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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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8章 劍(完)

  「不過諸位既是遠道而來,諸番辛苦,便在此留下,可好?」

  這道輕笑聲於夜風中自然而然的傳至每個人的耳中,便引得眾人皆是聞聲去看。

  但見魁丑本該借力掠走的飛檐之上,明月之下,竟已突然立有一道英挺身影。

  其雙手負於身後,一身緋袍迎風鼓盪,玉帶系腰,明月於其身後當空而照,華光陳於其身,端是人間好英姿。

  不過,他甫一開口便罷,臉上雖是淡笑之色,然眉目凌厲,緩緩掃過院中情形,卻是一身氣勢籠罩住所有人。

  至於魁丑暴退而回,也就不足為奇了。

  蓋因這突然而來的,自稱蕭某二字的英挺青年,便當然是這座安樂閣的主人,這滿院公羊左乃至其下兗州、洛陽二舵不良人的實際操刀手,已在事實上與不良人分庭抗禮的天罡三十六校尉之一,天暗星蕭硯。

  縱使是已然隱隱窺見大天位門檻的魁丑,而今也不敢托大便是,更何況還攜了一個陽叔子,更是不敢輕易與蕭硯交手。

  至於那神秘援來的紫裳女子,此時美目一怔,儼然是驚訝莫名。

  宮中宴會未停,按照規制,起碼也要待到子時末、丑時初才對。且她分明是確認蕭硯已然入宮了才對,眼下宮宴未散,皇城中又有值防,他為何能夠突然出來……

  此次行動挑在今夜,便正是知曉蕭硯會入宮赴宴,因為這安樂閣中沒有真正的主心骨坐鎮,亦去了蕭硯這一併不知具體實力的高手,成功的機率便能大大提高。

  而她之所以會來此支援天魁一眾,也正是在知道安樂閣反應迅速,明白這次行動已然是一次圈套後,本著迅速了結的心思果斷冒險現身,為的就是助天魁一眾搶占時機,以免事態失控。

  但偏偏令人驚悚的是,恰是她現身的片刻後,蕭硯便就即刻現身。

  她甚至可以大膽的猜測,蕭硯可能是早就設法脫離了皇城,進而就在這安樂閣中慢慢靜候,甚而就可能是一面淡淡飲著茶,一面看著所有人的亂戰,然後等所有能落網的人一一出現,才親自現身收拾局面……

  而她,似乎已然成為了此行當中最後的那一條魚。

  果然,下一刻,蕭硯便就看向了這紫裳女子,頷首點頭,好像很是客氣一般:「去歲一別,時隔半載,天佑星風采依舊,別來無恙否?」

  一言而下,於不遠處仗刀而立的公羊左老眼一眯,卻是上下將這所謂的天佑星上下打量了一遍。

  方才那一掌逼的他不得不退,就知此女實力不俗,而今來看,確實是不讓人奇怪了。

  「天暗星今夜……」

  見被蕭硯挑明了身份,石瑤便也坦然承下,而後上前一步,「如此所備,是不打算善了了?」

  蕭硯自是一笑,一手指著魁丑:「大帥遣來如此眾多客人,總要掃塌相迎吧?不在安樂閣住上個一年半載,豈非失禮?」

  天魁一眾早就收縮於魁丑身側,此時聞言也依然不吭聲。

  而石瑤聽過此話,眸光不變,只是道:「如若不肯呢?」

  蕭硯便復又發笑,而後看著些許受創乃至重傷的兗州不良人,沉吟了下,道:「諸位傷了我的人,如若不肯,便自然不能善了了。」

  這一次,顯然是將石瑤包括進去了。

  於是乎,公羊左冷哼一聲,持著刀,唯只是盯著魁丑而已。

  至於石瑤,在沉默過後,亦是虛眸望著蕭硯不語。

  蕭硯笑了一聲,衣擺隨風而動,邁步一跨,人已如一葉飛羽飄然落下,復又提縱如飛,又如雁當空盤旋一轉,冷麵直向魁丑而去。

  「莫要戀戰。」

  石瑤沉聲一語,也不顧魁丑等人有沒有聽清,足下發力,飄然一盪,便化為一陣香風,直面蕭硯而去。

  且在這一言之間,她便已提掌而起,單掌灌以深厚內力,重重對著那一襲快的幾乎只存有一縷緋色的人影拍去。

  蕭硯面無表情,同樣推掌相迎,不過這一看似後發而出的掌勢,實則出手的速度,迎合的角度,都恰好與石瑤那一掌正正相對,絲毫不差。

  兩掌相對,猶如當空炸響一聲炮仗。

  石瑤美目略變,徑直拂袖出去遮掩,而後倒退回地面,急退三步。

  反觀蕭硯氣勢不減,在這半息之間,卻已經貼合而來。


  石瑤來不及理會周遭復又再次交戰在一起的兩方,一隻白皙玉手便已一把攝過一柄地面的唐刀,一面刀鋒一橫,淡紫流光劃破長空。

  這一刀極為果斷狠辣,不過倏然一瞬,身前空氣似乎就已盡數飄散。

  蕭硯的表情依然不變,雙眸卻已驟然轉冷,手間鬼氣繚繞,一邊拍散迎面而來的刀光,一邊腳下生根,略略退後一步,避過刀鋒。

  然而,他竟是並不與石瑤糾纏,只是忽然翻身躍起,就已撲至近處兩個天魁不良人的身前,進而兩手一展一翻,不過只在剎那之間,便已盡皆正中二人的胸口。

  他攻勢凌厲,且目的明確,身形不過飄忽一掠,便只見身後已有數道天魁不良人被掌擊倒地,各個面色發黑,儼然是盡數失了戰力。

  石瑤大惱,但見其並未出殺招,心下實則亦是一松,而後以刀背劈倒兩個洛陽不良人,趁機掠至空中,突然掀開臉上紫紗。

  一股淡紫流光,遂隨之鼓盪而出,盈滿全院。

  這流光一出,數丈之內,無論是天魁一眾,亦或是兗州、洛陽不良人,但凡天位之下的人,卻是霎時皆如著了魔一樣,全部仰頭而望,面上痴痴發笑,宛如魔怔。

  便是在場天位及上的高手,亦是難免受到影響,公羊左一刀震開魁丑,連他也只是飛快避過視線,而後甩頭不止,儼然是想如此鎮住心神。

  不過馬上,一眾天魁卻又迅速恢復正常,而後自不多言,魁丑拎起陽叔子便走,毫不戀戰。

  公羊左急欲仗刀去追,然則終究失了先手,心神被擾不提,連身法都慢了半成。

  蕭硯蹙眉而起,便是他方才一時對視之下,眼前竟也是看見了似若姬如雪,又似降臣、更似穿著龍袍卻半掩衣領的述里朵……

  甚至在冥冥之中,那一道身影似乎還帶有幾分女帝的影子,鳳眸之中,有勾人之意……

  極其容易讓人心神蕩漾。

  不過他兩世為人,閱及美人無數,意志堅定不提,眸中靛藍光芒一閃而逝,便驟然心神清明。

  是媚術……

  這兩年遇見的女色之中,除卻幻音坊的那個梵音天,似乎還是第二次見到會媚術的人,且顯而易見的是,石瑤的這一媚術比梵音天高明的不知有多少倍,已然達到了迷魂的地步。

  心神一定,他竟是全然不顧四面而去的魁丑等人,只是對著公羊左等人輕聲道:「退。」

  而後,他便閉目而下,繼而抬起右手持掌而出。

  掌心之內,鬼氣騰騰繚繞,比方才之勢更似暴漲數倍,一股極大的吸力,驟然籠罩全場。

  「劍——」

  他雙眸一藍一黑,猛然抬眸之間,已是殺氣十足。

  「來!」

  嗡——

  只是這一聲,四面八方立有劍光浮躍,卻是這不知掩在安樂閣何處的數柄長劍一齊出鞘,進而齊刷刷撞破各自的房門,沖天而起。

  不過明明僅有數柄飛劍,寒光竟已罩滿四面。

  而其餘長劍沖天而出不提,當其中者,卻有一柄環首八面漢劍徑直朝著蕭硯那隻探出的手掌而去。

  當其時也,眾人已然大驚失色。

  在場諸人中,唯有一直沉默不語的陽叔子驟然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抬頭看著漫天劍光。

  蕭硯一經握住那柄八面漢劍,眸中光芒四射,就已是提劍一盪,便一擊盪盡全院的淡紫流光,而後左手之上陡見鬼氣彌散,邪風大漲,當空一攥一擰,數柄長劍一概而出,化作一抹抹寒光,正對魁丑等人掠去。

  而除此之外,那柄八面漢劍復又順勢橫過,恍惚之間,滿地皎潔月光中,宛如亮起一輪青色弧月,劍光一閃而起,所有提刀隔擋的人盡皆呆立當場。

  咔嚓——

  一道道碎裂聲隨之而起,石瑤本正提刀盪開那一柄柄飛劍,然則還未轉氣,璀璨的劍光駭然掠過,她咽喉處便立有一股腥氣翻湧,而後手中唐刀在折身迎擋之際,猝然而裂。

  「唔……」

  石瑤倒退數步,終究難耐不住,持著斷刀狠狠插在地面,捂著胸口半跪下去,口中湧出幾縷鮮血後,方才堪堪穩住身形。

  她都是如此之態,就不用提魁丑等人了,所有迎上那抹劍氣的刀刃,俱是寸寸而裂,內力不堪者更是當場昏厥,不知生死。而似魁丑等勉力提起內力庇體之人,卻亦是口涌鮮血,身上的袍衫亦是屢屢劍痕,儼然是數道創傷。


  恰似魁巳腕間那強悍如岩的護臂,此時亦在勉力隔擋中碎出道道裂縫,已是報廢無疑。

  陽叔子也不好受,但要比硬抗劍氣的魁丑等人體面的多,撐著牆壁勉力而立,目光卻是閃爍不及,臉上已有動容。

  至於堪堪拉扯著眾人退去的公羊左,自是心有餘悸,後怕的看著遠處牆壁上的道道裂痕,然後不住的大力喘氣而已。

  而當此之時,蕭硯持劍斜斜垂下,眸中黑藍光芒未散,一身銳氣卻是壓都壓不住,劍鋒之間氣機肆掠,似乎仍然勃勃欲發。

  他便提劍豎於身前,左手二指輕輕拭過劍鋒,緩緩吐出寒氣。

  「大鵬一日同風起……」

  噌——

  劍尖輕輕杵於地面,肆掠劍氣猝然而散。

  「扶搖,直上九萬里!」

  一語落下,數柄長劍一概而回,次第飄蕩在他的身前,細數之下,共有六劍,連同他手中的那柄八面漢劍,便計有七劍之數。

  當此之時,滿院諸人,便已無人是蕭硯一合之敵。

  石瑤捂著胸口不住吐息,只覺氣息紊亂不止,儼然是被方才那抹帶著無盡狂意的劍氣大創,若非是時機不對,理應是要馬上打坐固氣的。

  她勉力抬頭,有些惱意的看著陽叔子,輕輕擦掉嘴角血跡。

  「你給了他青蓮劍歌……」

  陽叔子捋須不答,尤只是看著蕭硯那七柄劍,想著自己十日前才將這劍訣給他,便只是搖了搖頭。

  他持用青蓮劍歌多年,境界跌落至今甚而都與之有關,哪裡看不出蕭硯這是已經原原本本將這套劍訣再創,或者說是完善,已並非他給的那一套劍訣了。

  且甚至在方才那倉促一瞥間,他此時恍若有感,屢屢靈光在腦中一閃而過,作為一個仗劍多年的劍客,他能明白,這是觀摩到了蕭硯的劍意,以至自己的境界隱隱有所提升。

  而他如何想石瑤當然不理,她此時唯只是惱怒不已,其實當然不能怪陽叔子,這青蓮劍歌的威力她當年在陽叔子手上見識過,但並未達到今日程度而已,用者分人,若蕭硯是庸者,便是給了大帥的天罡訣又有何用?

  她惱怒的是,明明方才自己已經把局勢掌控住了,明明任務就要完成……

  只一劍,只隨手一劍……

  這蕭硯,到底是如何回事!!!

  這時候,她的視線里出現一隻靴尖,抬頭去望,卻是蕭硯已然淡色走來,而那柄八面漢劍則是依然插在那裡,顯得平平無奇,半點威勢都無。

  「我欲問天佑星一個問題,可答否?」

  余光中,公羊左等人已經開始迅速治療傷員,擒下天魁等人,陽叔子自然也不會放過。

  石瑤搖了搖頭,不出聲。

  蕭硯卻仿佛視而不見,只是繼續淡漠出聲:「屍祖降臣的消息,是何人透露給朱友珪的。」

  前者抿了抿嘴,依然不答。

  蕭硯卻也不急,只是蹲下去,用手捏著這個女前輩的下巴,看著後者又驚又怒的眼睛,以二人才能聽聞的聲音道:「若是玄冥教失了孟婆,局勢焉壞焉好,實在讓人好奇。」

  「你……!」

  石瑤勉力掙扎開,羞憤道:「你個豎子知道什麼,降臣她……」

  說到此處,她卻是恨恨一聲,不冷不熱的笑出聲,儼然是有幾分冷笑在其中:「勸你還是莫把降臣想的太好。」

  蕭硯便不由蹙眉:「何意?」

  石瑤竟是不答了,反而閉起了眼睛,道:「天暗星有本事,大可一劍殺了我,何必多言。」

  「……」蕭硯擰眉而起,卻是起身,道:「你不用激我,殺你於我無益。但玄冥教這個大餅,我正有意吃一口,還請你配合一二。」

  石瑤睜開眼,只是一臉莫名。

  然則,蕭硯接下來的一句話,卻是讓她悚然一驚。

  「你扮作孟婆的秘術,是什麼?」

  「伱休想……」

  「噓。」蕭硯豎起手指,左右搖了搖:「你不說也沒關係,我自會知道。」

  說罷,他折身而過,儼然是在思索什麼。

  至於公羊左等人,自是不會過來打擾,只是依次擒下魁丑等人,往別院送去而已。


  但恰在這時,一道渾厚的聲音,突然從四面響起。

  「蕭施主威勢如此,便是貧僧,今夜恐亦不敵也。」

  蕭硯虛眸,回身望去。

  月下,一持法杖的袈裟僧人,正單手施禮於胸前,不徐不緩的踱步而來,同時口中出聲。

  「阿彌托佛……

  貧僧慧明,見過蕭施主。」

  ——————

  「廢物、一群廢物,什麼天魁,都是廢物!」

  月色之下,戴著面具的少年郎疾步奔走於小巷之中,口中怒罵不停。

  不過就算如此,他背後卻是負著仍然不能說話的駱小北,顯然是攜人質而逃,額上不知是冷汗還是熱汗,竟是滲出不止。

  他快速篡過小巷不久,復又一道倩影匆匆跟來,少女面色清冷,稍稍思忖,便繼續冷靜的緩緩在其後遠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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