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夢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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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羨魚不用試也知道這靴子是合腳的,謝行蘊不至於連合不合適都不清楚,因此她收回眼神,「不用了吧。」

  「我想看你穿上。」謝行蘊微勾了唇,「這還有一雙,你若喜歡可以換著穿。」

  蕭正順勢把紅布徹底撩起,果不其然,裡面還有一雙一模一樣的鹿皮靴,只不過底下的紋路略有區別,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來。

  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都集中在白羨魚身上,她擰不過,答應下來,「好,那我現在試試。」

  「這不就行了?」謝行蘊愉悅道:「我幫你換。」

  白羨魚頓了片刻,卻先一步拿過靴子,不急不緩道:「我自己來就好了。」

  謝行蘊身軀微僵,慢慢收回手,白羨魚並未覺得有何不妥,徑直往屋內走去,綠珠及時從她手裡接過靴子,端著進去了。

  過了一會兒,白羨魚穿著靴子走出來,長裙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一點靴子的繡面,澄淨光潔,閃著粼粼亮光,寶石在日色照耀下折射出奪目的光華,恍若流金。

  少女腰肢纖細,身段曼妙,蝶袖被風揚起,清瘦的如同振翅欲飛的燕,面色則是透著清透的瑩潤光澤,光暈在她周身模糊,一切的紅牆高瓦都成了她的陪襯。

  謝行蘊的視線從她的靴子一直移動到她的眼睛,同那雙水杏眸對上時,他罕見的有些緊張。

  白羨魚的視線在男人身上停頓一秒,稍斂了下眼皮,不知道為什麼,穿上這鞋,她居然覺得靴底的溫度居高不下,像是尚有餘溫,灼熱的她有些站不穩。

  「很好看。」謝行蘊率先打破沉默,他掀起唇,望著白羨魚笑。

  白羨魚如坐針氈,她深吸了口氣,勉強說了句,「謝謝。」

  隨即看向一旁放著的袍子,下了逐客令,「你送了我這兩雙靴子,我給你做的這件袍子也很快就要完工了,大婚在即,我現在要專心做了。」

  謝行蘊輕輕皺眉,他雖然不滿意她讓他走,可想到她是為了他做的,最終還是頷首,「好,不要做到太晚了。」

  「嗯。」

  綠珠看著男人離開的背影,驚詫出聲,「我的天,小姐,這鹿皮靴不會是……不會是那日您和小侯爺他去狩獵的時候,遇到的那隻白鹿吧?」

  白羨魚猜到了,「不出意外應該是。」

  「白鹿!那可是國泰民安的祥瑞之兆,從前先帝在位數十年,也只被進貢過一隻,一直在宮中養到老死,還賜了墳,這樣的寶貝小侯爺居然拿來給小姐您做靴子……」

  綠珠暗自咂舌,這手筆可真是大。

  尤其是各朝發現的白鹿,登記在冊的皆是被獻給了皇家,在民間只聞其名。

  遑論上面鑲嵌的價值連城的寶石。

  「再珍貴,也是身外之物。」白羨魚脫下來,把靴子放在旁邊,她輕輕嘆息了聲,「綠珠,把衣袍拿過來吧。」

  「好嘞,小姐!」

  做完這五件之後,傅院判也應該拿解藥回來了,她體內的蠱蟲可以被排出,而事情也該做個了結。

  ……

  姬霜到了京都外,隨意找了個客棧住下,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從前她從未戴過什麼帷帽,臉長得不就是給別人看的麼。

  何況她長得不賴,更沒有遮住的道理,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天氣太熱。

  可現在她把自己從頭到腳全部包裹了住,裡面還做了簡單的易容。

  若是進了京都,難保不會遇到相熟之人,到時候認出來了,恐怕有些麻煩。

  越少人知道她來京都,羨魚就越安全。

  想到這,姬霜立刻拿起紙和筆,寫了一封信,利用鴿子傳話給白羨魚。

  白離時刻警戒著,鴿子一飛來就被他截住,看不出是誰寫來的,他便直接交給了白羨魚。

  「小姐,有人傳信!」

  這個筆跡刻意模糊過,但白羨魚還是第一時間就知道了是誰寫的,她睡意徹底消散,「白離,回信。」

  「小姐,回什麼?」

  「散。」

  白離照著她的話,寫下了回信,「小姐,這『散』是什麼意思啊?」

  「三。」白羨魚輕輕道:「三日之後。」

  「我們便要離開京都,去平南王的領地了。」


  白離不明覺厲,他拿過姬霜的信,將它燒成灰燼,然後回了信過去。

  姬霜和白羨魚到底是自小認識的關係,看到這個「散」當即就明白了白羨魚的意思,她不放心地檢查了一遍帶來的東西,按照她死衛的速度,兩日之內就能趕到這。

  只等白羨魚那裡傳來消息。

  ……

  皇城內。

  武宣帝端坐在龍椅上,三十多歲的年紀已經兩鬢斑白,他沉聲道:「檀深,自那日你自請辭官,距今已有七日,可想明白了?」

  白檀深眸中蘊著幾分深意,「臣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便好。」武宣帝微眯起眼,「想明白了,那現在可以告訴朕,你為何要辭官?難道是因為,你聽到了什麼風言風語?」

  白檀深思索片刻,道:「臣自幼隨父出征,至今已十數年,自覺殺戮太重,身邊親衛無一不先臣一步戰死,如今戰亂已定,臣不欲牽連家人。」

  武宣帝略顯意外,「愛卿何時也信這些了?若是因為殺戮太重影響周圍人的氣運,那朕為何沒有被影響?」

  「陛下乃真龍天子,自有龍氣護體,百邪不侵。」白檀深不卑不亢道:「可臣的么妹年紀還小,每每臣一回京,便身虛體弱,臣父母早逝,家中兄弟皆視羨魚為命,故而才有了這樣的想法。」

  武宣帝聞言笑了笑,「不必擔憂,如今羨魚嫁給了行蘊,便算半個大夔皇室的人,若你不放心,朕可請大師為其誦經祈福,愛卿意下如何?」

  白檀深微微一笑,「臣,謝皇上恩典。」

  他說的話半真半假,一切都是為了後面白羨魚能順利脫身。

  白離傳話完之後,白羨魚還將具體的計劃全部告知了他們,他和白景淵琢磨了一宿,添補了些細節,確認無一缺漏,才準備按照計劃行事。

  至於和謝家的婚事,白檀深一時都分不清,自己妹妹是真的喜歡謝行蘊,還是從一開始就在利用他。

  畢竟,若僅僅是他們作證,皇帝可能還會有所懷疑,若是謝家,甚至是長公主親眼所見,再加上事後的安排,可疑之處倒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處理掉。

  白檀深離開後,武宣帝往後宮走去,周圍隨侍的太監小聲笑道:「皇上,我們現在去哪?」

  武宣帝頓了頓,皺眉道:「李長寧如何?」

  太監愣了下,回答道:「七公主殿下現在還是老樣子,御醫開了許多藥都沒用,想來急不得,還得要些日子才能恢復。」

  「傅院判還未回來?」

  「傅院判聽說已經坐上回京都的船了,很快便能回來。」

  「是,陛下!」

  皇宮另一處,安嬪正在給李長寧餵飯,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你到底吃不吃!」

  「吃!吃!」李長寧嘿嘿一笑,眼神麻木,她口中說著吃,手上卻拍打安嬪拿調羹的手,一下比一下重!

  安嬪慘叫幾聲,甩出勺子,咬牙切齒道:「我再給你餵東西我就不信安!」

  「你來給她喂!」安嬪恨鐵不成鋼地指了個丫鬟,「就是你,寧兒今天要是沒把飯吃完,你這三天也別想吃飯!」

  「是是!」宮女忙站起身,拿起調羹,膽戰心驚地去餵這個七公主。

  從前的七公主何等風光,前呼後擁,一呼百應,現在瘋瘋癲癲的和她的母親擠在一處,吃個飯也要被怒罵。

  安嬪把李長寧甩給了旁人,總算鬆了口氣,她咬緊牙關,斥責道:「你給我爭氣點,快點好起來!」

  若是她好了,說不定皇帝還能念著她的好,來後宮看看她。

  若是寧兒一直不好,她怕是一輩子都見不到皇上了!

  李長寧痴痴傻傻的笑,點點頭又搖搖頭,周而復始。

  安嬪捏住太陽穴,眉心猛跳,「把她給我帶出去,不要讓我再看到她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是!」宮女不敢有怨言,把李長寧扶著出去了。

  在踏出殿門的那一瞬,沒有人注意到,李長寧眸底深處閃爍著詭異的笑意,可僅僅是幾秒鐘的功夫,這點詭異笑意就徹底,眼神重新變得麻木。

  原先服侍李長寧的,知道內幕的丫鬟聽到了,卻把頭低的更低了,長公主和安嬪她兩個人都得罪不起。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谷遇的信送到了侯府,蕭正得知消息,第一時間就去取了來。

  他離開之前留下的消息是,他找到了法子解開情蠱,一去許多日,這說明這封信里很有可能是好消息。

  謝行蘊還未睡著,他靠在床頭,眼睛半闔,燭火將他俊美到極致的五官鍍上了一層光暈,高挺的鼻樑成了陰暗分明的分割線,皚雪般清冷的眉眼染上幾分塵世的煙火氣。

  「公子,谷遇的信來了!應該是有關情蠱的事情的!」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聲音略沉,「拿來吧。」

  「是!」蕭正喜氣洋洋地拿著信進去,眉飛色舞道:「公子,谷遇公子肯定是有辦法解決情蠱了,解決之後您就能和白五小姐安心在一塊,再也不必擔心她什麼時候發現了!」

  半晌,榻上都沒有傳來動靜。

  蕭正正奇怪,沒料到謝行蘊略抬高了音量,但依舊是興致不高的樣子,「你說,我該不該把解藥給她?」

  「自然要給,不過現在不行。」蕭正不假思索的笑,「婚期在即,公子您和谷遇既已瞞了白五小姐這麼久,再久個十幾日也無妨,可是公子您要是這個時候給了白五小姐,恐怕會發生變數。」

  謝行蘊忽然笑了,眸中跳動的燭火明明滅滅,嗓音也低下來,「你覺得沒了情蠱,她不會願意嫁給我,是嗎?」

  蕭正愣住了,「公子,屬下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只是……」

  剛才他只是下意識的回答。

  可能,興許真的如同公子所言,他潛意識裡覺得,若是白五小姐知道了自己中了情蠱,是不會承認這門親事的。

  見他支吾的樣子,謝行蘊默不作聲地掀起眼皮,「念出來吧。」

  蕭正反應了一下,才把信展開,粗略地掃了一眼,他驚訝地瞪大眼,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發出聲音的時候語調都顫抖了,「公……公子!」

  謝行蘊眼皮突然跳了跳,一種不祥的預感如同一張網,網住了他全身,連呼吸都被奪去。

  「說。」

  「公子,白五小姐她……」蕭正又看了一眼。

  他深吸一口氣,頭皮發麻道:「白五小姐她一直都知道!」

  「她知道自己中了情蠱,甚至還讓傅院判去為她尋藥!現在傅院判比谷遇更早一步拿到藥,已經快要到京都了!」

  蕭正說完,著急地轉圈,「這可怎麼辦,白五小姐怎麼會一直知道呢?她要是知道,怎麼會和公子您定下婚事!」

  謝行蘊眸底黯淡一瞬,心口處泛起綿密的痛。

  原來她一早就知道。

  一早就知道。

  那她這樣瞞著他,不動聲色地在他面前演戲,是為了什麼?

  所有人都知道,沒有情蠱,她不會答應他的求親。

  所以,在定下婚事時,她心裡在想什麼?

  謝行蘊不難猜到。

  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和他在一起。

  所謂的誓言和承諾,不過是穩住他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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