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把蠟燭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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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樨從郊外回到住處,天已經黑了下來。屋內只有廚房的燈亮著,衛嘉拿了本書坐在島台旁,聽到開門的動靜,扭頭看向她。

  「回來了?」

  「為什麼不把燈都開了,替我省電?」

  她把行李隨意一放,人陷進沙發里。

  衛嘉放下書站起來,說:「客廳的燈壞了你不知道?十有八九是開關接觸不良,我沒找著工具,只好等你回來再說。」

  「工具?我哪來的工具!」

  這套公寓是租的,位置沒得說,很多文藝界知名人士都住這一片,但屋內的陳設馬馬虎虎,基本保留了精裝房交付時的初始設置。陳樨平時不是在劇組,就是根據行程需要奔波於各地的酒店,僅有的私人時段大多給了金光巷,這裡不過是個睡覺的地方。她最近回來直奔臥室,還真不知道燈究竟是什麼時候壞的。

  沙發上散落著來不及送洗的衣服,保留了陳樨出門前的原樣。要是在金光巷的房子,衛嘉絕對看不下去。但在這裡,他沒有替她收拾,只是把地板上的幾件給撿了起來。陳樨心知這並非因為懶惰,而是出於衛嘉的界限感。他可以容許她把他的地盤弄得亂糟糟的,但不會輕易越雷池一步。

  這就是她認識了十幾年的衛嘉。

  「你吃過了嗎?有沒有麵條什麼的,我給你煮點吃的。」

  「我不餓。」

  陳樨走過去翻衛嘉的書,是動物醫學的考研資料,筆記的墨痕未乾。她不正經地用手指輕撓他下巴:「真是個有定力的好孩子!」

  衛嘉沒有動,靠在島台邊緣垂眼看她。他問:「怎麼還戴了花?」

  陳樨一愣,繼而摸著自己的頭髮笑了起來:「你不說我都忘了。這個啊……安徽莎士比亞送的。我說的是江韜兒子。」

  那小子,他爸剛說玫瑰應該長在土裡,他反手摺了一朵給她。陳樨嚇唬他:「當心你爸收拾你!」

  「玫瑰在哪裡都是玫瑰!我爸沒空收拾我,平時我很少能夠見到他。」

  陳樨弄不明白,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破孩哪來的這股痴氣。他的痴是老靈魂住在孩子身體裡的不合時宜,卻不蠢笨。相反,他對人有著絕佳的觀察力和敏感度。

  花田旁的玻璃房子裡,江韜與事先請來的廚子商議備餐的細節,江海樹拘謹地坐在陳樨的對面,小聲說:「我爸今天把我帶上,他認為他有個兒子這件事與其藏著掖著,不如明擺出來看您接不接受。您不是那種會把一個非婚生子放在眼裡的人對嗎?您不想做我媽,是因為對我爸不感興趣。」

  陳樨覺得有點意思,莞爾問道:「怎麼說?」

  「您反覆看手機,注意力在別處,但人沒走。今天是您生日,為什麼要跟不相干的人耗時間?我這麼說您不生氣吧,您有人了,我爸是個備胎,我是備胎的備胎!」

  拜「胎盤」所賜,陳樨用以消耗時間的一頓飯吃得還算有滋味。

  廚房的光源足夠衛嘉看清此刻陳樨嘴角的笑意。他淡淡道:「想不到你那麼有母愛。」

  「我對可憐的人一貫有同情心,你應該很清楚才對!」

  「江韜的兒子也可憐?」

  「他不是江韜那個名媛前妻生的,親媽以前是江韜手下的小職員,大肚子悄悄把孩子生下來,要了一大筆錢再也沒出現過。」

  「這麼說起來,你的追求者也不像好人。」

  衛嘉嘴裡很少說出這樣極端的話。陳樨哂笑:「單身時有個性伴侶而已,怎麼就不是好人了?我們不也一樣?」

  衛嘉用了點時間來消化這句話。他從今天早上等到現在,就為了這個?沉默時,陳樨的手一下一下划過他的書。這是他一整天僅得的兩行筆記。

  「陳樨。」

  聽到叫她名字,陳樨身下的吧檯椅轉向了另一側。衛嘉把她連人帶椅轉了回來,輕聲問:「為什麼要故意激怒我?」

  「你總說我是個混帳,我說幾句真話把這個評價坐實了不好嗎?」陳樨依舊沒個正形。

  「跟衛樂有關?」

  笑意凝固在陳樨臉上,她愣神片刻,下意識去撈衛嘉的手:「你知道了?不是……你突然提樂樂做什麼?」

  「只是覺得不對勁,但我現在知道了。」衛嘉的語氣平靜到近乎木訥,「我照顧她的日子比你長,見過的髒事也比你多。為什麼你會以為你都能察覺的事,我會蒙在鼓裡?她一見到我那個慌裡慌張的樣子,還有你去三亞後的古怪……艾達比你更不會說謊。告訴我,是衛樂說的『章叔叔』『趙伯伯』乾的嗎?」


  她從沒有那麼艱難地說出一段顯而易見的答案,最可恥的是在衛嘉面前她竟下意識地委屈,仿佛期待他像從前無數次那樣縱容她、開解她,替她收拾殘局。她無比厭棄這樣的自己。

  「衛樂還有這樣的用處。」衛嘉的指尖冰涼。

  陳樨繃直腰背,慢慢垂下手:「我跟你說實話吧!我不知道我媽參與的程度有多深,究竟有幾個『叔叔伯伯』?她是我媽,事事為我著想。我頂多像個青春期的小孩一樣,發了通脾氣就帶著衛樂跑了。我和他們一樣無恥!無論……無論你做什麼我都能理解。」

  衛嘉低頭苦笑:「你覺得我能怎麼做?憑血勇去對付每一個染指她的人,還是去跟他們打官司?衛樂是個傻子,她和一塊活著的肉沒區別。蒼蠅多的是,在老家是這樣,在你媽身邊也差不多。你認為你有錯,也是在罵我沒用。你做不到的事我同樣做不到。你受不了,可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還會一直重複下去。你離我越近,最後的結果就是和我一樣變得習慣。」

  「既然這樣為什麼還來找我?等我親口招認?」

  「我在樓下買了個蛋糕,總要把蠟燭吹了。」

  「就為這個?笑死人了!」

  陳樨今天站在衛嘉面前,懷著負罪感,懷著對他的心疼,也有因無力而滋生的憤怒……但這些強烈的情緒揉雜在一起,漸漸變得既灰暗又可疑。她喘不上氣來,像被某些她不放在眼裡的東西扼住了喉嚨。

  「是不是吹了蠟燭你就會走?」陳樨打開空蕩蕩的冰箱,果然在裡面找到了一個蛋糕盒子。她催促道:「那還等什麼,趕緊把蠟燭點上啊!」

  衛嘉沒有動彈。

  陳樨回頭,笑得意味深長:「哦……我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沒做。大老遠跑一趟,你是來跟我睡的?我們有段日子沒弄過了。想我了?沒事,我不會讓你白來的!」

  「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衛嘉冷冷道。

  「爛人也是人。你認為我不配做人也沒關係,乾脆把我當畜生得了!」陳樨說著,愛嬌地貼上去拱了兩下,還故意在他耳邊「喵」了一聲,「你占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喜歡哪種動物……我保證讓你舒服!」

  衛嘉短暫地閉上雙眼,喉結滾動,更難聽的話還是強忍著沒說出口,反手拿起吧檯椅上的外套就走。

  這是求婚被拒後孫見川頭一回找上門來。「車震」一事曝光後,他把綠帽子戴出了風格,戴出了水平,任憑她在輿論的血雨腥風中打滾,愣是一聲不吭地神隱至今。陳樨這會兒竟被喚起了好奇心,他是掐著點來跟她比拼誰更不是人的?

  她鬼使神差地按了樓棟單元門的開鎖鍵。

  衛嘉愕然看著陳樨這一舉動。門禁的屏幕熄滅。他抓緊了手中的外套,在充滿諷刺意味的冷笑中爆了句粗:「你這裡還挺熱鬧!」

  剛在他手上打開一條縫的門又重新關上了。衛嘉背抵在門上,拉著陳樨的手將她拖近,慢騰騰道:「你說得對。」

  「哪一句?」

  「來都來了,我還有重要的事沒做。」

  ……

  孫見川是抱著經歷九九八十一難也要見佛祖一面的心情來的,他沒有想到自己竟如此順利地敲開了陳樨的門。手在門上叩出第一聲,陳樨出現在門後。她衣著齊整,呼吸比往常急促,眼睛亮得出奇。在孫見川的印象中,特別愉悅或感傷的陳樨都有可能是這副神態,其中不包括憤怒。

  這使得他的惶恐有所減輕。

  「樨樨,你肯見我,太好了!我早想來的,可是我怕……」

  「說重點!」

  陳樨沒有讓孫見川進門的意思,但語氣還算平和。

  孫見川「撲通」跪在了她面前,手裡拽著的一大串彩色氣球因為這個動作在空中跌宕了一下。

  「我錯了!你和衛嘉在車上的照片是王漢民拍的。王漢民啊!那個報社記者,慫恿我參加選秀的那傢伙,你不記得了?報社倒閉後,他做了專業狗仔。當初他拿著這組照片對我開價,被我臭罵了一頓。我不知道妍姐背著我把照片留了下來,還留了那麼長時間。她說,我們只有這一條路可走,否則全世界都會看我的笑話!你相信我。事後我讓他們刪了照片,可團隊說來不及了,網上已經傳開。我那時氣昏了頭,只想挽回一點顏面。要是知道事情會鬧大,我打死也不會那麼做的……樨樨,我不想傷害你。看到那些罵你的話,和拿刀扎我的心沒分別!」

  「我愛你,樨樨!你可以不做我女朋友、不嫁給我,但我求求你不要不理我!你還不知道吧,我爸上周在監獄裡心梗走了,我媽連去幫他處理後事都不情願。她離婚後在外面有了野男人……我只剩下你了!」


  這下陳樨有些吃驚,臉轉向一側,過了一會又看向孫見川:「節哀。還有事?」

  「今天是你生日,我沒忘……原諒我好嗎?看在我們過去的情份上,原諒我這一次!你不答應,我就跪在這裡不起來了!」

  孫見川說著,略顯憔悴的素顏上涕淚縱橫。

  他還記得陳樨生日最喜歡裡面填充了亮片的氫氣球,每次戳爆都炸得眼前亮晶晶一片,什麼煩惱全忘了——可是,這他媽是二十年前的事!

  「那就跪著吧,別吵到鄰居。」陳樨鎮靜地關上了門。

  門後是依然沉默的衛嘉。

  「你還行嗎?要不要我也給你跪一個?」陳樨雙手搭在他肩上,笑容嬌嬈。

  衛嘉咬著自己嘴唇上的破皮,不輕不重地說:「好啊……等會兒再跪。」

  他重新湊上去親她,有條不紊地脫她的衣服,手下的動作和唇齒間判若兩人。陳樨的背撞在門上,外面的孫見川聽到動靜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帶著哭腔說:「你原諒我就行,我也可以向衛嘉道歉!如果有一天你們結婚了,我給你們唱歌還不行嗎?」

  陳樨發出類似笑的抽氣聲,倉促地撇開臉。衛嘉把她從門邊帶到了沙發上。他們在一起做過很多回,對彼此的身體和欲望了如指掌,所以陳樨徹底裸裎在衛嘉面前也毫無羞怯之色,舒展地抬腿碾著他,耳語道:「這麼心急,喜歡有人旁聽?」

  「你不是盼著我儘快把事辦了?」衛嘉說。

  陳樨用手撐開一點距離,試圖看清身上的人。她曾在他老家聽村民背地裡嚼舌根,說他們家盡出狐狸精。衛林峰是情場得意的風流種,衛樂到哪裡都招男人惦記……她還替他抱屈。她的嘉嘉空有美貌,卻無狐狸精的技能。眼下他眉眼中平添了一股戾氣,冷著臉做下流事,倒是有種前所未見的浪蕩輕狂。她情不自禁伸手,順著他的眼睛摸索這一部分的他,卻讓衛嘉以為她分心旁顧,被重重翻了過去。

  門外似乎有個氣球自爆了,陳樨聽不真切。衛嘉把她的身體扳曲到極致,以她的柔韌度也感到不適。她扭身蹬了一腳,他順勢就著那個奇怪的角度上她。

  「你要死啊!」

  「不是說要讓我舒服嗎?現在可以跪著了。」衛嘉柔聲道,「你是什麼動物?再叫出來聽聽?」

  陳樨的臉埋髒衣服堆里,胸乳刮蹭過粗糙的布藝沙發表面,起初還有心思「喵嗚」「汪汪」地亂叫一通來氣他。可那個姿勢太過彆扭,沒過多久,她就有些力不從心,哀哀地喊:「腿疼,腰斷了!」

  衛嘉把陳樨吊在半空中打顫的腳放了下去,一手卷纏著長發置於她頸後,一手重重搓磨著她的尾椎骨,鬢邊的玫瑰骨朵在腰眼被碾出了猩紅花汁。陳樨半是羞惱半是耍賴的對抗換來更重的幾下和令她頭皮發麻的拍打聲。腰和臀的轉折處一直是衛嘉最喜歡流連的部位,只是他從沒有這樣下狠手。事實上除去第一次,他最情動的時候也沒有弄疼過她,更多的是纏綿而漫長的廝磨,任她花樣百出,作威作福,此刻卻像在馴服野獸。

  陳樨真正進入狀態後不愛出聲,她在情事上也有種不遑多讓的好勝心。比起軀體的快感,她更享受衛嘉在她身上沉迷忘我的樣子。現在動彈不得,主動權盡失,他不再讓著她,甚至不讓她回頭看,一時間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兩人的交接處。最簡單粗暴的肉體摩擦,毫無美感的重複動作,這都是她從前瞧不上的,眼下卻漸漸有了一種奇特而陌生的感覺。她像一具石蠟鑄成的人形被擦出了火星子,從他掌心落點開始軟化,整個盆腔都在溶解,暖融融的跌墜感匯聚腰眼處累積,一如燭芯那汪蠟液。

  她聽見有人在喊「嘉嘉」,說不清是求饒還是索取,那奇異的聲線竟是出自於她的口,變成她無法理解、沒有意義的大聲呻吟。衛嘉卻比平時沉默,他不像過去那樣停下來親親她,給她溫存撫慰。這時的他是自私的,一味索取,任她哆嗦著,喉嚨發癢,血氣翻湧,感受尾椎處盛不下的熱液沿脊柱往上倒灌,最後轟塌成為軟爛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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