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眾生百態,詐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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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

  卓草正在翻閱竹簡。

  秦騰就坐在他對面,捧著陶碗細嚼慢咽。這碗粥,他是真的喝不習慣。豬肺豬肝處理的再乾淨,他也吃不來。只是這幾日他也沒開過葷腥,有點肉味總比吃粟米粥來的強。

  「看來,這糧食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省著些,可能五六日。」

  秦騰放下陶碗,算是稍微恢復了些。

  「吾看過谷口縣的帳目,似乎有些問題。秦公且看,這亭內有百餘戶人家,輿田有四百多畝。租卻只有三十餘石?去年吾記得關中並未欠收,且有鄭國渠澆灌,關中各縣均畝產超過五石。何故,此地佃租僅僅只有這麼點?」

  「嗯?」

  秦騰頓時蹙眉,旋即接過竹簡。

  再三審視後,眼神頓時就變了。

  「前縣令貪污不成?」

  「吾也不清楚,但與存糧也對不上。總之,谷口縣的帳目必然是有問題的。現在谷口縣糧食短缺,不知秦公可知城內有何富商?能否讓他們捐些糧食,實在不行吾也能花錢買下來。」

  卓草左掏掏右掏掏,面露尷尬。

  最後,只得把塊玉佩拿了出來。

  這是蘇荷送給他的,說是扶蘇佩戴的。

  沒錯,就是送的!

  「這……這不是長公子的玉佩嗎?」

  內史騰畢竟是秦廷頂尖勛貴,自然是一眼看出。這塊美玉據說是昌平君贈予扶蘇的,扶蘇對其極其珍視。他記得扶蘇大婚之時,秦始皇贈予他塊品質極好的藍田美玉。其實意思已很明確,就是讓他以後別再佩戴昌平君所贈美玉。

  結果倒好,扶蘇把秦始皇贈予的美玉放在珍貴的木盒內,乾脆是供起來。而他則是繼續我行我素佩戴這塊美玉,可現在怎麼落卓草手裡了?

  「啊對,是的。」

  「小蘇給的,他有愧於我非要把這玉給我。」

  「小蘇?」

  「咳咳,就是蘇荷。」

  「……」

  內史騰都差點被饒暈過去。

  說到底,就是扶蘇送給卓草的!

  好傢夥,扶蘇難不成開竅了?

  這得虧是扶蘇不在,不然非得吐血不可。這玉佩分明是卓草半要半搶走的,怎麼成他送的了?

  「卓君是打算以這玉佩買粟米?」

  「不啊,我打算用這玉佩要挾他們。這可是長公子扶蘇的玉佩,他們怎麼著也得給幾分面子吧?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有扶蘇的玉佩在,他們難不成還敢漲價不成?」

  「應該……是沒用的。」秦騰神色淡漠道:「當地最大的商賈,莫過於安樂君知樞的親眷。」

  「安樂君?」

  「秦國宗室之人,乃陛下胞弟。爵至安樂君,享食邑千戶。位列九卿少府,地位極高。」

  「草,關係戶!」

  「我是問他們關係怎麼樣?」

  「汝覺得呢?」

  卓草沒說話。

  他依稀記得史書上寫過,章邯才是少府。只不過太史公記錄的並不算全,章邯擔任少府是二世時期。至於秦始皇當政,究竟誰是少府還真沒人知道。沒成想,竟還冒出個皇親國戚來?

  其實類似於宗正少府這類官職,往往都是由秦國宗室子嗣擔任。就像是宗正趙亥,人就是貨真價實的皇親國戚,算是秦始皇叔伯。

  少府掌皇帝私產,照料皇帝日常生活起居。按照秦始皇的性格來說,他挑個自家人擔任也很正常。至於後續變成章邯,想來是被擼下台了。前不久他那傻老爹還讓他調查少府的帳簿,只是他比較忙就一直沒去核對。

  秦始皇若不懷疑,怎會讓傻老爹秘密調查?

  嘶……

  卓草似乎是明白了什麼。

  又或者胡亥登基後大開殺戒,連公主都沒放過。像安樂君這樣的皇親國戚,怕是也逃不了!章邯能擔任少府,也可能是被殺的沒人了?

  「安樂君就在谷口城?」

  「這倒不是。」秦騰搖搖頭,淡漠道:「只是他宗族旁支壟斷了此地買賣,名為富德,年有四十餘歲。仗著這層身份,在谷口城內也是橫行無忌。老夫曾多次上諫,只是其做的比較乾淨利落罷了。這賈人,有幾個是乾淨的?」


  「我!」

  「呵……」

  論斂財鑽空子的本事,富德可沒卓草厲害。

  「咳咳,就是說安樂君不在此地?」

  「這是自然。」

  「富德可有爵位?」

  「不過公士。」

  「可有官職?」

  「無。」

  「那就簡單了,我帶人去找他要糧食。若他老實賣我倒還好說,如若不肯我便直接搶。此等天災國難,皆是有力出力有錢出錢。區區個公士賈人,仗著宗族旁支的身份,便能藐視秦法不成?!」

  內史騰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這,其實也在他的預料中。

  秦始皇可都說了,卓草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鬧出天大的事來,都有皇帝給他兜底。但他卻不便插手,免得得罪安樂君乃至宗族旁支。

  這秦廷朝堂的水,很深很渾。

  他本為韓人,後來投靠秦國。自滅韓後便不再率軍出征,終究是身份的緣故。這些年來是兢兢業業,一步都不敢走錯。秦廷派系林立,左右丞相把持話語權,公室宗族地位殊榮。哪怕他成為內史,依舊是如履薄冰。

  爬的越高,摔的越狠!

  得罪安樂君,便等同得罪大半個宗族勢力!

  相反,卓草有潑天大功傍身,更得皇帝重視。此次就是直接明搶,那安樂君也不敢說卓草的不是。這事卓草做得,他最好是別插手的好。

  「先干他再說!」

  「同去同去!」

  韓信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旋即起身。看著谷口城內一片死寂,他心情鬱悶的很。現在心裡頭燒著股無名之火,急需發泄。要碰到個不長眼的,他絕對得衝上去打頭陣!

  ……

  ……

  奢華的府邸,坐落於縣城中心地區。兩面環水,四周還種植著桑樹,依稀還能看到有還未成熟的桑葚。只是,沒人敢採摘桑葚吃。

  因為,這是安樂君的府宅!

  雖說安樂君人不在這,可他的魂在。

  有婦人抹著淚,徐徐來至門前。拉著半人高的女娃,最後敲動木門。就這簡單的動作,就好似是用盡全身的力氣那樣。

  「呦,來了?」

  賊眉鼠眼的中年人打開房門。

  左顧右盼,確認沒人跟著。

  中年人冷冷一笑,「老夫與你說過,這病沒人能治。除開吾家家長外,無人能治好你夫婿的病。那卓草不過吹噓罷了,懂什麼醫術?看看,還把活生生的兩個人給治死了。他那什麼藥,完全就是害人的。」

  「整個谷口城,就我家宗長能治這病。把你女兒交給我,我給你帶進去。明日帶她回去,自然會把藥交給你,然後治好你的夫君。」

  婦人已哭成了淚人,望著眼前懵懂無知的女娃,緊緊將其摟在懷裡。她女兒不過十二歲,要經歷什麼她能不知道?

  瘟疫當前,有人如谷口縣令身先士卒,縱死無悔。也有喜這樣的人自遠處冒死而來,一方有難八方支援。但同樣也有人渾水摸魚,趁機魚肉百姓。

  在街道上跳大神的巫醫,讓黔首獻上本就不多的糧食肉塊。說是祭祀昊天上帝,其實全被他們給吞了。給他們點香灰讓他們沖水喝,便說是能包治百病的良藥。

  人死了?

  他們根本不會正眼去看上哪怕一眼!

  別人的死活,他們壓根就不在乎。

  死了,便死了。

  這年頭人命不值錢。

  特別是黔首的命,沒人會在乎。

  ……

  富德,其實也是如此。

  他有公士爵位,更是安樂君的遠方胞弟。

  他說自己有能治癒瘟疫的良藥,但得要未及笄的女娃來取,其餘人一律不得入府。女娃還得長得好看懂事,只要誠心誠意他便會賜下良藥。前幾日,有人甚至在子夜聽到府上傳來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呼救聲。

  所謂的良藥,無非只是愚民的罷了。

  只是對很多人而言,同樣是個希望。哪怕再渺茫,也總歸會有人來嘗試。這些可憐的女娃,就這麼被人給糟蹋的不成人形。有的第二天是被拖出來的,連路都沒法走。隨手丟給他們包草藥,便被視作能治癒瘟疫的神藥。


  就算真的沒用,他們又能如何?

  婦人緊緊摟住女娃,眼淚如雨珠落下。

  「君上,可以換我嗎?」

  「不行,只有未及笄的女娃方可。」

  婦人眸子中只有絕望,望著自己女兒滿是不舍和愧疚。這是她十月懷胎含辛茹苦養大的女兒,幾乎就是從她身上割下來的肉。這年頭生個孩子和去趟鬼門關都沒區別,現在卻要她親自送自己女兒去接受那非人的摧殘,她心裡如何能好受?!

  這就是在用刀剜她的肉!

  「還想不想要藥了?」

  「老夫不怕告訴你,求藥的人很多。」

  「要!」

  婦人抹著淚站起身來,用手拂去鬢角凌亂的髮絲。女娃其實很懂事,到現在也是不哭不鬧。雖說臉上髒兮兮的,可看的出來底子很好。特別是深邃的雙眸,水汪汪的透著股靈氣。

  望著管事拉著女娃準備關上木門,婦人是死活都不肯離開。無力的癱坐在地,此刻是再也控制不住情緒,無助的嚎啕大哭著。

  就在此刻,房門卻是被人生生推開。

  賊眉鼠眼的管事望著來人,頓時面露詫異。

  「你是何人?」

  「卓草。」

  「你也來求藥?」

  「嗯,我是來給你求藥的。」

  「什麼藥?」

  「後悔藥!」

  卓草面無表情的抬起手來。

  弩箭貫穿而出,筆直刺入這管事的腦門。接著他向前走了數步,抬手捂住女娃的雙眸,順手把他交給婦人。

  「你先走的好,免得這裡的事連累了你。他所謂的藥是騙人的,這樣的騙術未免也太蠢笨了些。你丈夫的病現在還不算嚴重,沒事的。」

  卓草連頭都沒回,平靜的開口。

  他現在其實很冷靜。

  只是,他今天又要殺人了……

  婦人的丈夫是谷口城伍卒,自瘟疫爆發後便一直在前線做事。幫著照料病人,幫著搬運屍體。只是他丈夫因為防範不足,也染上瘟疫病倒在床。到現在沒人幫沒人管,家裡頭的積蓄早已揮霍一空。

  其實,卓草很不喜歡殺人。

  因為,這股血腥味會令他很不舒服。

  他本想先君子後小人,畢竟得罪個安樂君對他也沒好處。這傢伙還是九卿中的少府,欠了他不少錢。卓草先前甚至想過給安樂君送禮來著,只是看到這幕後,他實在忍不了。

  真要惹毛他了,他跟著張良造反又如何?

  他是很敬畏秦始皇,可他不是舔狗。如果秦始皇縱容袒護安樂君,要問他的罪,那他也沒話說。大不了捲鋪蓋帶人跑路,天大地大何處不能為家?

  內史騰自後面走了出來,搖搖頭。

  「卓生,你還是衝動了些。」

  「今晚我要他的命!」

  卓草怒目而視,將韓信懷中抱著的寶劍抽出。

  「你們都不必動手,勿要連累你們。」

  「卓君,我們本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秦法連坐,汝若是出了事,吾等焉能逃過?」

  韓信只是笑了笑,順手奪下寶劍。他知道卓草不會用劍,這活還得他來的好。他其實很支持卓草這麼幹,若是公然造反他非拍手叫好。以卓草的才能,假以時日必能成就番大事。

  更遑論,祥瑞紅薯已傳遍天下。卓草手握祥瑞而生,好好操作運營,就是裂土封王都不成問題。而他扶持卓草,也有從龍之功,拜相封侯不難吧?

  他能退縮?!

  砰!

  大門被卓草生生踹開,震得他腿發麻。

  扶蘇卓彘都沒退縮,走在最前面。這些事情,扶蘇自然也都懂。他是怎麼都沒想到,在這國難當頭之際,竟還有人行這齷齪苟且之事?!

  富德不過區區賈人,仗著自家主子安樂君的名頭便無法無天。若秦國有更多富德這樣發國難財的人,那結果會如何?

  六國復辟,只是時間問題!

  扶蘇只覺得渾身冰涼。

  望著眼前乖巧的女娃,眸子都透著股殺氣。


  就如卓草所言,今日富德必死!

  富德敢如此放肆,無非仗著有安樂君撐腰!

  別說安樂君不在,就算他在,那富德也得死!

  ……

  內史騰走在後面,無奈嘆氣。

  要怪,那只能怪這富德自己作孽!

  就算卓草今日不殺他,只要如實上報,富德照樣是難逃一死。準確來說,他必會步入哀的後塵,直接夷三族!

  「你們放肆!」

  內史騰抬起頭來,就看到富德衣衫不整的走出。連帶著還有十餘位嚴陣以待的家將,守護在他前面。

  富德是大腹便便,頭髮扎著髮髻。透過衣衫能清晰看到裡面的大肚腩,留著絡腮鬍須,臉色漲紅打量著內史騰等人。

  「嗯?」

  內史騰僅僅只是蹙眉,富德頓時大吃一驚。

  「見過內史!」

  「不必多禮。」

  富德的脖子很粗,脖頸處還有黑斑。按照卓草所見,想來也是患了鼠疫。只是剛感染不久,所以還沒爆發開來。這個王八蛋有病,竟然還糟蹋那些女娃,簡直就是畜生不如!

  「別和他多比比,老子一劍劈死這畜生!」

  「你……你是何人?」

  「要你命的人!」

  「你敢?你可知吾表兄為何人?乃當今陛下胞弟,九卿少府,爵至安樂君。汝今日擅闖老夫府邸,更是殺害我的管事。今日之事,吾必要追究!」

  卓草沒有多說話,只是抬起手來。

  只是有家將關鍵時刻出手,替他擋了下來。

  「你……你是卓草?你不要命了?!」

  富德頓時驚慌失措的向後退去。

  關於卓草的傳聞,他多少也是有所耳聞。獻上祥瑞,獻上豫州鼎……皇帝對其更是讚不絕口,短短大半年便已爵至五大夫。今日就是真的殺了他,只怕安樂君也沒法把卓草怎麼著。

  「他闖我府上行兇,秦公難道不管?」

  「富德汝暗中散播謠言,妨礙治理瘟疫。更是兜售糧食,大幅度提高糧價,致使災民無糧可食。還敢愚弄黔首身懷能治瘟疫的良藥,糟蹋稚女。其罪同國賊,老夫今日便判汝夷三族俱五刑之罪。汝等若是不享受牽連,便速速讓開!」

  話都說到這份上,秦騰也不會再忍讓。

  出了事也有扶蘇和卓草頂著,與他何干?

  他是沒法得罪安樂君,可卓草有這能耐!

  這些家將聞言面面相覷,哪裡還敢阻攔,紛紛收起武器自動讓開。

  「我活剮了你這畜生!」

  卓草隨手搶過扶蘇手中長劍,筆直的刺了過去。他不懂劍術,對他來說這劍和剁肉的屠刀沒什麼區別。

  他也不是在殺人,是在殺畜生!

  「啊!!!」

  富德後背被劃開道口子,皮肉都被均勻分開,汩汩的噴涌著鮮血。他狼狽逃竄著,卓草就在後面追。當初他其實也會點功夫拳腳,只是多年來的養尊處優令他再也不復往昔的勇武。況且卓草手裡有劍,他赤手空拳如何抵擋?

  「你……你不能殺我!我是安樂君的表兄,你殺了我,他不會放過你的!」

  富德被韓信直接伸腿直接絆倒在地,當即狼狽不堪的用手支撐著。直面正視卓草,不住的開口求饒,他只是想保住自己這條命。他沒想到卓草會這麼兇狠,連句多餘的廢話都沒有,上來就直接動手。

  這tm簡直就是不合套路!

  卓草步步緊逼,隨手一劍劈了下來。只聽到殺豬般的慘嚎聲響起,富德右腳腳掌被砍去半隻,連帶著只有皮還連著。滾燙的鮮血就猶如噴泉那般,疼的富德面孔幾乎都已扭曲。

  「你……你殺了我,安樂君不會放過你的!」

  卓草面無表情,隨手一劍劈在他的胯下。撕心裂肺的慘嚎聲響起,富德險些昏死過去。因為極度恐懼的緣故渾身都在顫慄,他沒想到眼前的弱冠青年會如此兇狠。

  包括內史騰在內,他都在旁不住咋舌。

  他聽蒙毅說過卓草,似乎只是個有些小聰明的奇人罷了,連騎馬舞劍都不會。在他印象中,應該是心地善良待人寬厚的人。畢竟聽卓草自掏腰包建造學堂,甚至還免去稚生的束修,令他都頗為欽佩。


  沒想到,卓草竟還有如此兇狠的一面?

  出手雖無章法,卻極其凌厲果斷。

  每次出劍,都能避開要害。

  這是要活活折磨死富德!

  ……

  他知道,卓草並非是衝動的人。

  可要觸及其底線,卓草絕不會隱忍退縮。

  富德再厲害,撐死不過是公士爵位。因為沒有官職傍身,依舊還是賈籍。而卓草爵至五大夫,更是鄉嗇夫,已是宦籍。就沖富德今日所作所為,就地格殺都不過分。

  他為了斂財故意抬高糧價,卓草都不會動怒,甚至還會與之好好細談。畢竟這事是基操,僧多粥少價錢自然會高,後世關中糧價就曾漲到1600錢一石。只要官方沒有文書下發,那就是在律法範疇內,不會有事。

  可富德這畜生都不如的東西,竟然刻意散播謠言,妨礙他們治理瘟疫。更是欺騙黔首說自己有治瘟疫的良藥,實際上是借稚女滿足自己的齷齪勾當。

  望著地上那宛若牙籤的玩意兒,卓草是步步緊逼。踩著地上的污血,再次提劍刺出。每一劍都會精準的避開要害,卻偏偏會令富德痛不欲生。興許是失血過多的緣故,富德已是徹底昏死過去。趴在地上,只能偶爾發出些許哼哼聲。

  做完這一切後,卓草沒有直接了解他。

  只是順手把還在滴血的寶劍交給扶蘇。

  「別管他,讓他流血流死便是。」

  「好。」

  「你們搬東西吧,我稍微冷靜下。」

  卓草隨便坐在花壇旁,扶蘇坐在他身邊。

  也不說話,就這麼陪著他。

  沒過小半個時辰,富德便徹底斷了氣。

  「嗯。」

  「再讓你來,你還會出手嗎?」

  「會!」

  卓草斬釘截鐵的點頭,不帶任何猶豫。

  他摘下口罩,瞪著那通紅的雙眸,憤然質問,「你說這憑什麼?憑什麼好人就得受欺負?她的父親為了谷口城,自願沖在前面幫忙。受到瘟疫感染,就這麼倒下。可是,這畜生做了什麼?只是象徵性的捐點糧食出來,就能高枕無憂的住在這奢靡大宅內?」

  「這些,也就罷了。可他還欺騙這些本就可憐的黔首,欺辱糟蹋這些稚女。他可知道今日所為,會毀了她們的一生!我tm就是要砍了他,就是今天皇帝在這,我也會砍了這畜生!」

  卓草本身就因為瘟疫的緣故影響心情,再加上葫蘆藥沒用令他心裡更是愧疚憋屈。知曉富德幹的事後,徹底是點燃了他心中的怒火。他本身就有爵位功勞傍身,足以免去他一死。再加上內史騰也在,不至於會連累整個卓氏。

  「放心,皇帝也會讚許你殺了他的。」

  「你怎麼知道?」

  「你就當我是猜的罷。此次谷口縣瘟疫爆發,皇帝本就心生怒火。富德的事,人證物證皆在,你就地格殺國賊沒有任何問題。他還算不得是宗室子弟,只是與安樂君有些關係而已。安樂君不至於因為他而與你為敵,畢竟得罪你對他沒好處。」

  扶蘇神色從容,繼續分析道:「況且,安樂君這位置也坐不穩了。這幾年來我聽說安樂君借食邑之名,藉機斂財。內史多次諫言,雖皇帝沒明說,可他已經在著手秘密調查。你不是說谷口縣的田稅有問題嗎?我若是沒猜錯,想來是與他有關的。」

  聽他這麼分析後,卓草也是稍微冷靜下來。

  「小蘇。」

  「嗯?」

  「額……都是聽長公子提及的。」

  「那你和長公子關係很好?」

  「嗯,很好!」

  扶蘇堅定的點頭。

  他就是扶蘇,關係能不好嗎?

  「卓君,他這府上少說藏有數千石的粟米!有些粟米甚至都已腐爛發臭,糧倉內還有些碩鼠。這些粟米……還能吃嗎?」

  「外面的不要了,就要裡面的。還有必須得洗乾淨了,還得用大火烹煮,煮開煮透了才能吃。」

  「好!」

  韓信轉過頭便繼續去忙活。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現在,我才算明白這詩的意思。」

  卓草苦笑著開口,他記得有說法這臭其實是香的意思。當時他也曾爭論過,可眼下是臭還是香都不重要了。富德竟然攢下足足數千石的糧食,就是放爛了也沒有贈給外面的黔首。

  這樣的連畜生都不如,吊樹上都不過分!

  其餘東西他們都沒管,就只要了糧食。剩下的交由內史騰處理便可,這也算是變相的抄家了。看的扶蘇是嘖嘖稱奇,他似乎又學到了!

  抄商賈的家啊!

  這些豪商巨賈個個都是肥的流油!

  只要找到他們的罪證,便可抄家!

  在扶蘇思索嘀咕的時候,卓草已是昏睡過去,還是韓信和卓彘直接抬著離開的。沒人吵他,就因為他已經兩天兩夜未曾合眼,卓彘實在是不忍心再喊卓草起來。

  再不睡會兒,他怕是卓草自己先扛不住了!

  ……

  ……

  日出東方。

  清晨的朝陽灑在谷口縣內。

  富德死了的消息,已經是街知巷聞。

  在狹窄的死人胡同內,有伍卒正在搬運屍體。他們都戴著口罩和手套,可以說是幾乎武裝到了牙齒。他們做的活是最為危險的,但必須得有人去租後。把屍體搬運至城外,然後再以煤炭柴火一把火全燒了。

  心理承受能力差的,根本就扛不住。

  因為燒的屍體,可能還有自己的親眷朋友。

  他們動作極其小心,伴隨著搬運屍體還會有血水流淌而出,伴隨著陣陣令人作嘔的惡臭。這兩個伍卒都是內史騰帶來的精銳,皆是曾上過戰場的老兵。他們見慣了生死,可這恐怖的場面還是令他們後背發涼。

  刀劍,他們都不怕!

  可這無形的病灶,卻令他們膽寒。

  「什長,這屍體怎麼還沒涼?」

  「沒涼?你是不是糊塗了?這都死了快十個時辰,怎麼可能沒涼?!」

  什長不耐煩的叫罵著。

  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的腳踝便被強有力的手給抓住。因為十分用力的緣故,險些令他絆倒在地。等他轉過身去,便看到地面上一具屍體赫然睜開了雙眼,正直勾勾的盯著他。

  詐……詐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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