕點,遞給閆清路。

  閆清路已經說不出話來,顫抖地接過糕點,「老奴,叩謝陛下隆恩。」

  一口一口吃完糯米糕,閆清路向魏崇顯磕頭,「陛下,老奴不能侍候陛下了,請陛下忘了老奴吧。」

  魏崇顯起身離開,走向金碧輝煌的大殿。

  身後,閆清路的屍體被人抬走。

  御花園裡依舊翠蔭濃密,繁茂盛艷,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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