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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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盛博物館的公眾展廳內,琳琅滿目的藏品參觀的人數不多,現場秩序井然。館外的停車區,幾輛高檔轎車急速駛入,從上面下來一眾肖盛集團的高管。

  「陳教授溢美之詞不絕於耳,讓人聽了直感心虛。」肖彥湞早一步到達展廳,不卑不亢彬彬有禮地領著陳觀復夫婦和幾個人在展品之間觀摩。

  陳觀復笑得含蓄:「我說的是事實,這裡肖盛的每件作品做工都精緻完美,堪稱當世瓷器製作的範本,你們又何必心虛呢?」

  他側首面向身邊一位衣著講究面容白淨的瘦先生,用日語不知說了幾句什麼,藤原菜菜子和瘦先生及隨從都笑了起來。

  陳觀復說:「田中先生和我的看法也是一致的。」

  被稱田中的日本人客氣道:「我也可以說中文的,入鄉隨俗我們還是用中文交流吧!這裡確實是瓷器藝術的海洋,藏品品質完全不遜色你們一些國家級博物館!」

  肖彥湞莞爾:「二位過獎了!」

  他抬眼瞧了瞧入口處,眈到肖行雨推著肖國濤輪椅的身影,麵皮一松隨即道,「教授,國濤和行雨他們到了,這邊請!」

  陳觀復一行跟著肖彥湞走向肖家最德高望重的人物。

  「老朋友,我們又見面了,」陳觀復主動向肖國濤伸出手,「冒昧沒有打聲招呼就前來叨擾了。」

  章陌煙本來還尷尬要怎麼跟陳觀復碰面,哪知陳觀復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她,只有藤原菜菜子上來跟她表示友好:「小淇最近還好嗎?好久沒有見到你了,我們都很想念你。」

  章陌煙木然地點著頭:「一切都好。」

  她的目光追著陳觀復那邊,以她對陳觀復的了解,他絕對無事不登三寶殿。

  肖國濤回握陳觀復的手:「哪裡的話,肖盛博物館的大門對每一名公眾敞開,談何叨擾。」

  「你們都是一家人了,還需要這麼客氣?」田中彎著眼睛說笑。

  肖國濤感到陳觀復的手緊了一下,隨即就見他直起身子向自己介紹到:「這位是東京超能研究所的田中隆一先生,跟我們算是半個同行,他慕名你許久,此次遠道而來參加學術研討會,特地請我帶他來見識一下你復燒出的天青釉瓷。」

  田中隆一這個名字一出,章陌煙十分耳熟,想起這個正是上次肖唯江交待賭窯時提過名字,肖唯江還說肖國溪在出發洛陽的筆記里曾提過這個名字。

  章陌煙頓時心口一提。

  「最近一段時間天青釉瓷在非公共對外展區,」肖行雨有禮有節地對陳觀復說,「所以需要匯報爺爺得到首肯才能參觀,爺爺聽說陳教授夫婦親自帶著外賓前來,無比激動,所以特地過來陪同與您交流切磋。」

  陳觀復頷首致謝,反正他是沒從肖國濤臉上看出什麼激動來。

  「陳教授也有十多年沒有來到肖盛了吧?」肖國濤頗有深意地說,「上一回您來汝州找尋愛女的下落,讓你失望了,這次無論如何也要讓您滿意而歸。」

  陳觀復輕微怔了一下:「多謝。」

  肖國濤示意肖行雨推著他引路,眾人紛紛轉身,就在這時章陌煙無意瞧見陳觀復不動聲色看了一眼肖行雨,這一眼諱莫如深。

  而後她就聽見肖行雨對大家說:「我陪同上去就行了,大家在下面等我們。陳教授,請跟你朋友的隨行也諒解,目前天青釉瓷受管理規定所限,只能接待你們夫婦二人和田中先生,還請除以外的人員都在休息區坐一坐喝杯茶。」

  其實不用陳觀復轉達,田中隆一已經聽懂了肖行雨的話,要見到現代人復燒出的天青釉瓷的心情讓他不拘小節,積極配合地囑咐陪同他的人員留下。

  陳觀復和肖行雨剛剛微妙的對視在章陌煙腦海揮之不去,那種感覺竟像他們才是心意相通的親人,而他們這一轉身,讓章陌煙直覺不安,她遲疑了幾秒,追上肖行雨:「我和你一起去。」

  肖行雨停下,對她有些欲言又止,走在身邊的陳觀復注意到她,說了句:「她要跟就跟著吧!」

  於是肖行雨就同、意、了……看得章陌煙眼睛發直,真是,什麼時候陳觀復有這種話語權了!

  陳列肖國濤復燒出的天青釉瓷的展館,肖行雨曾經帶章陌煙來過一次,前一次自己只不過是個為了完成採訪的局外人,如今再次踏入,與切身有關的心境是完全不一樣的。

  陳觀復拿著高倍望遠鏡與田中隆一隔著玻璃鑑賞著肖國濤一生僅存的碩果,許久之後,他語調敬佩地發出喟嘆:「色如天青清澈溫潤、雍容渾厚,開片的精緻度和廖若晨星的氣泡都與北宋的天青釉瓷別無二致,肖兄啊,您的成就足可以彪炳史冊了。」


  藤原菜菜子也嘆服:「以前只能在圖書和網絡上鑑賞到肖先生的作品,今日一見真是大飽眼福,我好激動,都有點想哭了呢!」

  肖國濤謙虛地擺手:「偶得之作,全賴實驗得多碰上了運氣,天青釉瓷形成的機制我至今依然全盤未知,可惜我已經是風燭殘年,餘生的時間已經屈指可數,實在是遺憾慚愧。」

  陳觀復默然看著肖國濤,眼中難掩的流露出一絲同路相惜的神色。

  田中隆一彎著嘴角懷疑道:「肖先生既然燒制出了三件天青釉瓷,應該比一般人有更多心得才對,肖先生說全盤未知,恐怕是謙虛了。」

  肖國濤笑笑,肖行雨代為回覆:「說實話,研究肯定是有一點的,比如土料、成分基本已限定在一定的範圍內,只不過還不能確定準確的比例而已。」

  即使是章陌煙也聽得出來,肖行雨這話純屬說了也等於是白說,主打一個不冷場。

  陳觀復嗤笑一聲:「哦?難道你們近日所得的東西也對你們的研究沒有任何幫助嗎?」

  藤原菜菜子的笑容頓時凝固在臉上。

  章陌煙心中一凜,果然下一句陳觀復就目光如炬地對她斥責:「拿到你母親的遺物為什麼不交給我?我女兒用生命換來的東西,你有什麼資格輕易拱手讓人!我陳家有你這樣數典忘祖、吃裡爬外的後人,真是悲哀!」

  此言一出,肖行雨立即厲色道:「陌煙自從嫁入我們肖家的第一天起,認的就是肖家的祖宗了,她把東西交給我們哪裡數典忘祖了?倒是教授你是不是該反省一下,為什麼她沒有把東西交給你呢?!你在她心中為什麼如此不可信呢?」

  肖國濤恍然明白陳觀復今日來的真正目的,他見陳觀復忽然變臉,正色道:「陳教授,陌煙現在已經是我們肖家的人,請注意你的言辭。」

  陳觀復被二人將了兩軍,不怒反笑:「這麼說你們是承認小淇確實把我女兒陳韻的遺物帶給到了你們肖家,對嗎?」

  陳觀復的笑容讓章陌煙覺得陰森恐怖,有所預感的,就見他對田中隆一使了個眼色,後者就從口袋中拿出手機亮了亮:「你們剛才的對話我已經錄下,我相信以我第三人作證,陳教授去法院起訴,應該能夠取得女兒遺物的部分所有權。」

  「卑鄙!」肖國濤大怒,氣得要從輪椅上站起來,「陳觀復你真是不擇手段,枉我念你對天青釉瓷有赤子之心對你開誠布公!你、你太過分了!」

  陳觀復面色冷峻駁斥:「究竟是誰過分?誰不擇手段?!如果你是正人君子,在取得我女兒遺物的第一時間為何不與我取得聯繫,你還不是為了據為己有!」

  「你……」肖國濤氣得說不出話來,「你強詞奪理!」

  「爺爺,你不要動氣。」章陌煙扶住肖國濤安撫,她剛欲執言,肖行雨拉住她搖了搖頭,自己對陳觀復說:「教授,原來您今天上門是要債來了,我們真是失算竟然開門迎虎了。不過非常抱歉,你女兒的遺物我們已經沒法與你分享了。」

  藤原菜菜子和田中隆一異口同聲道:「為什麼?」

  肖行雨一瞬不瞬地看著陳觀復,聳了聳肩:「因為東西我們已經摔碎了。」

  「什麼!」田中隆一大驚出聲,「你們把梅瓶摔碎了?」

  下一秒,空氣安靜得可怕。

  這種安靜持續了一分鐘。

  肖行雨對著陳觀復笑了起來,而剛剛驚呼出聲的田中隆一僵住,後知後覺自己犯了致命的錯誤。

  「田中先生,你怎麼知道我女兒的遺物是一個梅瓶呢?」陳觀復的聲音在田中隆一身後冷冷響起。

  「我……」田中隆一剛說一個字猛地一挺身子,整個人愕得定住了。

  「啊!!!」藤原菜菜子大聲驚呼。

  「不!——」章陌煙、肖行雨、肖國濤幾乎同時出聲。

  ……

  定住的田中隆一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見到一把匕首赫然已經洞穿了他,猩紅的鮮血正順著刀尖汩汩流到地板上……

  田中隆一嘴角濃血直流,他側頭向後看向身後的行兇之人,用日語問道:「陳教授,你瘋了嗎?」

  藤原菜菜子嚇得一下跪在地上,虛脫地仰面看著眼前。

  陳觀復將手中的匕首轉了一圈,斯文的眉目面無表情,仍然以中文回復手中之人:「二十多年前跟蹤我女兒去洛陽的人就是受你主使吧?追著她不放最終害死她的人也是你吧?田中先生,你終於裝不下去了!」


  「先生,快放開他……您不能這樣……您這樣是在犯錯呀!」藤原菜菜子顫抖地哭著抓住陳觀復的褲腳哀求。

  「滾!」陳觀復一腳蹬掉藤原菜菜子,「惺惺作態,你還要演嗎,這麼多年你不過是監視我的傀儡,現在是結束一切的時候了!」

  藤原菜菜子被這一蹬整個人都傻了,醒過神來連連搖頭否認:「不是的先生,那只是他們的意思,但我從來沒有想過監視你,從我第一天做你的助理,我就是真心對待你的,請你相信我!」

  藤原菜菜子抱住陳觀復的大腿,田中隆一趁機一把推開陳觀復,捂著帶刀的傷口跌坐在地上。他想去拿掉在地上的手機,被陳觀復一腳踢飛,轉而哀嚎著爬向被突然變故嚇呆的肖國濤、章陌煙。

  「救救我、救救我……快報警……幫我叫救護車……求求你們!」

  肖行雨卻看向陳觀復,章陌煙瞬間就明白了,他和陳觀復是配合的!

  她不知道他們事前是否有過計劃,但是肖行雨的確說過,他要把藏匿在暗處的人都逼出來,然後今天陳觀復就把人直接帶到了肖盛,並且讓對方處於這樣一個孤立無援的狀態……

  章陌煙細思極恐,太瘋狂了,她拿起手機撥通了報警電話:「餵?」

  「陳觀復!」

  肖國濤的一聲呵斥打斷了她的通話,她迴轉頭去,只見陳觀復已再次把田中隆一按在了地上,冰冷的刀鋒又扎進了田中隆一!

  「為什麼?」田中隆一口中鮮血源源不斷湧出,「你不想要我們的支持了嗎?你殺了我誰幫你復燒天青釉瓷?」

  陳觀復冷冷道:「你看錯我了,從失去女兒的那一天起,我這輩子的使命就只剩找到害死她的兇手為她報仇雪恨了!」

  說著他狠絕地又下一刀!

  田中隆一雙眼暴突,一口血噴在陳觀復的臉上,陳觀復抬手去擋,就這電光火石間,田中隆一拔起腹中的匕首,往陳觀復脖子上一抹……

  頓時,血濺如注,田中隆一的臉上澆滿了鮮血,隨即手中一松「哐啷」一聲,人和匕首都倒在了地上。

  「不要啊!不要!」藤原菜菜子狂叫著爬向陳觀復,「先生!」

  「喂,同志你好,請問您遇到什麼困難……」電話里接線女警的聲音在詢問,章陌煙木樁一樣拈著電話,大腦一片空白。

  下一刻,她撲向陳觀復,和藤原菜菜子一起用手用衣服捂住陳觀復脖頸洶湧的傷口:「不要,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除了重複這句本能的話,章陌煙說不出其他任何。

  「陌煙讓我來!」肖行雨跨過來,彎身要把陳觀復從地上抱起,卻被陳觀復一把抓住阻攔了。

  陳觀復虛弱地伸出手,帶著血跡的手握住章陌煙,艱難地道:「小淇,你媽媽是個好孩子,全是我的錯,她也不想騙人,但她終歸是捨不得我,你不要恨她,要恨就恨我吧!」

  章陌煙的眼淚肆流,這一刻哭得泣不成聲:「我不恨你,我誰都不恨,你不要說話了,求你活著好嗎?外公,求你活著……」

  「帶我去找申海人民醫院的黃偉醫生,他能救我,黃偉能救我……」陳觀複眼神渙散,只有呼出去的氣,沒有進的氣。

  說完這一句,他的手垂了下去,掉在了周身的血泊里。

  「藤原女士!」肖國濤猛地從輪椅上摜了下來,向著肖行雨章陌煙身後伸長著手。

  血腥味在莊靜的天青釉瓷面前更加濃郁起來,章陌煙心臟幾乎停止跳動,她張著嘴,已經不敢回頭。

  這時展廳大門破開,人影憧憧紛紛涌了進來,七手八腳的人在眼前來來去去,章陌煙被肖行雨抱著讓到了一旁。

  突然,她想起什麼,像個孩子一樣抓著肖行雨無助地惶急道:「我還不知道媽媽的墓在哪裡,他們還沒有告訴我啊!」(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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