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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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身份

  「校尉,茶。」

  安樂閣後院小樓里,姬如雪坐在窗邊,耳朵微微支著,一雙極為明亮的美目卻是一直盯著正在沏茶的魚幼姝。

  在她看來,這一女子殊為溫婉,偏偏身上又帶有一股子英氣,極有氣質。且最重要的一點,她在舉手投足間,都要比她這個純粹的劍客溫柔許多。

  似乎也漂亮許多。

  那邊,魚幼姝款款過來,臉上掛著頗顯恬靜的笑顏,給她沏了一盞茶。

  「這位,是姬姑娘吧?來,請用茶。」

  姬如雪抬頭望著她,再聽著她的語氣,莫名覺得鼻子有些發酸,接過茶杯,偏頭看著窗外,默然不語。

  魚幼姝抿嘴一笑。

  她現下已明白之前那股敵意是因何而來的了。她早已不是少女懷春的年紀,若說方才在大堂她還未看出什麼緣由,眼下這姬姑娘一直都若有若無的將注意力放在蕭硯身上,她若看不出來,便是白在安樂閣長了二十餘年。

  但她並不會去解釋,畢竟,她是不良人。而這姬姑娘與那位妙成天,以及後面才趕來充作保鏢的玄淨天,說到底都不過是幻音坊的人,充其量也就是有些利益關係。

  她天生就與蕭硯是一派的。

  一旁,妙成天心下有些唏噓。幾個月前,她們還想著安排美人計,以誘使蕭硯能夠為歧國效力。

  但現在看來,他身邊簡直就是不缺美色嘛!

  誰家好男人會一天到晚住在這等青樓場所?!

  房中,魚幼姝盈盈一禮,「校尉,是否需要妾身安排一些早食?幻音坊的三位姑娘舟車勞頓,恐怕需要好好招待一番……」

  木窗邊上,姬如雪不由的開始磨牙,偏過去的臉龐上,全是冷意。

  她已做好打算了,從此以後,她一定要與蕭硯劃分界限!那柄素心劍,再向女帝討要一柄便是。

  天下間的男人,真是一個比一個花心!

  姬如雪想著幾月來的種種過往,以及在黃河之濱自己奮不顧身的那一躍,原本大口悶下去的清茶,此時卻莫名苦澀起來。

  她攥緊了杯子,無意識的吸了吸鼻子。

  這時,不遠處的蕭硯卻忽地淡笑了聲:「你問問雪兒姑娘,她想吃什麼,你便安排什麼。」

  突然聽見了自己的名字,姬如雪的耳尖便下意識一動,但她仍只是克制著,盯著窗外。

  而後,蕭硯的聲音一頓,道:「她理應沒有什麼忌口……罷了,雪兒姑娘,你坐過來。」

  自己才不要過去。

  這般想著,姬如雪冷冷的表情卻是忽地鬆了許多,而後繃著小臉,走了過去。

  繼而,她便鬼使神差的,坐在了蕭硯身側。

  直到臀部挨到了凳子,她才霎時一驚,而後有些驚訝自己今日的大膽,但也莫名的,忽地有了一分底氣,進而故作冷靜道:「我與兩位聖姬都沒有什麼忌口,女郎隨意安排便是。」

  蕭硯並未放在心上,仍只是淡笑,向魚幼姝道:「我也有些餓了,多備些,不用怕浪費,我吃得下。」

  對面,妙成天捂著嘴輕笑一聲,「蕭郎真是愈發風趣了……」

  不經意間,她們已表現出了自己與蕭硯頗顯親近的關係。

  魚幼姝一直都是恬靜的笑意,她微微欠了欠身,極有禮儀的對著姬如雪點了點頭,靜步退去。

  …………

  房中,妙成天不動聲色的向姬如雪眨了眨眼。

  後者繃著臉,悄悄移著凳子,不自然的拉開了些與蕭硯的距離。

  「岐王對蕭某上次提出的方略,可有什麼異議?」

  桌邊,蕭硯一邊飲著茶,一邊好奇詢問道:「對在中原建設馬行一事,可已有籌劃?」

  「岐王認為蕭郎之計極好,願鼎力支持,甚至可與定難、朔方二鎮修好,不過……」妙成天猶豫了下,道:「妾身與雪兒妹妹自鳳翔向東過來,一路所見,好似梁軍頗有調動,且玄冥教的人馬也在隱隱封鎖長安以西的地界,朱溫是不是還欲犯境歧國?」

  蕭硯沉吟片刻,道:「放心,朱溫或會西出,但蕭某斷言,其兵馬必然不會很多。」

  「蕭郎的意思是?」


  「他的目光,此時應已放在了北面。」蕭硯的眸子虛掩,自懷中取出了一紙信件,道:「河北內亂,是朱溫唯一入主河北的機會,他若想真正挾制住李克用,唯有拿下河北。」

  姬如雪聞言正色起來,手托著凳子,向蕭硯那邊靠近了些許,湊臉過去。

  信上,寫明的是原盧龍節度使劉仁恭已被徹底囚禁在幽州,駐守在滄州部的劉家長子劉守文亦已正式發兵北上,欲與其弟弟劉守光一決雌雄,爭一爭誰才是最後的盧龍節度使、河北真正的主人。

  妙成天抬手接過,瀏覽過後亦有些驚詫起來。

  她並非不知兵,何況是朱溫那等從黃巢之亂即投效於軍中的宿將,所謂趁其病要其命,原本的河北雖各州多有摩擦,但終究是一致對外的,不論是對李克用還是朱溫,都多有防備,每次有犯境之事,皆為鐵板一塊。而今正兒八經的分裂成了兩派,朱溫沒有道理不出兵。

  「蕭郎遠見,竟算到了這裡?」

  「非也,事發突然而已。」蕭硯否認道:「不過滿足岐王守土一事,卻是足夠了。」

  妙成天微微頷首,「岐王只怕朱溫喪心病狂之下盡出重兵,屆時岐地又是生靈塗炭之景,不知多少年才恢復得過來。但其若是將重心放在河北,退敵一事我們幻音坊姐妹卻是不懼。」

  一旁,一直不出聲的玄淨天擦拭著弓弦,深以為然。她們常年待在幻音坊,跟在女帝身邊,耳濡目染下,亦已對守土之責分外看重。

  隨後,魚幼姝親自領人送來了早膳,蕭硯陪過三女後,即出了安樂閣,再往北城均王府而去。

  ……

  道光坊,均王府。

  新的一批王府太監已被調撥至王府中,無人知曉原本那批侍奉了朱友貞多年的近侍去了哪裡,也無人敢去打聽。

  這會,一新的太監主管領著崔鈺,一路入了數道園門,侯在了一偏廳外間。

  直到日上竿頭,將至正午,朱友貞才由人服侍著從床上起來。而後,一邊用著午膳,一邊接見他。

  事實上,崔鈺一大早便來侯著了,此時亦沒用過午食,偏偏朱友貞吃的又極為奢華,引得他稍有些飢腸轆轆。

  朱友貞並沒有喚他一起用膳的意思,兀自令美婢為他夾菜送入嘴中,一邊板著臉詢問道:「孤令伱辦的事,現在做的如何了?」

  「稟殿下,洛陽大大小小的將佐,屬下能拉攏威逼的,皆已私下接觸過,其中……」

  「孤沒問此事,是朱漢賓,與他接觸的如何了!?」

  崔鈺有些為難的躬身,「朱漢賓遠在汴梁,屬下現今還未有機會代替殿下與他親近。」

  「不必拉攏他了,替孤想些辦法,打壓一下他。」朱友貞不屑的嗤笑著,道:「什麼身份,真以為被父皇賜了個『朱』姓,就能與孤相提並論了?」

  崔鈺心下一驚,下意識道:「可他手中還有屬下與殿下接觸的把柄……」

  「那是你蠢,這點屁事都辦不好。孤不管,你要是沒辦好,孤就治你的罪!」朱友貞怒的一把拍開女婢遞來的菜食,惡狠狠的盯著他。

  「還請殿下給屬下一些時間。」崔鈺不敢不應,他作為玄冥教中最有名的『酷吏』,對構陷一事最為在行,無非是多花費些精力而已。

  不過他雖是無奈,但這會卻眼珠子忽地一轉,而後壯著膽子四面小心張望,低聲道:「稟殿下,屬下雖有把握處理朱漢賓其人,但終究有些力不從心,殿下可妨遣派鍾小葵協助屬下些許時日?」

  朱友貞不耐煩的一揮手,「鍾小葵也在替孤辦事,現在沒空,你滾下去吧。」

  崔鈺聞言一愣,而後有些不甘,還欲再說幾句,但見朱友貞確是決意不想搭理他,遂只能小心翼翼的退下。

  待折身而過,他便臉色稍顯陰沉起來。

  朱友貞不論對待誰,素來皆是如此桀驁,他早已習慣。但他一直認為自己不受朱友貞重用,是鍾小葵終日伴在朱友貞身邊的原因。

  若沒有鍾小葵,朱友貞便只能仰仗他,而憑藉他的才智,屆時掌控住朱友貞甚而都不是什麼問題。

  心中如此作想,崔鈺一路走出花廳、儀門,卻在將要出王府前,遇見了鍾小葵。

  「鍾府君,多日未見了。」目光在她幾處顯著的部位一掃,崔鈺極具風度的捋著美須,朗聲發笑。

  「見過崔府君。」


  鍾小葵不咸不淡,從他身邊經過。

  崔鈺卻是極有目的性的伸手一拽,而後指著她身後的頎長身影,假聲笑道:「等等,這位的裝扮如此奇異,且還能讓鍾府君親自接待,鍾府君也不為本府介紹介紹?」

  鍾小葵短眉緊鎖,而後冷著臉將胳膊抽了回來:「此為殿下的貴客,崔府君還是莫打探的好。」

  在她身後,蕭硯臉上再次戴上了青銅面具,只是雙手環在胸前,饒有興致的盯著崔鈺。

  在汴梁時,他就能感覺的出,這廝頗有幾分野心。

  崔鈺板著臉,「大家皆為殿下奔走,什麼人是你鍾小葵可以知道,而我崔鈺不能知道的?」

  鍾小葵下意識皺了皺眉,不想與他爭辯,回首道:「我們走。」

  蕭硯點著頭,隨她而入。

  但崔鈺卻是冷笑一聲,一手作爪,就欲抓向蕭硯的後背。

  但下一刻,一道陰冷的氣息忽地鎖定住了他。

  陰冷的氣息中,磅礴的殺氣恍如實質。

  崔鈺瞬間一怔,已抓出去的鷹掌猛然一頓,霎時停在了距離蕭硯外衫的半寸處。

  而後,蕭硯的身形入了儀門,向內進去。

  自始至終,他的步子都只是不急不緩,好似全然不在意背後的偷襲。

  一滴汗水自崔鈺的額間滑下,待回過神,他才發現身後已驟然出了一層冷汗。

  旋即,他便面目猙獰起來。

  他在朱友貞的手下,地位又低了一分!

  ……

  偏殿中,朱友貞遠遠瞧見那副青銅面具,就已喜出望外的起身相迎。

  「本王等閣下久矣,這些日本王時刻憶想那日閣下所言,真是受益匪淺……」

  鍾小葵低下了頭,暗自搖頭。

  那日蕭硯所言,除了威脅還是威脅,真不知哪點能夠讓他受益匪淺了。

  朱友貞卻是極力擺出那張笑臉,而後抬手相邀,欲請蕭硯一同用膳。

  後者抬手拒絕,隨意的坐在了一旁,道:「這兩日,均王可已將奏書遞到汴梁?」

  「這是必然,對於先生的要求,本王可不敢怠慢。」這會,朱友貞轉換稱呼道:「且那日先生離去後,本王已遣人喚來那什麼王彥章,其尚在汴梁,不日即會抵達洛陽。」

  「甚好,在下就喜歡與均王這等聰明人合作。」

  「先生既已見本王的誠意,何不給本王透露些許那龍泉寶藏的消息?」朱友貞重新坐回餐桌,卻已無心再用膳,揮手讓一眾美婢滾下去,道:「本王非是不信先生的本事,可若……」

  「龍泉寶藏,在北地。」

  蕭硯把玩著手邊的茶杯,打斷道:「均王要辦的事情還未促成,心急什麼。」

  朱友貞眼珠子一轉,略有些尖聲的發笑:「自是如此,自是如此。本王今後,還欲多多仰仗先生,龍泉寶藏即可放在一邊不提,卻有一事這些時日多令本王抓耳撓腮,先生可否讓本王觀一觀你之真容?」

  「本王送你入大梁朝堂,不過提一嘴的事情,但怎麼說,也該讓本王得知你的身份吧?」

  一旁,鍾小葵的目光亦是一凝,緊緊盯著蕭硯,心下莫名有些期待起來。

  但她猜測,沒人會蠢到如此就自爆身份。

  不料,蕭硯只是平靜一笑,而後,隨手取下了面具。

  「在下,不良人,蕭硯。」

  ——————

  梁都,汴州。

  年初的玄冥教與禁軍火併一事,現早已淡出了這梁都百姓的視野,甚而就是「晉人殘害濟陰王以至皇城動亂」這等消息,亦已不成市井的談資。

  畢竟是汴州,承平了近十年的地方,百姓們日漸富庶,目光還是多放在這汴州城內,久不聞戰亂的百姓,下意識不願想起曾經那些餓殍遍地的日子。

  不過,今日,一則消息瞬間傳至市井。

  前唐不良人,聞李唐遺孤遇難於晉國之手,願效於大梁,討逆報國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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